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第 36 章 ...
-
车停在一家咖啡馆外，透过车窗向外看，尤歌顿了一下，李白正笔直站在门外，一身打扮被身后的豪华衬托地犹如乞丐，要是把头低下该有人给钱了，幸而半张白脸还露着，告诉别人他这是养尊处优过的。
顾端成顺着尤歌的目光向外看去，不禁冷笑一声，“谁选的地方？”
“我喽！没想到来的还挺快。”尤歌摇摇头。
“啧啧啧，真够尴尬，一个大少爷居然沦落到连咖啡馆的门都不好意思进的地步。”顾端成打定讽刺玩味地态度，被尤歌一巴掌打在一丝不苟的发型上。
“尴尬？他可从来不在乎这些东西。”
看见尤歌笑意渐浓开了车门，顾端成落下一声“切”，心想他不过暂时笑得好看些，每次和那李白先生见面都没什么好事儿，便准备跟上去劝架。
李白眼睛眯起来，远处的学长笑盈盈走近，上衣口袋里无处安放的手攥了攥，站定的脚步稳稳重心。
“来多久了？怎么不进去？”
就在尤歌靠近之时，背后的顾端成突然窜出来一把拽住了上步的李白，只可惜不知什么东西从李白手上飞出来，顾端成没挡住，便又直又狠地砸在尤歌身上，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尤歌回神后看向地面，砸的是手机，他们之间的联系纽带碎了。
“怎么了？”尤歌绷起脸看向李白。
李白甩不开捏着他肩膀的那人，干干站着狠瞪面前的尤歌。
“李白先生，有话好好说。”
李白趁顾端成说话的空，浑力挣开，而后站定身体，冷笑一声，“没什么，把你的东西还给你而已。”
尤歌不语。
李白倒是开门见山的性子分外干脆，冷笑之笑毒害过别人以后，便只剩下了一个冷，“尤歌，学长，两个问题。陈个被打的事，你一个来视察的副经理知不知道？”
“李白先生，这是底下人手头处理的问题——”顾端成说。
“闭嘴！”李白侧目，微微颔首压制愤怒，“陈个被带到警察局指认，在逃的、贩过毒的、有杀人前科的，这是什么猖狂的混混！是底下人能请动的人吗！”
尤歌看着李白瞪红的眼睛，喉结木讷地向下退了退，即使知道这种局面，他也被他这学弟意料之中的举动震了一会儿，他很生气，更甚于初见他问他为什么下药！
没什么能隐瞒的，尤歌主动承认了他的第二个问题，“是我交代的人，陈个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我该谢谢你没把他打死了！”
“陈个他招你惹你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端成看着面目逐渐惨淡的尤歌，他一直不曾从这人脸上看到过半分消极，即使在那段地下交易的日子里，而现在，他竟连话都说不出，甘之如饴。
“李白先生，这是公司内部的事情，您无权干涉。”
“觉得不痛快，那你打我吧！”
外人看尤顾二人一唱白脸一唱红脸，可谓身经百战，只有尤歌能听懂自己沉重的呼吸。
李白紧紧遏制自己的愤怒，最终还是在咖啡馆门前对那人大打出手，尤歌挨着，顾端成拉扯着，没什么章法可言。
等听到声音，尤歌把头抬起来时，已经鼻青脸肿了。李白喘着粗气再次挣开那名陌生男子的手，抓住尤歌弓腰后的衣领结束场面，结束闹剧，结束关系。
“一个当初走投无路的学生，迈上了知名企业高层，结识犯罪分子，”李白嗤笑一声，听得尤歌眉头一皱，“尤歌，我们不是一路人，麻烦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档案我也不要了，各凭本事吧！”
就在李白要在人来人往的门前退场时，尤歌呼吸急促起来，匆忙抓住那人手腕，“李胥白！”
可想而知，李白必然烦得心里恼火，可他不想再和那人有任何关系，他以前不敢承认的奢望，在从警局里陪陈个出来时都已经泯灭在良知里了，他不知道陈个想出这层窗户纸了没有，他只看到陈个的脸色惨如白纸，以及连带他李白都想撇清关系的态度，李白对此很怕。
“李白先生，让陈个回家吧！或者离开这座城市，又或者去找他哥哥陈——”顾端成突然一语不及。
“顾端成！”尤歌看了顾端成一眼，顾端成还给那人一个白眼，果然不该狗拿耗子。
“你说什么？”李白回头。
尤歌抚平语气，“想走就走吧！陈个年纪小，性子又弱，又爱管闲事，找个人照看比较安全。”
李白沉下目光，滞留着脚步和尤歌对视，最后竟然是尤歌先扭头走人的，叫上眼镜男一起上了车，被李白目送着离开。
这次是顾端成坐在主驾驶上，尤歌瘫在副驾驶，继续一副玩世不恭样直直看着挡风玻璃前方，仿佛刚才认真起来的人才是伪装。
