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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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歌弯着嘴角看向远处，绕了一圈后，又把目光送向昂着头、一副欠揍模样的陈个，熟络讲到，“还挺贫的，今年多大了？”
眼神接个满怀后，陈个有些错愕，把头扳回正常视线。本来觉得李白躲着他，自己也爱屋及乌地敌视起人家，嘴里嚼着无关紧要的混话，像小时候接老师话茬一样，想起什么张口就来，一般这种情况下，往往会被老师训斥一顿后撵出去，陈个也就做好了不欢而散的准备，可这人非但不介意，还认真打太极般攀谈起来，诚恳语气钻进耳朵，令陈个有些过意不去。
“十七。”
“还上学吗？”
“不上。”
“想上吗？”
“不想。”
尤歌歪头看陈个，眼睛一眯，把这小孩并不微妙的表情变化纳入眼中，因为他瞬间的落寞简直太明显，以致尤歌知趣地终结了话题。
小孩天生相貌、后天打扮，当然或许没有打扮，都带着一股养生人追求的精气神儿，尤其是一双传达希望的眼睛，在这枯燥的困境下还真是稀有，十七八岁是什么样的年纪？年长的尤歌或许可以感同身受，那是步入大学朝气蓬勃、尽展雄图壮志的年纪，可再有希望的眼睛，放在无用武之地蹉跎，光芒都将消失殆尽。
“饿了吧！”
尤歌听见了尴尬地打鼓声，并不觉得尴尬，反而觉得可爱，特别是陈个咬着两颗虎牙说“不饿”的时候。
“我要开工了，您还是赶紧离开这吧！不安全。”
陈个边说边找自己的手套，尤歌帮他拿了安全帽，被陈个慌忙接过来，又匆匆走向杂乱地带，留下尤歌一人驻足。
思索是没有表情的，可换作这戴耳钻的男人身上，做什么神情都觉得是深思熟虑、意义非凡，充满了资本主义气息的神秘感。
“小子，砂浆都要干咧！”
耳边传来李哥粗糙的嗓门，陈个连“嗷”两声赶紧刮下来重新抹，心里为那终于离开的耳钻男人松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那人和李白不得而知的故事，掺在他陈个身上总觉得画蛇添足，他是在帮李白吗？可李白躲避的这个人，温柔真诚，应该是个可以容忍驴脾气的绅士吧！最关键的是，他和李白有着同一种气场，同一类长相，两人如同失散多年的老友，马上要故旧重逢时，咔！被他横插一脚，这样对吗？
陈个想着，闭眼晃晃脑袋，让胡思乱想跟着叹气声一起排出去。刚把脑袋撇到极限位置，就看见李白提着两包东西走了过来，眼睛被刘海盖得死死的，也不知道是来找人还是来跳楼。
“过来呀！”
头的正面面对着他，陈个听到那白人的叫声，纳闷他是怎么给自己定位的，之后铲子一撂，站直腰，扭了两下膀子就向前走。
“又不干咧？”
陈个朝李哥笑笑，“饿得慌。”
走到李白身边，陈个把那人的乱发盯了一会儿，想笑不笑，啧啧两声，为和他约定的理发之日遥遥无期而惭愧。
谁知这人被莫名视嘲后，主动塞进了一包东西，馋得陈个嘴里不停分泌液体，连忙扯下手套，拉着李白找了高差坐下来，三二一开吃，嘴里哈着热气，烫得不能自已。
“哈哈！”
是陈个在笑，还在拆着包装的李白一脸嫌弃，想他没吃东西会饿，就在回来路上买了两个菜煎饼，没想到饿得实在不轻。
陈个为了不把每一笔账都费事记下，干脆把自己所剩无几的钱分给了李白一半儿，另有债主在旁看着，也不怕他胡乱糟蹋东西，没想到这家伙还挺觉悟，居然会主动买菜煎饼这种野生小吃，看来是对生活的不易一知半解了。
“哈哈！”
两人同在污杂的工地高处，蹲坐成小只，一口一口吃着东西，一个像忙里偷闲，一个却在争分夺秒，吃相可谓天差地别，静为处子，动是脱兔，相得益彰，活脱脱一出蒙太奇的好戏。
好戏没演多久，道具没有了，陈个只有眼巴巴坐那看李白吃的份儿。这人委屈地挠挠头，想起身去干活，可胃里烫得火烧火燎，刚抬起半身又捂着肚子坐了下来。
“又没有人抢。”李白坐在一旁，借给他一个胳膊抓扶，咽下一口悠哉说道。这话他基本上每顿饭都会说，可相比在吃的时候话语被人无视，还是选择在他吃完后，说风凉话更舒服一些。
