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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皎皎明月(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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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月清刚点上烛火就听见敲门声,开门看时正是两日未见人的章先生。
“原来是先生,先生请进”
章先生朝屋内看了一眼见连个凳子也没有,也不见怪地说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月清应着随他来到他的屋内,见他双眼有些发红,脸上看起来也很是疲倦,忙问道:“先生气色看起来欠佳,可是昨日未休息好”
面前的人倒了两杯茶,坐下:“无妨,坐吧”
月清在下座坐下,就见他从袖中掏出几张薄纸,放在桌上:“你除了唱戏可会些乐器”
月清转回视线回到:“不瞒先生,晚辈略懂一些”
“倒是不错”说着就把桌上的纸张推到他面前:“我这两日新谱了些曲子,你看看如何”
月清拿起来看了看,笑道:“先生所作定当不凡,只是这白纸黑字的倒不如一试”
“嗯”章先生点点头:“我这屋内的东西你自选便是”
月清环顾一下四周,见屋内摆着各式的乐器,屋角还放着一把古琴,旁边摆着一支竹笛。遂起身拿过竹笛复又坐下,颔首道:“让先生见笑了”
摊开纸张,丝竹之声就婉转的响起,如泣如诉,声声入耳。带着笛子特有的断颤之音,潸然肠断。
章先生靠着椅背,闭眼凝神,一声声,一丝丝都透过耳朵,毫不留情的钻进心里,翻起万千涌浪。
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戛然而止,又像是无疾而终,郁郁不得之重。月清收回笛子,见对面的人仍闭着眼睛,宛若是陷入了某种梦魇不愿醒来。
他轻轻放下笛子,看着面前暗黄的几页纸,心中也不由得泛起阵阵苦楚,他不愿示人,更不愿让人察觉。
“先生”月清轻轻的喊道。
这时那布满皱纹的眼皮才慢悠悠的睁开,又直起了背,盯着虚妄的前方:“这笛子就送于你了”
月清一怔:“先生好意,但是晚辈怎好贸然拿先生的东西”
章先生收回视线,双眼重又变得清明:“拿着吧,有何不可”
月清也不再推辞:“月清谢过先生”
“我有些累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先生好生休息,晚辈告辞了”
月清拿了笛子出了门,又轻声关上,待回到房中,天已经黑透的,屋里黑漆漆的一片,他也不点灯,来到窗边打开窗户,凌冽的冷风就吹了进来,直直的打在脸上。
那些久远的往事就像这阵阵冷风哀嚎着向他奔来,包裹着他,追赶着他,容不下任何逃脱的空隙,像一个嗜血的恶魔拼命的撕扯着一具佝偻腐朽的身子,直要把他生吞活剥了后才会放手。
第二日,月清刚出门就见一双不太和善的眼睛盯着他,片刻又冷哼一声进了门。
月清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此人他也略知,叫卫行,跟他一样,不过他是乐师,与自己毫无往来,更别说自己何处得罪了他。正琢磨着就见吴管家从章先生的房中出来,又匆匆离去。
“别傻站着了,过来”
月清一惊回了心神,循着声音望见章先生正站在门边看着他,这才快步走过去。
“先生”
“进来吧”
月清进了屋,见他往屋的一边走去,一个个看着,像是在挑选合适的乐器:“今日王府有贵客来访,你就不用去前院做事,在我这准备准备”
“晚辈知晓了”
月清立在一旁,看着他忙活,也插不上手,又听他絮絮叨叨的说道:“这位贵客是东渝的皇子,你初来王府可要小心处事,多留个心思”
“谢先生挂念,晚辈记下了”
“知道就好,昨日的曲子如何”
“先生的曲子自然是好”
“嗯”说着转过身来:“你试试这把琴”
月清应着走过去坐下,试着谈了一遍昨日的曲子。
“不错,今日你就用这把琴抚奏”
月清突然想到刚刚卫行看他的样子,隐约觉察到了什么:“先生,我初来乍到的怕误了事,怕是比不上府内原有之人”
