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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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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陈个看着李白入睡，在他的睡梦中，医生拔掉了他的输液管和氧气管，他的脸色一如既往的灰白，即使在立完志气之后仍没有好转，那一刻，陈个有种这人已经无药可医，将要被推到太平间的错觉。
直到医生走出门外，房间只剩下两人，黄昏与深夜一片寂静，陈个拍了自己一下，阻止无所事事的时间全抛给胡思乱想。于是他关了空调，给李白盖好被子，卧在沙发上一直盯着灯看，相信盯乏了就会睡过去。
尤歌第二天来到病房时，轻轻推开门，陈个睁着眼，似乎在等他，人匆匆迎了上去，没说什么话便坚持离开医院，去了工地，那时天蒙蒙亮，李白还在安眠。
工地轰烈的“嗒嗒嗒”令人心安，当陈个认识到这一点时，不禁感叹自己还真是贱命一条！
“李白，我他妈在工地等你啊！”
李白攥着那张纸条叹出一口气，一半放松，一半无奈。
窗外阳光扬进病床，昨夜灰白的脸色被照得暖晕一点，乱糟糟的头发丝缕隐没在澄阳中，一晚加一夜的安眠，李白的精神是经过初日陪衬的，可惜陈个没有看到，却被尤歌看到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李白主动搭理着尤歌，语气又冷又远。
尤歌从新的保温盒里舀出一碗汤，放在桌子上，“过个十天八天吧！养几斤肉再说。”虽然他很想喂他，但他不想看这学弟把汤都洒了。
“不用了，我约你出来，只是想——”
“目的以后再说，我不着急。”尤歌摊开两只手，帮学弟捋了捋睡醒后的乱发，虽然被他甩开了，但他还是温和又精明的笑着。
“把我的档案还给我，以后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尤歌停滞片刻，没想到这小学弟还真是一针见血，可他不介意压低声音再次警告他一遍——人心叵测，“不是你当初心甘情愿和我一起归档吗？”
听见李白一声冷笑，知道他不想再重复“当初”这个话题，尤歌继续说道，“要档案？是想去重新入学吗？可你没钱啊！那就是想找工作？”
“你选择了第二种，同化为大众苦力——”
尤歌阴阳怪气的轻柔音调钻进李白耳朵，李白只觉每寸皮肤都在煽动愤怒，他终于理解了以前陈个为什么会觉得他的话在是在轻视农民工，不需激烈言语，只要一个或清冷或讥讽地语气足矣。
“不关你的事，把档案还我！”
尤歌温哼一声，“我说过，在你没想清楚选择之前，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我已经清楚地做出选择了！”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李白瞪着尤歌，喉结使劲向下滑，面对这人，他总是很容易勾动愤怒，他不想，自己对学长的最后一点残存好感也被抹杀。
“你捏造出来的两个选择，没有你要的。”李白的声音压着一层铁，弹上去冷清阴森。
尤歌眯了眯眼，怕学弟昂头太累，便顺着他的目光坐到椅子上，让他可以完全平视自己，然后近距离看着自己狡猾的眼睛，说道，“没错，你要自己找，找出我想要的那个答案，什么时候找到了，我就撒手。”
“凭什么？”
“凭你现在一无所有，可怜的自尊心还不愿找退路。如果你不愿待在这也可以，我接你回我家，让你一个人慢慢想——”
尤歌的声音越压越低，却长驱直入地探进李白的心理防线。李白见识过这人撒野耍横的一面，在国外面对那帮种族歧视的白人的时候，他因尤歌的存在感到安稳，可他打死也想不到，居然有一天会使在他身上！
尤歌掐起李白下巴，将他怒视自己的脸转向床头的桌面，而后撒开躺在椅背上，温和说出一句，“吃点东西吧，还非让陈个喂不成？”
李白闷哼一声，喘息带着惊动铜墙铁壁的聒噪，仿佛是在陈个的驱使下，拿起他的胳膊颤颤伸出去。
身在工地的陈个单纯多了，他喜欢这样没有脑子的自己，即使年纪轻轻就直不起腰板做人，即使读了十二年的书全盘抛弃，换来一个没有思想只会干活的农民工。
在去吃午饭的路上，陈个独自猛吸了几口烟，趁着娇气的李白不在，想怎么吞云吐雾都可以，没有那个欠他血汗钱的拖油瓶，想怎么浪荡都可以，要说缺点，无非回到了高三时那种饱受孤独侵占的失落，这就是他的常态，他身边的人都不会长久留在身边，爹妈朋友，兄弟姐妹，还有生命中未有一面之缘的恋人，都一样，过客。
“二毛？”
陈个还没踏进店门，便见这小畜生咬住了自己的裤腿，一边拉扯一边哼唧。陈个以为他在和自己亲昵，便伸手把他抱了起来。
“几天没见你了，最近吃得啥呀？”
“汪汪！”
