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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夹竹桃(二) ...

  •   月清做了好长一个梦,梦见无穷无尽的大火,梦见一人又一人的哀嚎,还梦见一个好久不见的熟脸对他笑着,笑着,他开心的跑过去,一口一个:师兄。可那张许久未见的脸庞却突然化作一个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他的脖颈。

      他顿时睁开眼睛,微微惊恐的喘息,意识到什么转头朝身边看去,见那人仍旧闭着眼睛,
      安安稳稳的平躺着,屋内已经能影影绰绰看到亮光,大概是天已经亮了。
      月清仿佛入定一般看着他,眼中哪有往日规矩守礼的半分,一双丹凤眼眼波流转,带着不易察觉的危险,就像窗外司空见惯的夹竹桃,鲜嫩欲滴,可总有太多人忘记,夹竹桃的茎叶乃至随风摇曳的花苞都是带着毒的。

      良久感觉熟睡的人眼皮动了动,月清静静的闭上眼睛,泰然自若的掩去一切痕迹。

      赵珩睁开眼睛就看见,身旁的人脸朝着自己还在熟睡,面目躲在明暗交接间朦朦胧胧的美的不似真切。

      他身上仿若是带着无尽的诱惑一般,引着自己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将碰未碰时,就像被人点了穴般再不能动分毫,脏腑内流淌着颤栗的热流,无不警示着他这是个深渊,一旦踏下去就是万劫不复。

      正收回一半手,没想到人已经慢慢睁开半只眼睛带着朦胧的睡意,一时有些不太清明,赵珩也不知为何就吓了一跳,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怕被抓包。未待作何反应,人就已经把脸往枕缎上埋了埋又闭上了眼睛。

      赵珩静默良久才无声笑了一下,转过身看着他丝毫没有防备的样子,四指搭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才放心的收回了手。

      待屋内没有任何声响,月清才算着时间睁开眼睛,屋内空无一人,他这才细细打量起赵珩的卧室,一应摆设都很中规中矩,看起来也不像是骄纵奢侈之人,看来众口相传的贤王大概是有几分真的。只是,他仍是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妥,待又仔仔细细看过一番,还是没想出什么头绪。

      正暗自思忖时,就听见房门轻声打开的声音,也顾不得此事,忙撑着身子起来,刚下地,就见赵珩从外间走了进来,见此开口问道:“你这是精神了不少啊,怎么,又想着回去”

      月清也不回绝,只看着他:“王爷厚待于我,我自铭记于心,只是我已经好了不少,万不能再行这逾礼之事”

      赵珩虽知他一言一行皆是守礼之意,毫无差错,只是仍是隐隐有些不快,但如今倒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也只能说道:“既然你觉得不妥,就去外间歇着吧,身子要紧,万事等你无大碍了再说”

      “是,王爷之恩月清无以为报,日后定当尽心服侍王爷左右”说着就要跪下。

      赵珩本是觉得满心的无力跟好笑,见此更是不知拿他怎么办才好,一把拉住他,语气也带着些许不快:“你怎么又动不动就跪下了,快起来”

      月清自然知道他的不快是为何,可仍是装作不知,还稍显难堪的偷偷看了他一眼。

      赵珩也知自己刚才一时大意,语气有些不合适,虽说他本意不是如此,可旁人听来定然会多想也未可知,偏生自己又不能做过多的解释,也只得稍稍放缓了语气:“日后不必这么多礼了,好歹昨日也是你替我挡了一箭,是我该好生谢你才是”

      月清淡淡一笑:“王爷严重了,保护王爷本就是我的职责,就是是把毒箭我也会替王爷挡的”

      “是吗”

      像是问他又像是自问。

      “自然是的”月清毫无犹豫的接到。

      月清这是第二次在王府养伤,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孤身一人,赵珩每日除了命他好生吃饭好生休息再无他事,月清屡屡说道自己已无大碍,可这伤还是养了半月之余。

      半月之内王府众人自然一传十,十传百,无人不晓,王爷对一个下人关怀备至,除了初始有些不敢相信之外时日长了除了有些眼红倒也不以为意了,毕竟王爷宠信一个下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再如何还能翻了天不成。

      可偏生安生的日子永远过不了几天,这一天施玉卿又巴巴的跑来问为何那日赵珩又丢下她。

      赵珩也不隐瞒只如实告知,施玉卿乍一听刺客之事也是惊得不轻,但见赵珩无事也放下心,又听到月清之事,安下心之余又有些不爽,但到底事情严重不好乱发脾气,只嘟囔着说道:“那表哥好歹告知玉卿一下啊,我那日可是巴巴找了你许久”

