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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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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个请假一天,重新回到餐馆工作,向老板说明了情况,申请每天六点下班,不要工资不包晚饭,要赶去诊所照顾李白,第二天早早起来,又坐公交回来,这样来回倒来回赶,每天都朝着寄托飞快溜走。
他把出租房的纸笔拿过去,李白用唯一好使的部位涂涂画画,借此转移身上的伤痛。
某天晚上,张佳凝抱着二毛来看他,眼眶噙着泪,就差跪在李白床前负荆请罪了。
李白安静坐在床上,心里不生气不说,甚至有点想感谢她多事,可基于对这姑娘实在没什么好感,沉着脸能不见就不见。
张佳凝失落到井底,撇着嘴看陈个,陈个冲她笑,说没事。
“陈个哥哥,医药费贵吗?”临走之际,张佳凝从兜里掏出几张碎碎整整的人民币,“我没敢把你们的事儿告诉我爸妈,那酒吧里的老板也没找赔,这是我以前攒的,还有些零花钱,还有跟同学借的,总共六百二,拿不出多少了,以后再还行吗?”
陈个笑笑,把钱拿过来,哪掏的给她掖哪,“有这份心,给你爸妈说说,降降房租比什么都管用!”
“知道知道!”张佳凝又想掏,“可这钱你一定得拿!”
“嘛呢!”陈个连忙按住她的胳膊,“才多大的人啊玩这一套!说起话来够老成的!你呀!好好学习比什么都强,以后别瞎去那些地方玩儿!什么酒啊三百八一杯——”
张佳凝听着陈个在旁嘱咐,泪珠子直往下掉,陈个一手抱着二毛,一手隔着厚重的衣物,拍哄她肩膀,张佳凝一边点头一边擦泪,一边破涕为笑。
“二毛拜托你照顾了。”
为了区别于先前的点头,她这次用力发出一声“嗯!”,从陈个手里接过二毛,拜拜手一步三回头,几个同学还在不远处的健身器材下等她。
“把泪擦了,弄得跟我欺负你似的!”陈个站在夜色下,“快走吧!注意安全,到家发条短信!”
“哎!”
陈个送完人,刚走进诊所,被老张一嗓门叫过去指使。
陈个学东西快,给李白擦完身子上好药,唯一的作用就是和他唠嗑了,可看看帘子外多起来的病患,总忍不住过去帮忙,一开始还只是端茶送药,看着看着也学会给人量血压、拔针了,各种零碎苦力做下来,确实省了老张不少麻烦,搞得老张拉着拽着让人辞去工作,过来帮衬。
陈个自是不敢不敢,他没有学过医,总觉得他做的是个人都能做,更何况,还没走投无路到这种地步。
诊所十点半关门,陈个送走最后一位滴液的大爷,觉得嗓子有些不舒服,他走进帘帐的时候,嘴里含着老张给他的润喉糖,打眼一看,李白掀着眼皮,从他进来就一直盯着他看。
“寂寞吗?”陈个打笑着坐到椅子上,信手看看床头柜上的画——李白这几天画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建筑,看着就高大上,然而他看不懂。
“明天回家吧!”李白说。
“回家?回出租屋吗?”陈个问。
“嗯。”
“怎么了?”陈个用手指按按他的腿,能明显感觉他表情微妙一变,估计是搁这待得不顺心了,“这条件不比那儿好啊!”
“最近感冒的人越来越多了,要么就回去,要么你就别往这跑了。”李白认真讲。
陈个眼睛眯起来,双手抱臂往后一瘫,含着嘴里浓浓药草味儿的糖,泛起琢磨。
确实,最近流行感冒传开了,诊所里各个都头昏脑涨,又打喷嚏又乱扔鼻涕纸的,他搁这待不了两天准被传染,染病不好受,店里还有活要干。
陈个挠了挠头,“自己会上药吗?”
“不会。”李白说
“你怎么这么笨哪!”陈个用脚踹了他一下,“得了,明天晚上接你回去,我跟张叔说一声。”
李白笑笑,“不用晚上,早上就可以,说不定还能赶着吃顿包子。”
陈个点点头,实在不想跟一个病人争论这种小事。这边儿抿嘴晃晃脖颈,刚想沉沉疲惫的眼睛,忽然听李白,开口一句莫名其妙。
“把糖嚼了。”
陈个拧起眉头,一边嚼碎了咽下去一边问,“干嘛?”
李白没说话,陈个觉得这人无聊地冒烟,嘴里感受着强烈的薄荷味慢慢放大,熏得整个头部都犯冲。然后李白冲他招了招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凑上去,结果被李白捏着脖子一下按在了腿上。
“喂!”
“别动!”李白两只手都放在他的脖颈处,“给你按按。”
李白用那只好使的手按摩,用另一只有伤的手轻揉,把挣扎的陈个按舒服了,乖乖趴在他腿上喘气。
陈个半边脸埋在被子里,被李白一双滑嫩的手抚着皮肤,满脑子都是这人真贤惠,可有时被力气压得筋骨又疼又爽,又会反应过来,这是个爷们儿,一个温柔的纯爷们儿!
