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8、第 68 章 ...


  •   “你怎么回事儿!还想不想干了!啊!”

      “不想了。”

      “你——”

      晚上十点,安鑫一个电话,把人叫到摊子上教育。

      陈个难得这么听话,对面开炮,他不还礼,低着头唯唯诺诺应和,偶有必须给予回应的小问题从嘴里冒失回答,却换来对方以为他在挑衅的愤怒。

      陈个沉下很多口气,不再说话,起因源于今天又无端旷工的半天。

      其实他已经懒得向老板解释各种旷工的原因了,老板还照顾他面子,不当面训他,只背地里打电话给介绍人安鑫说情况,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是陈个真得不想在那干了,苦恼到安鑫喋喋不休,他只双手撑着额头发呆。

      现在的生活比较吃紧,李白出了医院就朝辅导班去,回来抱了一大堆图纸,笑呵呵地和他打趣一番,又投入到无休止的工作中,陈个除了在旁倒水热牛奶,什么也干不了!

      他本就不想让自己游手好闲,现在有了男朋友,更想为两个人的生活出力。

      “我就不明白!你一个屁大点儿的小孩儿!你想干什么!”安鑫的普通话不太溜,为了跟上脑子骂人的速度,干脆普话夹杂方言齐飞,“你以为你这叫懂事儿啊!你他妈就是作践自己你知不知道!”

      “你读了十二年书,就是为了出卖劳力挣换命钱吗!你就算挣你也得有点儿劳力资本吧!砌了仨月墙落了腰病,淋雨必发烧,破个口血就止不住,你看看你那脸,还有比你虚的吗陈个!”

      孙子,你爷爷现在在骂你,但都是为了你好,记住了吗孙子!

      就是这样,他们骂人就是这种感觉,陈个也无法否认,他以前就这样指着鼻子骂李白的,他们那表达感情都这么猛烈,尤其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最深!

      现在陈个这孙子,除了用手抱头,来让刺耳的叮嘱听得不那么真切,什么都做不了。

      “我赔着脸笑呵呵跟人说,你不是故意的,你有情况你家里有急事,人家一次次说最后一次,我一次次保证最后一次,结果你一次次跟里面撕我俩脸,我求求你消停一下行不行!我也要面子的啊陈个!”安鑫话到深处,气得一拍桌子指着陈个,“今天我当面跟你说清楚,最后一次,再来你爱干嘛干嘛!我他妈才懒得管你!”

      “管我?”陈个笑着压住他的手指,被这一句话影响了沉默的发挥,“管好你和你女朋友的事就够了!够了真得!你凭什么管我啊!因为是我邻居?全家都他妈不管我你管我?”

      安鑫一听他说“全家”两字,猛地就抿紧了嘴,一肚子歹话憋在肚里吐不出,嘴巴张张合合,最后气得咧咧嘴,把头扭向一边,喘着闷气看这凝重的冷空气。

      忽又看陈个从口袋里摸出烟,他便板正了身体,搓搓手示意对方也给自己一根儿。

      两人面对面引了火,你一下我一下,在露天的摊子上沉默,侧耳听着别人桌上的伦理家常,却听得进耳朵进不了大脑。

      许久,安鑫借了第二根,叫了一瓶啤酒往杯子里倒,这么冷的天儿,人家桌上都噗噗往外冒热汤热菜的热气,就这桌,菜凉了也不动,还有那胃打了铁的,就着烟往肚子里灌凉酒。

      陈个皱着脸嫌弃地看对面,扳着酒瓶往下放,“哎哎哎!12月了,凉!”

      安鑫把多余的手撇开,倒满开喝。

      陈个努努嘴,搓搓手操起口袋,终于识相开始正眼看对面儿的人,“对不起啊!最后一次,再试试,实在不行我就主动跟老板辞职。”

      说完,看安鑫自嘲的笑了一下,陈个扒扒眼角小心问,“你女朋友——又给你气受了?”

      安鑫不说话,吸着烟只进不出,就那到了肺把人一顿折腾的尼古丁,安鑫嫌不够狠,三口一杯酒,直接就着烟尘顺下去,想让致癌物质在自己身体里尘埃落定似的。

      陈个劝了两下不管用,站起来想抢酒瓶,见对面再被劝一次就跟自己动手的态度,他乖乖坐回座位,斜着眼皱着脸看那人,满脑子都是这人有病。

      有病,这个人就是有病,年纪轻轻,家里有条件,学习也不差,为了一个摆夜摊的女儿,抛家弃学,连声招呼也不打,千里迢迢跟人私奔到这,当人家上门女婿,每天白天干自己的活,晚上还得到女朋友的摊上充当免费劳动力!

      关键这女人好的话,陈个也就认了,认他这发小是个情种,可他这女朋友也实属脑子不正常的一类,压根不把这位情种当人看,高兴了窝他怀里亲热一会儿,不高兴了拳打脚踢、又打又骂根本不问理由,安鑫听话到被人洗脑一般,被打被骂还要哄肇事者,问他为什么,他妈就知道失了心智说因为爱情!

