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纯情大佬回家养我》酒很好

43、第 43 章

　　这条路注定走不了多久，因为穿梭的陌生人越来越多。

　　暧昧是种什么关系？大概就是此刻，路上行人特别是些年轻群体，投来的目光中所蕴含的新式理解，是那种在城市里长久按捺，渐渐冒头的炽热又喜怒参半的好奇心，是在陈个所经历的环境中不允许存在的东西。

　　它们从未在那个封建的村子里被定义过，陈个和身边很多男生都有过肢体接触，无论是饱含幼稚教训的慰问，还是坦然交流的勾肩搭背，都没人告诉过彼此这样不对，为什么不对？因为暧昧！

　　所以陈个不去管，头脑完全到达不了这一知识层面，即使很久之前曾有人稍微提及，给他灌入了这一认知。

　　而李白则截然相反，如果说对陈个的在意变了质还未令他警醒，但现在旁人的目光已经足够刺眼。

　　他低着头匍匐在陈个的背上，隔着两人薄薄的衣服互相摩擦着皮肤，陈个背上的骨头抵着他的胸腔，黑色的头颅在他的目光下律动，即使脸上还泛着浅淡的伤痕，但抓着他膝弯的双手强劲有力，当他注意到这一点时，他平复的呼吸越来越慢，慢到不敢惊动陈个，生怕自己持有怀疑，又瞒都瞒不住的强烈感觉蔓延开来，烫到陈个，会像当初尤歌对他那样令受害者排斥、怨恨甚至疯狂。

　　他以为那些行人的目光射来的是寒芒，所以即使无法呼吸又胆战心惊，也不愿离开陈个的背，这样紧贴着他挡住不必要的箭矢，背对他们，掖藏陈个，还能令自己的心胸残有数不尽的温存。

　　“你怎么了？”陈个觉得身上背的是件死物，僵硬又沉闷，连呼吸和人类的体温都没有。

　　李白攥了攥抓着衣服袋子的拳头，没有说话，只有偶尔抬起的目光扩散到四周，触碰到人时会立刻反弹回来，逼他把头再低一点。

　　他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了，郑重剃了头发，洗心革面且不留后路地重新做人，原来那只是在和陈个相处的时候，释怀仅限于有这样一人在容纳他，现在额头、耳朵、鼻子，每一寸带有辨识度的部位全都暴露在外，他觉得自己似乎马上就要被人认出来了，像出事后第一次走上街头，被人拿着照片指认，被从未见识过的愚弄镜头一阵轰炸，他记得当时自己的反应，正像现在这样聒噪喘息着，拳头狠狠捏着手里的东西，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坚固的目光被自认为从不在意的流言蜚语冲散，一次次挣扎在别人的唾沫声中，无处遁形。

　　“陈个，你有没有——在别的地方见过我？”李白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觉得精神和身体在联合陷害他，使他置身于一种痛楚又无力的状态，可除却这两种东西，还有什么是可以痛的？

　　陈个敏锐地侧了侧头，他听见李白的声音有些颤抖，张着嘴巴急切说着自己的话，忽略了李白的问题，“怎么了李白，很疼吗？”

　　过了很久才得到一声，“放我下来。”

　　陈个突然站定脚步，握着他膝弯的手维持用力，却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收回来。他太过熟悉这种语气，这才是他认识的李白，明明是一句并没有什么威慑力的话，带着不沾亲不带故的疏离，却总让人想默默听从他的命令，因为那是在为侵犯感到抱歉，这就是人和人之间与生俱来的差距，在两个并不软弱的人身上竟体现得如此明显。

　　陈个蹲下身体，慢慢把手松开，借给他力气保证对方可以站在地面。回头乍看到李白的脸色吓了一跳，他额上冒着冷汗，嘴巴不停做着吞咽动作，像是受了惊吓，陈个想上前拍拍他，结果刚一伸手，被他一句迅速的“别碰我——”给制止了。

　　“嗯——”陈个木讷的点点头，心里一面矫情的嫌弃自己，一面又活跃的思虑这家伙怎么了，结果不知着了什么痴，鬼使神差蹲下身，学着家乡里老人的模样拍拍地面，然后起身将犹犹豫豫的手伸到李白耳边，又犹犹豫豫地揪住泛白的耳朵甩了甩。

　　李白把呆滞的眼神移向陈个，小孩的眼睛坦诚中带着三分胆怯，二分自嘲，李白像是被叫回魂似的盯着陈个思考着，他吓到陈个了么？

　　陈个见他不抗拒，便连做了三遍那个动作，最后嘴里沙哑地念念叨叨，“回了回了！”

　　“你干嘛呢？”李白问。

　　陈个愣了一会儿挤出一个微笑，双手一摆，示意李白现在汗不流了，能好好说话了，也不像被什么东西噎着了，显然是被成功解救了，嘴巴绕了好几趟才说话，“给我大孙子叫魂儿呢！”即使他从不相信这些说法。

　　不知怎的，李白用手蹭了蹭额上的汗，真得喘出一口憋在心里很久的气，他并没有发烧，也没有魔怔，只是一如既往遵循本能做事，本能还不错的样子给了一群失去联系的人，最坏的样子给了陈个，而陈个，还在跟他开着玩笑。

　　“要不要去医院啊？”陈个吸吸鼻子小心问李白。

　　李白眼睛再度转向四周，又觉得刚才的一幕幕只是自己做了一场噩梦，那些行人没有在看他，至少没有停留下来一边看，一边问些恶心的问题，他摇了摇头，说“我饿了。”