“谁要是娶了你——”陈个说得话有些含糊不清。
“嗯——”李白捧哏,换句话就是,咋滴?
“艳福不浅。”
第二天,两人起个大早,互相整理好衣服,勾肩搭背走出帘帐,舌灿莲花般告别,最后在老张“你要给我钱我就给你急”的语气中,撂下钱匆匆忙忙跑了。
李白提着一个袋子,陈个背着他和袋子,打车颠簸一个多小时,终于回到李白称之为家的地方。
二楼的烧烤摊主据说几天前搬走了,留下些带着强烈气味的铁架,被张佳凝父母尽数搬出去,卖了废品,夫妻又简单收拾一下,喷喷空气清新剂,准备涨涨价盘给新来的住户,广告贴的满电线杆都是。
李白一直有把三楼盘下的打算,他看过三楼的格局,空空荡荡,没有人住过的痕迹,视野好,朝向好,私密性也好,如果资金足够的话,五年之内,就是他和陈个真正的小家了。
这次,陈个把李白背上二楼,隔着门,没有闻到一股明显的油烟味儿,李白觉得这日子过得,真是越来越顺了!
陈个将李白放下,被他揽着腰保持平衡,手里拿钥匙去开二楼的锁,刚转了两下,忽觉腰上被人一扭,他回头,嘴巴紧接就被李白的唇堵住,陈个瞪大眼睛看着贴在面前的眸子,本能闭紧嘴防备,结果腰上又是一痛,他拧着眉开口,疼的声音还没成形,被李白侵入的唇舌紧紧融化,化成失了调子的闷哼,这声“哼~”听得李白浑身一震,一手紧紧搂住他,一手攀上陈个开门的手,和他一起转动钥匙。
陈个没有半点接吻的技巧,何况是在如此劣势且被动的情况下,上下唇完全被李白掌控,舌头也被那人无师自通地勾起来,敏感到身体缩完头皮发麻,皱着眉感受这种酥痒,气息都喘不上来。
被人摆弄地感觉不太好,陈个猛然低下头,张着红艳的嘴唇大口呼吸,一边呼吸一边通过另一种方式解释,却也不知道解释什么,所有话语都变成,“李白,李白——”
“我在,我在。”李白手攀上陈个的后脑勺,“我身上痛啊!轻点儿——”
陈个退回要把他推开的双手,握紧拳头揽着他,让他能够以比较省力的站姿贴着自己。
李白低下头去寻他,他也把垂着的脑袋微微抬起,吻在一起,互相主动,互相掌控,互相敏感,互相呼吸不匀,一起打开门,一起跌进去,一起情难自抑。
直到听到钥匙坠落的声音,陈个沉着眼眸去瞧,试图说出一个完整的词,“钥……匙……李白……”
李白的唇没有动,随着陈个偏头的动作,吻上了他还泛青的鼻子,脸颊,眼睑,额头,最后一把拉过多动症的小孩,将其推到墙上贴上他,以一个温柔的吻抚弄,想让他老实一点专心一点,这是接吻,不是按摩,钥匙掉了这件事情可以忽略不计的。
李白尝过甜头,觉得怎么亲呢都不够。
可陈个干巴巴露着两只眼洞悉一切,他看到出租房的门是开着的,身体向前一倾,紧接从门内走出两个人,然后……
“啊!”
张佳凝探着脑袋跟在一个男人身后,不严谨地捂住眼睛,看着面前场景,直流哈喇子。
李白听到声音猛一回头,两脸懵逼式看着自家门内,站着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笑笑,“你们好,我是c区扬山派出所的警察——马一鸣,我们见过的。”
和男朋友接吻被警察叔叔当场抓包是种什么体验?稀里糊涂双双被带到派出所谈话是种什么体验?
大概和李白那晚硬了,结果被陈个一盆凉水浇个透心凉可以媲美。
大概无语到——让陈个尴尬地连嘴上寒暄的力气都没了,心里只想把这人的祖坟挨个问候一遍。
“哎,田泽,人领回来了!”
“坐!”
马一鸣穿着便装,三十男人一枝花,戴着眼镜,见人笑呵呵地,还让人踏实一点儿,这位叫田泽的大叔,穿上警服太他妈像披着羊皮的狼了,威武雄壮五大三粗,胡子拉碴吊儿郎当。上次来认脸,半分钟想不起来人就嘿唬陈个,吓地陈个差点要不打自招,把从小到大干得那些皮事儿全都交待出来。
“坐呀!”田泽喊了一声。
陈个看了李白一眼,连忙拉着一脸冷漠的白人,挨沙发上坐下了。
“哎!这就对了!”田泽砌了两杯茶,放在二位面前,“知道犯什么事儿了吧!”说完点上一根烟,吸两口从鼻孔里冒气儿,眯着眼睛冷笑,这场面,不当混混老大太屈才了。
“我——”陈个想了想,“把我们老师给打了。”
“嗯?”田泽从椅背上坐起来,“什么时候?”
