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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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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诶?这小伙子怎么了?”
李白把陈个死皮赖脸带回大妈家里,“咚咚”砸的门响,得亏大妈耶稣心肠,一个女人家不睡觉,大半夜收留两个大小伙子在家里,若是在她年轻点儿的那个时代,指不定被骂成什么样子了。
陈个就着湿漉漉的身子被卧在沙发上,大妈上前端详一会儿,发现正是白天和那小伙子在一起的人,只是眼前人脸烧得通红,闭着眼睛说迷话,和早上精神的小年轻完全不合拍,怕是在外面淋得不轻,大妈心如落铅似的叹了一口气,忙去置办东西。
“陈个。”
李白温柔出声,很想暖暖此刻昏睡的人,可他不给反应,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李白掀起他的身体就把湿透的上衣脱了,瞥见腰背上熟悉的两贴膏药,李白把眉皱成了一团麻花,真想用钱把这人砸死。
显然此刻他办不到,手便覆上膏药边角,只听“刺啦”两声,连皮带肉一起同膏药皮利落撕扯下来,疼得陈个从昏迷边缘生生击打回去。
“你妈——”
李白惊讶,手里捏着覆盖红肿伤口的两层罪魁祸首,不知该为他醒来高兴,还是因想要质问他而生气。他俯身凑上去瞧着陈个的腰,破皮一片,血丝蔓延,更严重的还有流脓的地方,眼前不禁浮现出他在雨中扶墙弓腰的场景,便忿忿将手中东西扔进了垃圾桶里。
“疼吗?”
“疼——火辣辣的疼!”
陈个话语有气无力,李白心竟然也有些跟着疼,他很意外,不是因陈个为他做了什么事而愧疚,只是单纯心疼眼下这人,见他动了动身体,便低沉着脸色,帮他找个舒服的姿势趴在那,绷着脸离开沙发去借热水。
“小伙子,喝杯姜糖水吧!驱驱寒。”
陈个侧脸,看见茶几上放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水,眼睛使劲眨眨,想知道此刻的温暖地带是不是在梦里。
“你能起来吗?”
温和的声音再次穿进耳朵,应该就是正常母亲说出来的话吧!陈个抬起沉重眼皮看去,发现竟是那位扫地大妈在对着他笑,似乎看不清明,手臂便支撑着身体起身,想看得更清楚一点,正当腰上灼痛和脑子混沌两面夹击,禁不住力气摔回去时,陈个感觉有一双手抓住了他,借给他很多力气帮他慢慢把身体翻过来,果然是李白,竟然是李白!
“你——”你的怪癖呢?
“我来吧!”
大妈正想把杯子给陈个,被李白谢了一声接到手中,大妈便坐到了独座沙发上和蔼地看着。
李白坐到沙发边缘,微微挤着陈个的腿,将一杯热水放到陈个嘴边,陈个下意识接了过去,刚准备好力气和骂人的话,被这人奇怪的举动噎回肚里。
“不是说不管我吗?”
“怕你跑了,没人还钱。”
李白笑笑,见陈个喝水,也不准备再问话。反倒是陈个,看见李白嘴角上扬,眼眸发亮,没出息的他还真以为是天使下凡来拯救他这一介凡人了,一口水憋在嘴里差点没惊讶地呛出来。
心想这人笑了,那岂不是和傻子没什么区别了!
“你们是因为欠钱不还打起来的吗?这虽说亲兄弟明算账,也不该为那点儿钱,伤了兄弟和气不是!”
忘掉一切,置身在善人的世界里,还有个追债追到大雨里的陈个,李白会笑上瘾,直对大妈忙不迭回话,“您看外面的雨,这人还追着我要账呢!算哪门子兄弟!”
“咳咳——”这次陈个真是没忍住,一口红糖齁在腔里出不来下不去,看着李白说着向他投来了一个小眼神,他干脆闭上眼,咳嗽几声硬向下咽,脑海中从未见过的俏皮模样却挥之不去。
“这里在修下水道,井盖好多都开着,这么大的雨,一个不小心被冲走怎么办!你们太大意了!二毛再不来,我都该报警了。”
二毛一进门,便被大妈裹着小被子放在它的窝里,窝是个铺了好几层棉花又盖一层凉席的盆,身子暖的半湿不干,两只爪子就挠着盆的边缘出来了,似乎听到谈话重心落到自己身上,小东西走着不知从哪学来的猫步,直颠李白而去,洗刷干净的黑黄毛发又抹重彩,衬得李白的腿白到银河系。
没蹭几下,李白伸出两只手抱住它的两只前脚,轻轻提溜在腿上,纤长白皙的手指抚过毛茸茸的鼻子,一边捋毛一边看陈个,像是在给他展示他精美又骄傲的孩子。
陈个不敢看李白,他怕溺死在李白温柔顺流成河的目光里,木木喝着手里热意渐消的水,镇压着身上泛起的鸡皮疙瘩,满脑子问号噌噌翻滚,像个学生,面对着百思不得其解的物理题终于有了一点眉目,却要立刻被揪起来回答问题。
“二毛?”李白好奇叫着小东西的名字,掺到潮气生出许多鼻音来,就着感冒腔调,抬头回大妈的话,“多亏二毛,这么大的雨,靠着扔还的膏药,硬是把人找到了。”
“哦!二毛啊!”