陈个默默白了这人一眼，随后冷哼一声，自言自语，“没有人抢？”舌头往上牙齿一抵，预示着歪脑筋的诞生，随后一把将那白手里的半块给夺回来了，惊得李白没反应好，仍保持着拿捏的动作，琢磨这人啊！还真是够直接、够粗鲁、够无聊。
李白把没吃到东西的嘴闭上，也没去看陈个，手跟着呼气声耷拉下来，无可奈何饭抢走，似曾相识——。
还是陈个，把他的手撑起来，又将半块煎饼塞到了他手中，咧着一嘴坏笑，摸摸后脑勺，像个烧了女同学辫子，一见火势大起来着急忙慌灭火的傻子。
“多吃点儿，多吃点儿才能打得过我，才能养好你的狗，护好你的饭。”
李白抿抿嘴，显然已经没有胃口再吃下去，无独有偶，陈个也几乎在每顿饭，都以各种姿势提醒着他多吃点，然而效果并不佳。
陈个见这人大有把食物收起来当垃圾之势，刚夸他点好又他妈骄傲了，眼见他待不住要走，一句话呼之欲出，“尤歌？”
李白顿住了。
“不是追你的人吧？”
追？李白呼吸一滞，不安地透过刘海缝隙看陈个。
他似乎忘了，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一群人在追他，他闯入工地长长的混乱队伍里，身后乌泱泱一群打手紧接着就渗透进来，搜捕他，要将他带到老爷子面前兴师问罪。
陈个第一次见李白，就是在如此激烈的场面里，清一色黝黑发亮大脑袋，歪瓜裂枣黑嗓门，冷不丁冒出一个晃眼地白皮，看一下帅帅的，蹭一下凉凉的，闻一下还他妈香香的，给乡下人长了见识。
慌乱的小眼神锁定过来，钻破脑袋往他后面挤，陈个扫到了人群中拽拽的黑衣人，联想到电视里的□□抓人情景，便主动把那人掩了掩，谁知那人被绊倒后直接趴在地上，惊恐地看向那群黑皮，陈个便蹲了下来，使个眼色，摸了两把土就往那人脸上糊，一边喊着“表哥”一边撕扯他的衣服，以致这人站起来时，已经换了包装，像只偷油被抓得老鼠，破破烂烂，又脏又丧，亲娘都联想不出来前后反差，当真验证了那句老话，人靠衣裳马靠鞍。
陈个记得，当时勾着李白肩膀跟他称兄道弟，用最土的方言聊最无聊的故事，这人一边厌恶的看他这个陌生男人，一边警惕的看从身边掠走的黑皮，多老的戏骨恐怕都模仿不来那五味掺杂的表情，比他在大雨里抬头看李白时，还要窘迫三百分。
现在的李白可能并不想回忆那段黑历史，只静静等着陈个的后话。
陈个还在心里骂他，问问题应该有个反应啊！这么等着是什么鬼，要听他讲单口相声不成！算了，陈个索性当他默认，把话呼完，“我从单方面来讲，仅个人感觉，尤歌不像坏人，你也不是在怕他，人家诚心诚意找你，万一有急事呢！”
“没有急事，交集寥寥。”李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谎，看见尤歌，他表现得不是惧怕吗？或许恨意更多一点，只是一眼，脑中长久压抑的片段泄洪般呼啸，连心跳都追随不上步伐，匆忙落魄逃走，可躲起来的自己扪心自问，那种要冲上去发泄的感觉，是解脱吗？
李白说完，沉默片刻，风声、抹擦声、机械声等等一系列交响乐趁虚而入，补了陈个不好接的话。
“他是我大学的学长。”李白掩掩头，又忽然抬起来继续说道。
学长？对陈个是个陌生的称呼。
李白忽然眼波一转，眼睛弯成初二月牙状，“同是建院毕业，人家身居公司高位，我却沦在这里搬砖，任谁恐怕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吧！”
陈个觉得苦笑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连李白这种人也会侵蚀，连这种长相沾上都会难看，便伸手拍拍他的肩，想把苦笑之苦拂去一点，“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搬砖，怎么知道房子怎么盖啊！”
陈个或许不是在安慰他，只是为将人家误打误撞忽悠来感到抱歉，抱歉的话之前已经说了很多，李白统统吃进囊中，两人才得以共处这么久。李白从没有他言语表面那么不堪，只是偶尔任性大发，可以给他深入接触他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