可顾端成知道这人很难受，从在周女士家里见到这位李白先生，向来孑然一身的尤经理有了软肋，所有当初细细盘算的计划都加快了脚步，可喜可贺之余，又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因为尤歌为之付出的那个人，当初的受害者，一直在抗拒。
“没什么，把你的东西还给你而已。”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尤歌，我们不是一路人，麻烦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各凭本事吧！”
尤歌不知该想学弟发起脾气的声音真爷们，还是该想他生气的样子真禁欲，总之就这几句话，在向来澄明的脑子里搅得混沌。
顾端成听那人长叹一声，又听气泡音小声说着，“各凭本事，倒要看看，你的本事，李胥白——”顾端成一面开车，一面回头讥笑他“您老这嘴，怎么没被打烂，该说的不说！”
“说什么？陈家逸？陈个？”
“要我说，你还是先不要出面了，让他们自己玩去，陈家逸那边先笼络好，至少协商一下，护住两个小孩的安全。”顾端成道。
“陈家逸，是个什么人呢？”尤歌琢磨着。
“他再不是个人，总不至于不管自己的亲弟弟。”
李白走回和陈个分开的老槐树下，那离警察局不远，李白临走要他等待的人已经不在，他转着圈在附近找了许久，最后又回到树下，坐在他猜想陈个坐过的地方，一个马路牙子，看着陈个可能看过的风景，一辆辆疾驰而过的车，想他可能在想的事情，做他可能做过的表情，只觉胸口很闷，很怕，很冷。
他们早上同包工头请假后，立马火急火燎赶到警局，陈个似乎有些怕，没迈进院子就哆嗦着要走，李白死命把他往里拽，告诉他他行得正坐得端，不必怕，可陈个说他不想追究这些得不到结果的事情，在冷静思索半刻钟后，还是抢在李白前面走了进去。
整整一个上午，一张张照片幻灯片似的呈现在陈个面前，他竟也是被打得值，一个个将对方所有长相特征全清楚烙在脑子里，被警察叔叔一个个盘问后放出来，整个人像是历了一劫，那时李白才知道，陈个心理落败疲惫时的样子，原来和他没差，他似乎有些高兴，见证过彼此最颓废的样子，才算真正的——朋友。
“你去找尤经理了？”
此话发生在这一天下午，陈个干完活从楼上下来，李白已在此等了很久。
“嗯，去了。陈个，对不起——”
陈个笑笑，有点苦，“你他妈有病吧！跟谁道歉呢？对不起谁啊？”他想骂人。
“跟你，你心里不舒服打我骂我都可以，不会——不会不理我吧？”李白看着陈个的眼睛，心跳砰砰声甚至都盖过了他听到的自己话语声，他此刻的表达，合乎情理吗？
“我就不明白了，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犯得着你吗？”陈个不想让人看笑话，瞥了李白一眼朝前走。
陈个自认自己撑不住，从李白的言行中，他确认了之前走出警局的猜想，被一个整天和气说笑、姑且称之为大哥哥的人，叫来一帮亡命之徒殴打，他做得太过分了吗？触碰到这群有钱人的底线了吗？那么现在，他陈个知错了，不会再越距了。
可是李白，他在规矩之内么？
“陈个，陈个！”李白李大少爷死皮赖脸追上去，手颤颤巍巍抓住了陈个的手腕，刚想将人抓着面对他，那人竟主动转过身，睁着一双泛着光的黑眸看着他。
“还有半个月就散了，李白，很高兴认识你。”
半个月。
陈个转身走了，李白沉沉跟了上去，脚下数着他口中的半个月，早被时间遗忘的片段，走马灯似的一幕幕转向浅淡的眸子，从哪里开始的呢？李白抓住一幕点点头，皱着眉说从这开始的，然后……哦对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李白用手划过一幕幕，突然笑着说，找到你了，温柔似水，然后……十五、十四、十三、十二……
最后一片沙石地渐渐铺上青石板，另一片待开发的场地的砖逐渐搬完，陈个干活的楼彻底封顶。
八，七，六，五……
工地的噪声越来越小，天气越来越凉爽，从七月，到十月，不堪忍受的三个月受过来了。
三，二，一。
他同塌而眠的人，同桌用餐的人，身上的伤口逐渐暗淡，隔阂也被这人的性子磨得不见踪影，他们回到初见时的状态，李白却刻下了很久很久的回响，响到他在陈个面前时，褪下锋芒，抬起长发及肩的脑袋，敞开淡漠疏离的心扉，多想说话，可他不会说话，因为陈个告诉他，半个月就散了。
陈个，不会散的。
有天，陈个看到抬头仰望天空四十五度角的脸，看愣了，那是万里晴空下，眯起眼睛微笑的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