陈个假装能听懂它说话，或者通过它急切的行为揣测它的内心，“是不是找李白啊！他生病了，过几天才能回来，我喂你吧，好不好？”
陈个帮它点头答应下来，刚要抱着它进店，只觉手腕上一排刺痛，他“嘶——”一声松开手，正惊讶这小畜生居然咬他，二毛就又拉扯起他的裤腿向外面拽。
进门有嫌一人一狗挡路的，不满的指责起来，陈个忙说几声“对不起”，便跟着二毛的脚步避到一边，谁知刚一停下这狗又开始狂吠，随后撇下陈个狂奔，陈个一脸懵逼，后知后觉看着它跑的方向，心中生出不祥，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原本偏安一隅的小街道已经荒废，玻璃砖瓦七零八落，几栋光秃的瓦房平房暴露着年久失修的快意，陈个就这么一路从圈住的危房中闯来，跟着二毛去了被梧桐树遮掩的一处小屋子。
果然出事了！
大妈家的门开敞着，外面站了几个人高马大的高龄混混，像是队伍从里面延伸出的尾巴，陈个越是靠近，越能听到里面的争吵声，一群粗犷嗓门中，只要大妈用尖锐的女高音喊一句，陈个便能听到，可并没有女人的声音，那他们在和谁争吵？
吵架声愈演愈烈，随着一阵什么清脆的东西破裂开来，陈个终于听到了大妈呜咽着的愤怒。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天理！”
门外站着的一排人始料未及被扒开，只见一毛头小子顶风闯了进来，后面跟着一只说黑不黑、黄不拉几的狗。毛头小子进来时，一肌肉横飞的青年大汗正抓着一个小老头，眼看要揪着衣领拎起来，被旁边女人连撕带咬的给制住了。
大汉估计没注意到突然插入的小子，或者被那老女人咬到了敏感的小神经，撒开手就想打，那边一帮质问小子何人的家伙一脱手，被他溜进去推开大妈，自己连脸带脖子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那掌印说小不小，说大是挺大，直将脆弱的脸颊扇出了血丝，一直向脖颈下爬。
“小陈啊！”大妈被推出去站定片刻，才回头看那被老张拥住的人。
那打人的大汉见到此刻那毛头小子的惨况，怪自己一时冲动之余不免庆幸，这掌要是挨在那老女人身上，扇出个脑溢血、脑震荡出来，这事儿不他娘的就闹大了吗！
“呵——小子，你谁呀！”
陈个不说话，虽然他很想替这将要报废的家具服软，免了被乱砸一通，可嘴角真他妈被扇得用疼又辣，完全张不开。
“问你话呢！你他妈谁！他家儿子吗！”男人说着话，将陈个狠狠向后推搡了一把。
陈个艰难咽口唾沫，“诶”了一声点点头。
“那你说话算数吗？”男人看着这比那俩老不死的知趣许多倍的小孩儿，手上扭了扭他已经肿起来的脸颊红印，不听陈个闷哼，旁边老头气势汹汹地将他手甩开。
陈个赶在男人发脾气之前，把两位老者向身后推去，抽动着嘴角颤颤说道，“算——算——，您说。”
“哼！算就赶紧带着这俩人拿了钱滚！他娘的！这样的人老子见得多了，处理得也多了！为了俩钱命都不要，老子不在乎送送你们！”
“你们还讲不讲法——”老张冲出吼道！
旁边立刻牵动几人靠上来，嘴里污言秽语腌臜着，陈个见状连忙把老张推向后面，劝着诸位好汉莫要动气，即使肿得模糊的话语使人听了，都像笑话一样轻视，好歹那打他的男人也被逗笑了，将人收回去。
“是是是，好的，马上走！”
“你们这帮丧尽天良的畜生，我不搬，凭什么！”
几乎是一种压抑已久的嘶嚎，带着哭腔的爆发，只见那一向和蔼的大妈撞开陈个就冲上来了，手里不知何时多的锤子就往那男人身上砸去，人一窝蜂挤成一团。
陈个猝不及防被涌出来，满脑子大写懵逼，心想这大妈在扮什么女中豪杰，她究竟固执些什么，面对这么一群不知被谁请来的地痞流氓，你不服软他陈个帮忙服不行吗？搬家给钱给房何必自讨苦吃！
几乎无可奈何下，边上的陈个只觉脚下被什么东西一划，他低头看，是一张相框，不！是一张遗照！一张黑白色泛着旧迹的中年人照片，摔碎的玻璃零零散散，上面还带着被擦拭过的水痕，可还没在完整的镜面上被蒸发之前，就被碎得肝肠寸断，陈个想起进门前，那声几乎同破碎声一同发出的哭喊，心脏只觉一酸，再抬头，人就挤了进去把大妈挡个结实。
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陈个和老张才将崩溃的大妈从人群中脱出，眼睁睁看着发火的某大哥命人砸，见到什么就砸什么！
大妈在旁边哭，两个男人在他身旁劝，漫长又暴力的一个中午在延伸，伸到下午两点的时候，似乎一切已经“谈”妥，混混们收工回家，可这间房子，家不成家。
“阿邱啊！服个软，走吧！”
老张叫着大妈的乳名，她听不见，眼神呆滞，满脸泪痕，瞪着自家老伴的遗像大气不喘。
陈个见了不忍，撒开嘴说道，“大妈，您要不搬，他们还会再来的，实在不行，我们报警吧！”
“不能报警！”大妈突然的惊吼将两人吓了一跳，“不能报警，他们会找到我儿家里的！不能报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