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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傍晚时分,尤歌开车出现在工地门口,他已经事先和包工头打过招呼,让他照顾李白一下,不过想想也知道,那人断然谁都不爱搭理,除了陈个。

      可是当他看到两人吃过饭走来的时候,一前一后脸色都不妙,距离越近越能感受到冰冷的氛围,和原先李白急不可待要去粘人家的表现极为不符。

      怎么?这是吵架了?

      而且,陈个脸上的伤——

      “嗨陈个!好久不见。”

      陈个老远看见低调的一角,停着一辆低调不起来的豪车,旁边站着每次见都会换不同西装打扮的贵人。

      陈个心里讽刺得打紧,极其嫌弃地换了视点装作没看见,不想这人热情针对他招呼,他只得尴尬地眼睛一撇,点了点头又撇开了。

      尤歌不解,这是把气也牵扯到他身上了?不像陈个的作风。

      “我去干活了,二毛——”陈个侧头看看李白。

      李白点点头,“你去吧!我抱着它。”

      至始至终,陈个都没有看尤歌一眼,他走后,留下奇怪的两人以不同方式揣摩着问题,实际上李白已经闷在心里思索了很久,就是不开口。

      “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李白委屈,但他并不想和尤歌讨论他们之间的问题,犹豫片刻,站定直言,“我不回去了!”

      尤歌还没把目送陈个的好奇眼色收回来,就听到这边一句乖张的言语,他心里默叹一口气,老说最近偏头痛。

      “继续在这干活?”

      “这是我的工作,养活自己的生计。”

      尤歌温哼一声,转移一下视线来掩饰微微愠色,他拗不过这样的李白,如果可以任由性子施以暴力就好了,他真想把这小学弟关起来饿两天,狠狠灌输一下处世之道。

      “你因为自身原因旷工这么久,他们还会要你么?”

      李白看着尤歌一双温柔面上诡计多端的狐狸眼,抚着二毛脊背的手停顿一下,靠近他冷冷来了一句,“随他们的便。”

      对视没有坚持许久,尤歌眼睛有些惊讶地眨了眨,而李白说完话就离开了,留着蠢蠢欲动的学长品味他的言外之意。

      需要尤歌出面帮忙留下这份工作?李白唯一的筹码就是自信,自信尤歌一定会帮他,或许留住工作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而已,学弟可能要个有始有终,兴不起别的,他是可以答应的。

      只是尤歌心里别扭,敌意恨意他统统可以接受,他知道时间和后续会瓦解这些,可是陌生不行,他不希望李白在这短时间内有什么超乎他熟悉之外的举动,那样让他很不安。

      果然,李白收拾旧山河又回到了工地,又过上了和陈个同床同食的生活,褪去一层残破丧气的外皮,他学会只把心思放在朋友和工作上,因为他们相处的日子不多了。

      这是李白回到宿舍第一晚,率先给自己的警醒。

      “你给我打过电话?我忙,想着回又忘了。”

      对于李白一天溢于言表的膈应态度,陈个料想他会问自己一些问题,那是李白关心他的表现,他懂,再有脾气也不该辜负人家一片好意。

      李白听后点点头,坐在床边看了陈个一眼,他的手和目光正默默捻着一根烟,未点燃。看看他床下一堆烟头,想必在他不在的日子里,不必忌讳谁闻不得烟味,又或许嘴上过瘾来缓解身上那些来路不明的伤。

      眉目扫过他的裤兜,李白摸出他的打火机,“啪”一声响,火光惊了陈个一下,眨眼间,露在外的一截烟已升起重重白尘,李白压抑又敏感地低咳一声,把头扭了过去。

      “李白——”

      “嗯?”

      陈个把欲言又止的话用烟堵住,之后便没了声响,只觉廉价烟草的苦涩和粗糙一点点在口腔放大,熏得他拧起眉头,却还是不愿放过指间挚爱的排遣方式。

      或许有人说陈个处事老道,可平日一派良家怯懦模样惯了,再看这还未满十八岁的少年坐在床边,二郎腿翘地老成,嘴中沉默着吞云吐雾,真是出入甚大。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人有意无意的了解下这人,才会发现他并没有表面那样易接触,他抗拒的时候,他洁身自好的样子,让人无计可施。

      “陈个,你冷么?”