      如此畸形的恋爱状态,如此缺心眼的付出,让陈个还没发育起来的恋爱观,打从开始就受到严重冲击。

      爱情,哼哼!

      陈个想笑,可是想到李白,又笑不出了,因为爱情,什么是爱情?喜欢?

      “我需要钱,”沉默半晌,陈个剥开盘子里的花生米往嘴里填,开口冷静,事不关己的语气说着和亲人的关系,“那个家给过我的费用,我都一笔笔记下了,以前可能还想过慢慢还,从此远离那个地方,可现在,就想和他们撇清关系,尽快。”

      安鑫放下杯子,捂着刚被刺激过的胃,抬头看着陈个,“以前?现在?有什么区别吗?”

      “我和李白好了。”

      陈个说完这句话低下头,继续剥着盘子里的吃食,仿佛在留足够的时间,等对面人反应。

      果然……

      “你说什么?”安鑫以为自己酒喝多了,下巴往前伸得如同错了位的阿尔茨海默病患者。

      陈个没说话,抬头给了他一个确定的眼神,然后抿嘴笑笑,又把头低下去嚼食。

      安鑫愣了一会儿,突然摸摸后脑勺发笑,笑得时候俩眼眶缩着,脸部每块肌肉都朝不解去摆,白气从嘴里哈出来,像仰天长叹。

      “陈个呀陈个!你还嫌自己不够惨吗?”安鑫左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朝对面人前敲去,一边笑一边叹气,嘴里是发自内心地服气。

      陈个被他说得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这很难让人理解,换做以前的他,身边人突然告诉他他和一个男人好了,他也一定是满脸难以置信,可人就是很奇怪,说出来之前,他都没注意到他和李白是同性。

      “你——知道同性恋吗?”陈个问。

      安鑫哼笑一声,“我他妈以前在酒吧打工,搞什么得没有!”

      “那你这么惊讶,是觉得我——”

      “没错!”安鑫酒量可以,但被这惊天的消息一刺激,竟有些微醺的效果冲击着大脑,顿时觉得自己和女朋友那点儿窝心事儿,也不算事了。

      “你——陈个,你什么都不懂!典型的认为跟女人睡一觉就会怀孕的雏,整天把操挂嘴边,你知道操是什么吗?要不是整天跟着哥几个耳濡目染,学着说几句荤话,我他妈都怀疑你……是不是虚得硬都硬不起来!”

      陈个被他一句关乎雄风的质疑,烦得闭眼撇头,满心都是他交的朋友都是帮什么玩意儿!临了转过头来,拳头砸在桌子上告诉他,“我学过初中生物……”

      “哼哼!”安鑫被他逗地直摇头,甩甩自己的脑袋想让陈个清醒清醒。

      陈个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硬不硬的,这是重点吗?他反应过来,红晕上了脸颊,不想再提任何一个字,特别是关于李白,那个特别干净的李白。

      “陈个,你怕我——看不起你啊!”安鑫凑上去看红了脸的发小,小时候这小孩孤僻,但绝不老实,自从跟他混熟了之后,算是世道通了三道,能让他脸红的除了酒和温柔的女孩子,还真找不出第三个东西,按照陈个的话说,老家一群蛮夷,打架都不想动用肾上腺素,怕糟蹋了。

      陈个本来不想说话的,可又想到李白唯恐被第三人发现的心理问题,便偷着问安鑫,“会吗?”

      安鑫点点头,郑重点点头,然后用左手食指戳着胸口告诉他,“怕吗?”

      陈个眉头拧起来,费解从表情直通心底,安鑫的目光轻易化成蔑视钻进去,让他顿时坐立难安,“为什么?”

      “就是这样,”安鑫也好奇,像看着一个怪物一样看他,看问出废话的他,“你遇到李白之前不是这样吗?精神病啊陈个!你以前口口声声嚼着文词儿说的价值观,你有想过这一条吗?没有!你想不到也不敢想!大家都是这样,不接受,猎奇,排斥!哪有成的?”

      陈个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不曾预料安鑫知道后是如此的反对,这人总是对他的作为指指点点,这也是陈个经常和他炮轰的一大原因,可这次他的语气,让陈个以为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他站在制高点俯瞰井底之蛙看不到的世界,告诉陈个在那里待着,千万不要出来,不管井底下的水有多深,不管褪去蛙皮的他会不会淹死。

      “是!你说的对!”陈个一边笑一边点头,有种洗脑的玩笑态度,举起杯倒了一口酒,朝安鑫杯子碰了一下。

      安鑫抓住他要下肚的酒杯,停在那,“怎么好的?”

      听到对方略转平静的语气,他也一下清醒不少,放下一招致命的酒杯,“他——他说——”陈个想了想,好像不是他说,是自己先说的,于是改口,“我说——”

      安鑫嗤笑一声,“他说他喜欢你?”

