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秦川一心

3、第三章 皎皎明月（三）

　　侍卫离开后，赵珩也收了书信，准备回去，没想到出了门，笛音更清楚了几分。隐隐觉得有些熟悉，想着也无事就几个纵身越过几堵院墙，循着声音找去。

　　等他站在一堵破败的院墙上时才真真切切听到入耳的笛音，看到那个孤零零坐在青石上几乎融入夜色中的侧影。

　　怪不得他觉得熟悉，这曲子正是今日晚宴月清演奏的琴音，如今换成竹笛，那清婉的琴声就变成了蚀骨的笛音，不时还有几分呜咽，定是吹笛之人心绪不平。

　　凄凉的笛声消逝于这茫茫夜色，激不起丝毫回音。

　　赵珩静静的站在原地，也不知静默几时，笛音终于消失的干干净净。那人还依旧坐着，也不知在看些什么，一动不动。

　　赵珩一个踮脚来到他面前，还未说话，月清就已经像是被突然出现的他吓的不轻，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手里的笛子也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一个惊呼被生生堵在喉中。

　　赵珩也知有些唐突，站住脚说道：“是我”

　　面前的人似是反应一下才后知后觉的要跪下，刚动身就被制止。

　　“免了，这么晚了你在此处做什么”

　　月清一惊，跪下身：“王爷恕罪，不知扰了王爷，请王爷责罚”

　　赵珩叹了口气：“我问你为何在此处，你却非要我责罚，这不是自找苦吃吗，起来吧”

　　月清站起身回到：“回王爷，我只是怕在院中扰人休息，才到此处，不知此处也不妥”

　　赵珩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笛子：“此处若真是不妥也不会是我一人前来了”

　　对着笛子瞧了几眼又说道：“这么晚了在此处，本王可不信这是毫无缘由”

　　月清垂下眼睛：“回王爷，我只是今日与苏大人合奏想起了幼时也一起抚琴的姐姐，她已经故去，月清一时想念长姐才失了规矩”

　　闻言倒是赵珩微微诧异，这么说来他也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怎么会做了戏子谋生，这才问道：“你父母呢？”

　　月清顿了顿才轻声回到：“他们也都不在了”

　　赵珩看着面前低着头的人，在月色中更显瘦削，一时有些后悔此言，又不好说些什么，只把手中的笛子递了过去。

　　月清伸手接过来。

　　“这曲子太悲伤了，换首吧”说完竟移身在石头的一边坐下。

　　月清愣愣的看着，讶异不已。赵珩见此也不见怪：“坐”

　　月清赶忙回绝“谢王爷，我站着就行”

　　见他也不强求，月清站在一旁，吹了首稍显轻快的曲子。

　　赵珩点点头：“走吧”

　　“是”

　　月清跟在他身后，一步步走着，只有掩在袖中的双手后怕一般的微微发抖。

　　“不用跟着了，回去吧”

　　“是”月清弯腰行了一礼，才转身走开。

　　赵珩见他走的这般着急，无奈的摇了摇头才走开。

　　月清一进屋刚关上门才捂着胸口喘气，咳个不止，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那个小瓶，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服下后才脱力一般顺着门滑倒在地，手里的瓶子也咕噜噜滑在地上。

　　宴事一过，月清自然如往常一般。

　　这日他正在打理王府的花圃就见远处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带着一个丫鬟快步向正厅走去。月清看不清两人的神色，但凭那举止动作，就能知晓这位女子很是开心。

　　他还是第一次见有王府有女子来访不免多看了两眼，没想到被那小丫鬟一眼瞄到，气呼呼朝他招呼：“看什么看，没见过我们小姐这样的美人啊”

　　待走进见不是个油头滑脑的仆人而是一位容色俊美之人不免稍稍慌了慌神，偏生又不愿示弱，骄傲的仰着下巴：“你这个不知规矩的小厮，竟然敢盯着我们小姐看，真是胆大包天”

　　那位小姐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既然你这么想看就跪着好好看吧”