      当时赵珩一心挂念月清的伤势,哪里还记着她,也不欲与她多说,只敷衍说到:“是我思虑不周了”

      施玉卿笑着说道:“表哥无事才是最重要的,我也放心了,只是这梨园之中竟然有人想要刺杀皇子,表哥一定要禀告皇上好生惩处这些歹人”

      “此事我自有主张,只是”赵珩肃然地看着她:“此事你莫要向他人提起,母后那里也不要说,免得她担心”

      “可是”施玉卿愣愣的看着他,显然很是不解为何如此:“可是表哥遇到这么危险的事为何不能说”

      “你听我的便是,其他的事莫要多问”赵珩把玩着手上的扳指也不欲做过多的解释。

      施玉卿心想此事他不愿让旁人得知,可却如实告诉了自己,一时就忘了缘由只顾着高兴连忙应着:“表哥放心,此事我谁都不会说的”

      “嗯”赵珩点点头:“我还有事要忙你今日来可还有其他事”

      施玉卿正要说话就见吴管家从外面进来:“王爷”

      赵珩抬起头看着他:“何事”

      “王爷”吴管家似乎显得很是为难,吞吞吐吐的说道:“王爷,月清他”

      “他怎么了”赵珩顿时皱起了眉头。

      吴管家偷偷看了两人一眼,见脸色都不怎么好只硬着头皮说道:“刚刚月清他在花园不知怎么的就与后院的卫行起了冲突,扯到了伤口,已经昏了过去”

      赵珩起身就往外走,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吴管家还未多言,身后的施玉卿就委屈的喊了一声:“表哥,我还有事没说呢”

      赵珩随口应付:“改日再说,今日你先回去”

      “表哥!”施玉卿快走几步来到眼前:“不过是个下人,表哥那么着急干什么,他又死不....”

      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见赵珩已经拉下了脸,阴沉的看着她,她不是不知赵珩有时对他不怎么上心,可却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这是王府,平日里你不守规矩不代表这里没有规矩”

      说着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施玉卿难以置信的看着,心底还残留着刚才那可怕的一眼,她不敢相信,她隐约觉得自己从那冷漠的眼神看到了明显的厌恶。

      怎么会,就为了一个下人?

      “小姐”小丫鬟见她愣了许久,小心的出声喊道。

      “喊什么喊,走!”说着扭头就走。

      小丫鬟也只有委屈的跟上。

      这边吴管家一边跟上着,一边忙回答道:“回王爷,老奴到的时候,月清已经倒地了,听小厮说,好像是撞到了地上的青石上,老奴也不知是真是假,老奴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王爷放心便是”

      几句话还没说利索,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就见自家王爷几步迈进卧房,忙停下歇口气才进屋候着。按理说不过下人之间的琐事,哪里值得如此,可他跟了王爷十几年,这几日又如何看不出王爷多看中这个刚来不久的戏子。若事后王爷怪罪起来,有苦难言的还是自己。

      “哎”

      吴管家暗自叹了口气,只盼着自己的担心莫要成真才好。

      赵珩一进屋,就见躺在床上的月清,还有一旁的几个小丫鬟都默不作声。

      “都愣着做什么,大夫呢”

      “回王爷,已经去请了,只是还没到”

      赵珩气归气,还是在床边坐下,往月清头上摸去,很快就能感觉到一个不小的包,应该是肿了不少,又见枕上血淋淋的湿了一片,不由得更怒上心来。

      正说着大夫就拖着药箱急慌慌赶来,刚要行礼就被制止。

      “免了,看病就是”

      大夫见此也不敢怠慢,忙走上前来,号了脉,又查看一番,才起身回到:
      “回王爷,这位公子从脉象上看暂时无碍,只是这头上的伤可大可小要小心对待才是”

      赵珩看着枕上的血迹总觉得不安心“他为何还没醒”

      “王爷莫要着急,小人这就去开药方,若晚间这位公子还没醒,我再来为公子诊脉”

      赵珩点点头,吴管家忙上前:“大夫这边请”

      “有劳,王爷,小人这就告退了”

      送走了大夫,赵珩一甩袖就起身往外间走,众人也心里没底的跟着。

      “卫行呢”赵珩往椅子上一坐,问道。

      吴管家往外扫他一眼回到:“王爷莫要动怒伤了身子,老奴这就唤他进来”

      一起进来的除了卫行还有声称看到一些的小厮,两人一同行了礼,赵珩只让小厮一人起身,这时卫行多多少少的不忿才隐隐化为一些不安。

      赵珩冷眼看着地上的人,又看了一旁的小厮一眼:“你说说看”