深夜里,大妈一副精神饱满的神态,作为二毛真正意义的亲人大笑出声,脸上皱纹和松弛的皮肤跟着颤,倒真有种望子成龙的沧桑母爱包含在内。
陈个翘起耳朵,一听自己原来是有救命恩人的,不,是恩狗,还是那只被他伙同李白一起嘴上糟践的小弱狗,顿时觉得古人智慧是在的,不可貌相连狗都通用,把它和李白类比简直是对它的毁灭性侮辱打击。
陈个睁着两只昏沉小眼,用给大佬递烟的神情看二毛,却换来这小畜生摇头晃脑、不想直视的高贵神态,趴在李白腿上,如同一只蹲坐山崖间傲视群雄的小老虎,陈个心里暗骂,都是李白惯得!
李白挑了下眉,拍拍二毛的背,眼神迎接着陈个的尴尬,谁知陈个一手把那半杯水横在眼前,一抬刺儿头重振山河,“要不要来点儿!”
“你觉得自己现在很精神?”
李白没有接,准确无误地打击回去,果然那人三秒钟装腔作势,头抬着就顺势仰在沙发上,砸的两眼发懵,一蹶不振。
大妈连忙起身查看,吓得二毛跳到茶几上,生怕碍了事。大妈看他脸色是缓和了不少,可一摸额头仍旧滚烫得骇人,真怕这孩子烧傻了,赶紧上一旁打了通电话。
旁边的李白按兵不动,看着这人仰着头闭着眼,细小喉结不停向下吞咽,不知挣扎些什么,明明性子怂到卑微,又在倔强给谁看?手里紧捏着杯子停在半空,他似乎要找寻一个可以接手的地方,可是李白为他思来想去,不会有人给他行方便,或许他一个人,可以这样坚持很久,坚持到不再期望有人来帮他为止。
凉柔触感覆上陈个酸涩的手,陈个或许现在已经无暇感知,李白瑟缩的手犹豫再三,还是包围上去,压着他的手背小心将杯子接了过来,帮他把手轻轻放下。
“李白!”
李白心下一惊,听到沙哑的熟悉称呼,连忙将手从他手腕上移开,睫毛扫过空气再去看,他居然在昏迷中叫着他的名字。
“你不讲——谁会向着你——”
李白把脑袋凑过去,转着眼睛细听。
“我给老张打了个电话,他以前是我们这给邻里看病的大夫,雨要停了,正好请他来给小伙子看看。”
大妈打电话的背景音戛然而止,回头冲李白说话,这人立刻将身体支棱起来,“哦哦”几声道谢掩饰。冷静片刻,忽然想起自己坐在这的用意,忙从旁边端起已经小凉的一盆水,摆摆毛巾,翻着他的后背擦拭。
老张是这里的钉子户之一,看来和那大妈是老街坊了,一个比她稍年轻一点的中老年大叔,戴着一副棕框老式眼睛,像个有文化的人,半夜三更接了电话,背着医药箱慌三忙四就跑来了。一看屋里多了两个二十不到的小伙子,大坨问题还没问,就被那大妈喊着去给人看病。
不安生的陈个挨了一针老实很多,像被抽走脑子般沉沉睡去,老张从小盒子里翻箱倒柜,各种治疗外伤内伤的药摆了一茶几,嘱咐完李白又去唠叨大妈,告诫她心脏病怎样,高血压怎样,人不服老又会怎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人家床边老伴儿,叨叨病人如同过日子般顺其自然,这架势,完全是来给大妈急救成习惯了。
李白同趴在茶几上、安分守己的二毛对视一眼,二毛细腻地“嗯嗯”几声,像说着“莫见怪,莫见怪”。
被折了好几层的纸遗忘在大脑皮层,就在李白被老赵逼到失控时,居然把手中的东西顺势往裤兜里一揣,就这么带出来了。于是此刻通晓的灯火下,耳边两位老人唠叨,身旁陈个熟睡,浅眸有时间打量着褶皱穿梭的黑字,嫌弃它歪歪扭扭,像下雨天爬过的蚯蚓,可在浏览完全文后,嘴角不由得挑起来,笑得内里腼腆、外面张扬。
二毛觉得这人在干什么有意思的事,站起身瞄准了李白双手交接的圈子,一跃而起要跳进去,谁知李白眉头一挑,怕它弄坏那张纸,便立刻解开圈子将纸收了起来。只见那人白晃晃的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却怎么也也掩饰不了笑意和流出的几颗牙齿。
二毛趴在他腿上,伸着爪子就去扒,却被那人藏得严严实实,说什么也不给看,二毛表示很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