　　酒店提供了一顿大餐，李白硬是憋着腹中的难受，带着某种目的放肆地大吃大喝了一顿，他吃了很多肉喝了很多牛奶，结果没过半个小时，不出他所料地冲进卫生间，连隔夜饭和胆汁都吐出来了，最后只能笑自己傻，这个年纪哪还有长身体的机会。

　　陈个带李白坐了半小时公交，又赶了半小时的脚程才到他口中的房子，偏僻程度不大，可因足够破败导致路上人迹稀少，不过猛地一听净是貌似争吵的谈话声，即使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深入走走还是能看见三两人出来活动，遛狗的、聊天的，下班刚回家炒菜做饭的，黝黑巷子亮着昏黄的灯，烟火气十足，是那种和工人宿舍全然不同的俗世。

　　整个区域前修了一条繁华大道像是遮羞布，将老式和新兴划分地清清楚楚，李白打眼一看，就知道又是一处要拆、却离拆迁之日遥遥无期的片儿区，里面的人一面焦急等待着高层住宅的消息，一面又习惯着这种底层生活，这是城市翻新的考验，本国国情，他在学校里听人作解剖动物一样分析过的，如今就要彻头彻尾的实践了，忐忑中竟有些许期待，忐忑未知的生活和粗俗的人性，期待这样一处遮天蔽日的房子，或许只属于他和陈个两个人，不是吗？

　　七拐八拐再上半个坡，那房子的入口就坐落在半坡上，一栋三层老式住宅亮着三层楼的灯，每一层都彰显出不同人群的收入水平。

　　第一层三个窗户，每个明亮干净的玻璃外都安着崭新的防盗网，其中有两个散着白色的暖光，光下依稀可见整洁的家具，另一个拉了粉色的窗帘，透着微弱的柔光。二层的玻璃则相差甚大，唯一亮着的一块玻璃，黄色的光从其上厚厚的油渍中窜出来，像跑出的味道一样悻悻被夜风吹散。三楼更糗，乌漆嘛黑下辨别得出好像没有玻璃，风灌进去好像就没有出来的意思，豆大的灯火忽闪忽闪，添油加醋可以营造些鬼屋的气氛。

　　李白冷静思考了一下，说道，“你租的三楼？”

　　陈个嗤笑一声，“三楼不吉利。”

　　“我觉得挺好。”李白抬头说道，眼睛对那破败中的破败都是向往，带着本身专业的改造欲。

　　“那你也得有钱再说。”

　　李白跟着陈个从楼道里上了二楼，或许那不是个楼道，只是从大客厅的整体中被割裂出来的交通空间，上到一半的时候，还能看到当年的设计师，别出心裁在这留了一个小的休闲空间，现在已经演变成了厕所。

　　陈个根据安鑫短信所说，从电箱里找到了钥匙，在开门之前，又转头嘱咐道，“把鼻子捂上，小心呛。”

　　李白从外面的情况看，也确实没有抱有任何幻想，乖乖照着陈个所说用袖子掩住了鼻子，可当门打开的时候，一条笔直的走廊直接把那油烟味儿乖乖往外领，不让客人感受到他们的热情誓不罢休，不争气的李白回应着咳了几嗓子，陈个眼疾手快地掏出另一把钥匙，直接捅入左手边的门，二话不说把人拽了进去，猛地把门关上，打开灯，拉开窗，通起风，才让李白冷静下来睁眼看世界。

　　陈个看了下李白的表情，在等他说话，当着他一个人面儿的时候，他会对某个地方说些他听不懂的专业术语，陈个并不排斥。

　　可是李白这次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由远及近看。

　　这间屋子有他们的工人宿舍一半大，窗子朝南开，这令李白很惊喜，一张单人床放在靠近窗子的地方，床上已经铺好了褥子，正正方方的四面白墙涂了涂料，地面是还算平坦的水泥地，大大小小的包已经堆满了靠门的西北角，推开门直接闯入的是个破旧的单人沙发，感受不到柔软程度的那种，而沙发前有个小方桌，桌上摆了几个扣着盘子的盘子，另一侧则有个柜子，难看却似乎不耽误使用，总的来说，两人住不会没地站脚，很不错，如果再加一条狗的话……

　　二毛早就看到了李白，碍于腿也就只能看，要等李白走到床上抱起他才能和李白亲偎，直留着哈喇子舔李白的手。

　　陈个也稍微看了一下，眼中露出惊喜之色，明明他离开去接李白时，整个屋子都是灰，床也没铺灯也不亮。现在他去桌子上掀盘子，竟然还能看到三盘家常菜冒着热气映入眼帘，旁边搁了五个馒头，顿时引得他饥肠辘辘。

　　李白揪着陈个去楼道的厕所里洗了手，回来又逼着那嗓子哑到一定程度的人喝了一杯水，嘴里说着“以后不要喝酒了”的闲话，终于一人拿起一个馒头开吃，两人挤在沙发两侧，把二毛放在中间单独开一桌，谁也不说话怕耽误吃饭。

　　陈个觉得李白是真得饿了，居然刺儿都不愿意挑了。

　　“这些菜是你做的？”李白吃完，看着陈个怎么一点点用嘴把盘子扫荡干净。

　　陈个撑着一张嘴努力吞咽，“哼，你看我像那么贤惠的人么！”

　　“那是——”

　　陈个顺顺气说道，“哦对了，这些都是安鑫做的，他晚上过来，来给你赔不是。”

　　李白抿抿嘴，“你朋友也住这？”

　　“附近，不远，这些菜是他在家做的拿来的。但他晚上要去那个摊子上帮忙，很晚才下班儿。”

　　李白低了低头，用手抚摸着中间的二毛，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包东西放在了桌子上，那是他所剩无几的工资，“给你，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