      “冷个屁啊!大热天的。”

      李白闭上嘴,听对方一声嗤笑,便没再说话。

      二日晨光打来,两人已经并肩分道扬镳,李白脑子回荡着他们分开时,陈个讲的最后一个笑话,一直想着,想到情不自禁心里挂笑,从单纯回味笑话的效果到别的什么,他却不会觉得是魔怔,反而从一些不安中找到一点心安,靠这个,枯燥又费劲的往返工作已进行了许多次。

      傍晚时,陈个事先告诉李白,晚饭不一起吃了,他有件重要的事去完成。

      一定是被猪油蒙了心智,才会让李白一个万事避而远之的谪仙,甘愿屈尊跟在一介凡夫俗子背后,小心翼翼,胆战心惊,怕被他发现,又怕他将要做的事情。

      一路走在废弃破碎的断壁残垣间,烟尘透过刚上台的灯光放肆飞舞,枯老的梧桐树被秋风袭叶纷纷,即使剥落过层层皱皮,也显不出半点细腻生机,一列列看着横亘的沙石,等待几天后被拔根而起的安排。

      李白作为一名建筑生,身临其境之下抽出心思盯着这些树,只觉心疼得打紧。这种长势张牙舞爪、濒临植物向心枯亡期的老树,经不起翻根的折腾,面对城市发展,似乎怎样都必死无疑。而在以往作业里,遇到这些老态龙钟却谈不上古物的树,总会挖尽各种心思将其融于建筑里求全,观干观叶观意境,处处都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体现,可现实从不趋近理想状态。

      李白跟着陈个的脚步有些难过,停顿一下再抬头,却不见了陈个的影子,李白忐忑地握起拳头加快步子,一条街生了数不清的蜿蜒小道,他只能茫然地站在这一眼便能望到底的大道,他怕走进哪一条都会出差错。

      徘徊未果,他也不出声,便按着自己的想法选了一条,是去周大妈家的路,虽然早知道人搬走了,可陈个也去不了别的地方,李白这样认为。

      天已经全部暗下来,微弱星光被远处霓虹覆盖,空荡无人的老街泛起寒酸的阴气,这时再刮一阵掀翻落叶的秋风,足以令胆小的姑娘缩成一团脊背发凉。

      特别是看到前方长廊出,一个佝偻的老人蹲在那,挨着一个火盆,成沓的黄纸颤颤巍巍投在盆上方,不等落便被急不可耐、随意成形的火舌拖进,燎得人手疼、鼻酸、眼红。

      得亏李白不是姑娘,睁着桃瓣眼廓,迎着半张白皙的面孔,顶着长可及肩的青丝,加快脚步跑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喘,秋风当真吹向他的脊背,吹给他一身冷汗。

      “张叔!”

      “你在干什么?”

      老张暗处的老眼睁得混沌,猛然抬头看见这么一个白小子,心下一惊,哆嗦起身向后多看了两眼,发现只他一个。目光没在他身上停留多久,便低下头看着火盆里的黄蝴蝶,烟灰不及腰处便殆尽,他看得分外认真,仿佛觉察不到身旁人。

      “张叔,是不是在等陈个?”李白问出的话有些急迫,他明明看到这人方才探向他身后的目光,是在寻找。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在大妈家门前烧纸,大妈呢?”随着问题一桩桩问出口,李白眉头皱得愈加紧,他在很快否定自己想法间,越来越清楚发生了什么。

      老张听着年轻人的询问,疲惫叹出一口气,陈个果然什么都没有说。

      “陈个小子呢?”老张问。

      “我追着他来的,可人不见了。”

      老张点点头,将手中的黄纸分了一半给李白,见李白不接,哽住一口气解释道,“今儿是你周大妈头七,烧个吧。”

      “嗯——”

      李白没听清,或者说听不懂,头七?人死后的第七天吗?

      老张的话竟然证实着他该死的臆想,他却完全来不及反应,恍惚间看着自己的双手握住了那沓纸,他明白,自己是想攥紧后一口气撤下这荒唐的场景,可手却迟迟不动,甚至要勾着双腿蹲下来,按老张说得亲自添点纸钱,可为什么前几天还好好说着话的人,要通过这种方式沟通联系?

      “发生什么事了?”李白像是将积攒了许久的怨气一吐为快,却因哀伤变换了腔调。

      陈个走到一半路程,手里空空如也,当回到和老张约定的地点时,已经提了好一沓纸。乡下人的出息毛病,就怕人在那边没钱花,又换道去好好买了一通,不想再回来时,竟已经有了披麻戴孝的年轻人,是他尽力想要隐瞒的那个人。

      陈个还是一步步靠近上去,李白正扭头盯着他,夜风跟随他的脚步撞上李白额头,及其不易看到他一副全貌,陈个可能从没有仔细看过这人样子,才会觉得越是注视,越觉陌生,唯一熟悉的,是他惯常发挥稳定的脸色,一不小心就是惨白。

      李白眼中,是那些有了来路的伤口,对面卑微怯懦的一层皮,打不破却贴着倔强而生,伪装地还舒服吗?

      “你大妈搬走第二天,这房子就塌了,挖掘机来挖出一副尸骨,是——是她!”

      “陈个上门找人要说法,说不成,暗地里被人打了一顿,两个儿子不想把事闹大,决定私了,连房带人赔偿一百五十万,呵——”

      “这是她想看到的么?一百五十万——”

      “陈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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