　　“跪下”那个小丫鬟颐气指使大声喊道。

　　月清也不欲辩解，放下东西就跪倒在地。

　　主仆二人见他这么听话，一句也不辩解一时倒是有些意外。
　　“听好了，没有本小姐的允许，你就给我一直跪着”说着就甩袖离去，那小丫鬟朝他冷哼一声跟了上去。

　　薄衣跪在青石板上，不多时膝盖就火辣辣的疼，虽说不是正午，可午后的阳光没有丝毫掩盖的照在他脸上也不是多好受的一件事，可月清仍旧面色无意，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而离去的二人，正坐在正厅内，早有人恭恭敬敬的奉上了茶，等了许久正要拿人质问才在门外看见一抹身影，坐在椅子上的黄衣女子立刻起身上前：“表哥”

　　赵珩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今日来有何事”

　　那女子见他语气平平的听不出些什么意味，甚至听不出多少亲切，顿时不满的拉下了脸：“表哥，难道无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赵珩绕过她坐下：“我今日还有好些事要忙，你要是有事就赶快说吧”

　　被如此对待，施玉卿又气又无法，苦着脸在下座坐下：“表哥，我没有事，就是来看看你”

　　赵珩不好推辞又不愿多留，微微放缓了声音：“我今日事物繁忙，你既已看过就赶紧回家去吧，免得舅父担心”

　　施玉卿委屈的看着他：“我每次来你都说事务繁忙”

　　说完又充满期待的看着他：“京郊的花都开了，你明日陪我出城游玩一番好吗？”

　　赵珩正想拒绝，又见她望着自己，委屈的念叨：“表哥”

　　他揉揉眉心，不情愿的应着：“行”

　　施玉卿顿时换了一张脸，笑逐颜开的说了好些可有可无的才告辞：“我这就告辞了，表哥可千万不能反悔”

　　待她走后，赵珩才黑着脸喝了几口茶，去了书房，随便找了本书看了起来。

　　看了大半吴管家就从门外进来：“王爷”

　　“何事”

　　吴管家回到：“刚才章师傅找我来寻人，我见月清跪在花圃旁，可是他犯了什么错王爷要罚他”

　　赵珩从书上抬起眼：“我何时罚过他”

　　“这”吴管家也疑惑不解：“那他为何跪在地上，我方才见他脸色也不怎么好，估计是跪了不少时间”

　　赵珩丢开无甚意思的书卷：“走，看看去”

　　来到花圃边赵珩才看到月清白着一张脸还笔挺的跪着，心下又疑惑又无奈：此人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让他不解，偏生自己还愿意一遍遍的问他为何，自己先叹了口气才问道：“你这次又是为何，青天白日的跪在这里作甚”

　　月清模糊的神思一下子清醒，抬头见是王爷与管家，复又垂下头：“月清冲撞了一位小姐正在领罚”

　　小姐，赵珩一下子就想到早就离开的施玉卿，又是一阵郁闷，想必是施玉卿高高兴兴的走了连她还在责罚的人都忘了，这王府的路谁知道她走时又走的何处。

　　“起来起来”赵珩又气又无奈。

　　月清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不悦，才慢慢的直起身，已经没有知觉的双腿很快就开始发麻，即便他咬牙维持还是微微趔趄了几下。

　　“没事吧”赵珩闷闷的问道。

　　“回王爷，不碍事”

　　“不碍事”赵珩丝毫不信的嘀咕了一句，又看了他两眼说道“跟我来”

　　“王爷”吴管家在一旁轻声提醒。

　　“你去跟他说本王找人有事”

　　“是”吴管家应下就离去了。

　　回到书房，赵珩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坐吧”

　　月清忙弯腰拒绝：“多谢王爷，小人实在担不起，王爷有何事吩咐便是”

　　“坐吧”赵珩无可奈何的说道，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耐心：“你要是再拒绝，本王就再罚你去院内跪着”

　　月清不得已的看了看，才在一旁坐下。

　　“你认识那位小姐”

　　“不认识”月清摇摇头。

　　赵珩哼了一声：“不认识她让你跪你就跪”

　　“我，”月清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明白的话。

　　赵珩嗤笑一声，他素来清楚施玉卿的性子，更别说月清这个像不入世一样的人，能做出什么罪过之事。

　　“你可会下棋”赵珩随口问道。

　　“略知一些”

　　“嗯”赵珩点点头：“正好无事，你来陪我下盘棋”

　　月清心里辗转万千，面上却是不显一分，坐在他对面，低着头只盯着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