      陈个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你喜欢他吗?”安鑫问。

      喜不喜欢,你来我往说出来,在陈个潜意识里有种儿童过家家的感觉,他不说话反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笑得让安鑫觉得——这人坠入爱河,智商已经降为负数。

      不曾想,等陈个笑完之后……

      “不知道。”陈个抿了一点酒,直摇头,“我不知道。”

      明明昨天还抱着他说别走,今天被人家说了一下危害,就喝酒壮胆说不知道,陈个现在心里愧疚地滴血。

      可大家应该都是这样吧!李白也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在一起久了,稀里糊涂取暖,谁都不知道怎么定义取暖时的感觉,只会享受,只会害羞地吮着对方的唇齿说喜欢,其实都不懂,心里都没谱!

      “陈个,你知道——男人在一起,怎么爽吗?”

      “什么?”陈个诧异抬头,他还没从思考和李白关系的严肃定义中缓过来,忽然投来这么一个问题,问得他发懵,发懵中又有些暴躁,可哪里暴躁竟也说不清楚。

      安鑫对对面人一脸纯情相感到唏嘘,单从旁观者讲,甚至觉得他有点可怜,因为,“你是纯用心啊!”安鑫摇摇头,又在嗤笑他,“你多大?十七,未成年,他要是搞你那是恋童癖你知不知道?”

      陈个拍了一下桌子,盘子里的花生震到桌上,一路滚,滚到地上,“去你妈的你说什么!”

      “他搞过你吗?”

      “搞你妈!”陈个站了起来,挪动脚步,恰好踩到刚才滚落的花生上,脚下吱嘎作响。

      “搞你之前,他要先确定你是不是有病!”安鑫安然坐在原位,抬头看着愤怒的陈个,一字一句继续清晰地讲给他听,“看这小子细皮嫩肉,不是什么正经人,不过平常也一定特别注意这些问题,他要没要求你把自己的健康报告交给他?他有没有表明你们的体位关系?不管是你上他还是他上你,病菌都有渠道传播的,现在都在防艾滋嘛!都要小心。”

      “够了没有!”陈个听不下去,却在强迫自己听下去,脸色从轻微的羞红转向苍白,随着冷汗一起恐惧出来的白色。

      “不过看你这样——”安鑫没有停止,继续普及知识般朝他投火,“我是不知道被上的滋味,不知道爽不爽,反正上是爽的,你嘛……”

      安鑫笑得及其诡异,陈个在他准备把下面的污言秽语说出来之前,把自己酒杯里的酒悉数泼向对面一张贱兮兮的脸上,这种行为可谓及其不受控,一个男人朝另一个男人脸上泼酒,原因是这个人给他打黄腔。

      陈个身上压了细密一层汗,在冷风嗖嗖的寒夜里。

      可他想让他闭嘴,却又不能打他……

      安鑫用手呼了一把脸上的啤酒,觉得可惜之余,头使劲向前探,避免水滴顺着脖子往衣服里灌。

      一旁的伙计看这场面,不敢上前探问这要打不打的架势,只抽出几张纸往安鑫手里塞。

      安鑫接过来说了几声谢谢,一边擦着一边拉陈个坐下,此时态度端正的无话可说,像包揽了一切错误在等对面人原谅。

      “你生气?你害怕?因为你不懂!”安鑫的脸被一通凉水浇得煞白,却还在苦口婆心,“我不是刺激你也不是吓唬你,让你了解,让你认识到你接受不了,你接受不了的陈个,别犯傻!”

      “断了吧!”

      “你不容易,受不得别人半点儿好,李白对你好是吗?不长久!”

      “别在无缘无故弄条疤了!”

      安鑫说完话,酒杯碰碰陈个的杯子,掐灭手里空燃着的烟,一饮而尽,吞咽声大,大到要引起陈个的注意。

      陈个配合着注视,眼眶缩成不屑状态,嘴里哈着白气看那人难得一副平静严肃模样,忽然觉得莫名其妙,忽然觉得有人狐假虎威在操纵他的命运,操控多久了?陈个抬头认真仔细想了想,久到他从未有过在李白怀里轻松的感觉。

      他在安鑫喝完酒回味的目光中,双手抚上了额头,这时已经没有人在喋喋不休,可他大脑的思考就此强烈运转,安鑫的话他不可否认地全都听进去了,即使不认同,即使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引出这么多车祸般的结论,可他真得有在认真思考。

      他眺望前路和后路,有李白是春暖花开,没有李白都是废铁,满身破旧到嘎吱作响,生锈的机器在他耳边粗重摩擦,伴随着他的叹气声呼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把李白摆在了什么位置,摆到哪里可以忽视安鑫的这些说法,他只知道假设没有李白,仅仅是假设,就觉得空荡,空荡到找不到第二个人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找不到,再也不会有了,没有人像李白这么傻。

      他忽然吸吸鼻子,拾起酒瓶往杯里倒酒,想不明白了吗?那就不必想了。

      在举起酒杯一醉方休之前,陈个睁着浑圆乌黑的眼睛,清醒地说出三句话。

      “不断!”

      “两个人的事!”

      “他在我就在!”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