“十——十四岁的某节英语课——”陈个一本正经说,“上到一半的时候,我们老师突然——”
“嘿!嘿!嘿!”田泽使劲用笔头敲了敲桌子,“他妈跟我在这讲当年呢!我说你们这身伤!”
田泽眯眯眼,扫到那位偏俊俏的小伙子,这皮肉的背景越细嫩,越显得身上的伤口跟红墨上的画一样,连绵一片,清晰无比,田泽凑上去扳着李白的脸瞧,笑眯眯啧啧两声,恼地李白一手甩开他,在陈个的解释中沉下了头。
“被人打得!我们是受害者。”陈个说。
田泽冷笑一声,重新回到座位上,“挺硬啊!打成这样都不报案,是打算私了吗?”
陈个转转眼珠,“没人报案?”也对,这架都打了半个多月了,要真想找人,何必这么客气拐弯抹角的问,“警察叔叔,什么事啊?我还要去餐馆打工呢!他身上的伤还得养着,有话直说吧!”
坐在一旁的马一鸣拍了一下田泽,想想这人嘴里也吐不出什么象牙,便主动切入正题,“是这样,11月17号,也就是半个多月以前,你们于晚上十点三十多一点,在西雅酒吧和人发生争执,打架,斗殴,据目击者称,场面一度十分血腥,而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只抓到了两个完好无损的毛头小子——”
“他——”陈个着急。
马一鸣压压手,示意他不要激动,“他们主动包揽了责任,没有供出你们。”
陈个挑挑眉,和李白对视一眼,克制住要问为什么的冲动。
“我要说的是,三天后,在你们逃跑的那条巷子里,发现一具尸体,而距尸体所在位置十米的范围内,发现了另一个人的血迹,经过比对,是你,陈个。”
陈个拧拧眉头,李白眼色一沉,可算是听到点有用的东西。
“哦!三天后发现的尸体,怀疑三天前在那流过血的人?”陈个点点头表示服气。
马一鸣再次压压手,表示他还没说完,“你先别激动,你们从进去到离开的过程,我们从摄像头都滤了一遍,虽说前半部分不是很清楚,可离开的经过拍到了,而且你们再没有出现在过附近,你是清白的,这我们知道。”
“可是!”田泽喝口水,把杯子“铛”一声敲桌子上,阴阳怪气地说,“他妈刑警队断不了案了,跟疯狗似的逮到点线索就开始咬,你们别怕,血迹呢法医开了证明,不带你们来不行,一会儿到审讯室录个口供,走个过场,带过去让他们鸡蛋里挑骨头!挑不着最好,挑着了你们就实话实说,不敢把你怎么样!怎么着也是帮我们认出几个犯罪分子的功臣,不能亏待。”
陈个咽下一口唾沫,“录——口供?”
“就实话实说!打架那点儿破事儿,早他妈过去了。”田泽老气横秋地说道。
陈个低下头,看看李白,怀疑是不是警察叔叔在给他设套,可想想这事儿挨不着李白的边儿,又觉得庆幸。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警方在给陈个心理准备时间,陈个愣着烧脑,把其中利害在脑中飞快权衡,只有李白,沉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你俩——”
突然,有人开口。
田泽摸摸下巴上的胡渣,想起监控里的画面,觉得有意思,知道不该问,可这年头,这事儿确实稀罕,好奇心引着,偏要多嘴插一句,“什么关系?”
两人同时抬起头,彼此沉默着。
私人问题可以不回答吧?
陈个觉得这种关系有些微妙,可既然答应了李白,没必要掖着藏着怕人知道,他犹豫一下,想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又怕李白误会,“嗯——”在那,一时不知道什么说词比较合适,
这时,田泽又多嘴问了一句,“恋人?”
“啊?”
“不是!”
陈个刚想解释,立刻从身旁传来一句熟悉而清冷的否定,快得仿佛多一秒都有罪。
陈个当下愣那了,木讷地扭头盯着李白,他潜意识觉得李白没必要那么激动,他不会承认的,怎么就让他排斥出这种语气?多久没听到了?
李白没有给出暖场的对视,只是低下头重新陷入沉默,伤口也跟着脸色暗淡,缩着藏着,不肯再多说一句话,不愿再多做一个表情。
马一鸣是见识过现场的,此刻,明显感觉到场面十分尴尬,手背撞了一下多嘴的田泽,站起身说,“陈个来一下,我们开始吧。”
陈个点点头,嗯了一声跟上去,走之前又回头看李白,他的头一直垂着,半张侧脸回到当初,有种谁碰他,他就施法把谁冻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