      那小厮虽克制不少,可仍是很开心,毕竟他只在外院做事,哪里有近身见王爷的机会,如今这么一个邀功的机会摆在眼前,说不定正是自己时来运转了不定,忙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回王爷,小的今日去给厨房置办东西,回来时就见月清在后花园跟一人说话,月清刚来时跟小的有几次交集,所以我就想着去问问好,谁知还没走几步,就见他身边那人好像很是生气,一把把月清推开,月清怕也是不解,又上前去问,可这人竟更不知何缘故,拽着月清的手腕就把人扔在地上直接走了,小的忙上前准备扶他一把,谁知道走近时就看到石头上一片血,更是把小的吓的不轻,哦,对了,这人临走还,还说着”

      说到这就停了下来,不安的看着身边跪着的人,又瞅了瞅王爷,一副不敢乱说话的模样。

      “说什么”赵珩静静的问道。

      旁人不知,可吴管家却一清二楚,王爷这次怕是真的要动怒了。

      “说,说,他对月清说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想......”

      剩下的话即使他不敢再说,众人也都明白了,毕竟自问都或多或少如卫行一般这样想,只是碍于王爷只敢暗地里调侃,哪里敢像此人一样明着说。

      赵珩勾了勾嘴角,看着已经面如死灰的卫行:“他说的可有一分造假不成”

      卫行自然无言可对,因为他听到的看到的确实是自己都说过,做过得,如今冷静下来才意识到月清明明一直在明里暗里的激怒自己,偏生自己还被他牵着鼻子走,还有那一推,自己就算用了几分力气,哪里想过会把人摔在石头上。

      “王爷”卫行急不可耐的辩解:“王爷,我确实推了月清一下,可是根本不不知道他会撞在石头上,我没有丝毫害人之意啊,而且今日月清根本就是故意用话激我,我一时气不过才,可是根本不可能......”

      “哦,月清跟你说了什么”赵珩出口打断他。

      听不出什么意味,卫行心底慌的不行,心里有苦说不出,总不能让他在众人面前说月清说他已经知道自己是想得王爷青眼才屡次对他出口责难,还为了能在王爷面前露些声色下药害自己的大哥。可偏偏王爷就是看不入眼他这种人,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要说真正让自己被怒火牵着走的还是月清对他露骨的嘲讽:“卫大哥煞费苦心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偏偏月清什么都没做,王爷总是对我照顾有加,卫大哥可真是失败到家了,就连月清都觉得很是可气”

      说着就靠近了他,轻声说道:“卫大哥若是不信,可等着瞧罢,这王府终有一日包括王爷都会到我的手上”

      “怎么,说不出来了”赵珩不耐烦的问道

      “王爷”卫行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赌一把,赌这不过是月清故意说来气自己的:“王爷,月清当真是表里不一的人,他还大言不惭的说道,说这王府终有一日是他月清的,我见他出言辱没王爷气不过才说了他一句”

      “住口!”

      茶杯咣当一下落在卫行面前,碎了一地,茶水也溅了一地。卫行顿时噤声,旁人也倒吸一口气。

      那小厮吓过之余见此也有了些底气,忙出声呵斥:“你胡说,我在一旁听的清清楚楚,月清分明是说这王府只有王爷一个主人,旁人莫要心思不纯,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卫行也知自己如今是走投无路,这两句话月清根本都说过,一声大声嘲弄自己,一声暗地里激怒自己,可落在不知情的人耳中分明又是另一种意味。

      “王爷!”卫行俯身跪着:“王爷,就算今日王爷将我千刀万剐,我还是要说月清当真是别有用心之人,王爷千万不能任其蒙骗啊”

      赵珩怒极反笑:“好一个别有用心,本王谢你好言相劝,来人,把他给我扔出府去”

      “王爷”卫行听他没有要自己的命,也没有责打,松了一口气之余也不甘心:“我真没有丝毫欺瞒王爷”

      还欲辩解,赵珩早已经没了耐心:“还不快点,等着本王动手不成”

      正往屋内走的人闻言更是三两下拖了他就消失不见了。

      赵珩心里堵得不行,一肚子气也无处可撒,对身边的吴管家说道:“吩咐下去,王府不养闲人,若再有人闲着没事干,一并都赶出去”

      “是,老奴这就去办”吴管家躬身应着。

      “去吧”说着就站起身不耐烦的说道:“都下去”

      众人默不作声的小心离开,有几个明里暗里乱说话的人早已经吓的腿软。只想着王爷没有深究侥幸逃过一次。

      赵珩转身进了偏室,月清还躺着没有醒,他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也不知该跟谁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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