章先生嗤笑一声,在一旁坐下:“行不行我心里有数,府中原来的琴师今日不知为何突然病了,倒是便宜你了”
“晚辈自会尽力”
“你也莫要担心,不过是个曲助兴罢了”
“月清明白”
月清一遍遍的谈着这首曲子,指在琴上,头脑中也随着琴音一遍遍掠过一个又一个身影。
很快日暮西垂,月清呆坐着,双眼没有丝毫波动,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石像。
两个时辰后,月清已经跪坐在王府的宴厅,低头垂目,只有指尖拨着琴弦,琴音不断。
旁边还是对自己颇多意见的卫行,对面几位未曾谋面的女子各自弹奏着手中的弦音。
几盏酒下肚下座的宇文墨噙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远处那抹身影,眼眉弯挑,笑着朗声说道:“素来听闻殿下是爱好乐理之人,今日这一见当真是令小王大开眼界,没想到这府中小小的琴师都如此善乐”
赵珩这才注意到今日抚琴的是不久前入府的那个戏子,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宁王说笑了,不过是个琴师,会几首曲子罢了”
“哎”宇文墨放下酒盏“这就是殿下自谦了,本王虽不善乐理,也略能辨得些好坏,就说今日这曲子,小王就从未听过,不过倒比小王听过的还要好许多”
赵珩一笑:“宁王喜欢就好,本就是为宁王准备的,也算是得其所用”
闻言宇文墨下首的一位随行官说道:“今日劳宣王费心,只是臣也是好曲之人,见此技痒,不知可否求殿下一允,让臣与这位琴师切磋切磋”
“胡闹,怎么如此不知规矩”宇文墨立即出声制止,可虽是责怪,言语之间又哪里有训斥之意。
赵珩了然,勾起一边嘴角:“苏大人也是性情中人,不过是小事一桩,本王岂有拒绝之理”
说着又看过去:“月清,你上前来”
宇文墨饮了一口酒饶有兴趣的弯起嘴角看着抱琴前来的男子。
月清走了几步跪下:“参见王爷”
赵珩抬手,早有人又备了一把琴:“今日你就与苏大人合奏一曲”
“是”月清应下,见旁边有一人走上前来,忙垂首行礼:“参见大人”
“不必多礼”苏大人摆摆手:“今日你可莫要相让与我,只管安心抚琴便是”
“是大人”
两人分席而坐,一前一后,琴音婉转相和,时而分而对之,时而绕音相应,或低诉,或豪放,绕梁不绝。
赵珩静静的看着座下那个稍显瘦削的身影,低垂着脸看不完全清楚,除了第一眼满眼血污的样子,之后仅有的两面之缘他好像一直都是这般垂着头静静的跪着,就连仅有的一句阔论都云淡风轻的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就连那跳跃的十指都比他有生气。
一曲毕,一时满屋寂静。宇文墨扬起手拍了拍:“好,真好”
赵珩回了心神:“苏大人当真是不凡”
“谢殿下夸奖”谢完又稍转身看了看身后的人:“本官佩服,看来本官是难胜你半分了”
在场众位自然亲眼见了这位苏大人之高,又听此一言,也不犹得对那小小的戏伶多看了两眼,
各有心思。
“大人谬赞了,小人远不及大人”
苏大人呵呵一笑:“谢殿下成全”说着又回到原位。
月清也弯腰退了下去,屋内众位宾客的话语又接连不断,足足一个时辰后众人才告辞而去。
月清随众人一起往回走,快到偏院时就剩自己和卫行一人。
卫行见他今日出尽了风头难免意难平,冷哼一声:“看不出来,一个戏子也会琴音啊”
月清不想与他多纠缠,就快走几步:“月清不过是班门弄斧,哪里比得上卫大哥,时辰不早了月清就先回去了”
说着就朝章先生的屋内走去。
“哼”他这一走,卫行顿时涌上满腔的怒火:“还真拿自己当个人了,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
月清还了琴,回到屋内摸索着拿出笛子,藏在袖中,见四处无人就悄悄往偏院走去。
王府内有一处偏院荒废了许久,此处的院墙正是宣王府的外墙,就是白日里都无人涉足,更别说这漆黑的夜里。
借着月光能影影绰绰看个大概,院中四处长满了荒草,也不知多少年了的大树遮遮掩掩盖了大半个院墙。
月清在树下寻了一个暗处,完完全全的隐匿于暗处。站了一会果然听到树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肩上被拍了一下,他伸出手掌随即就感觉到掌心被放了一个小小瓶。
“王爷,宁王和众人已经回到驿馆了”
“有没有异常”赵珩坐在书桌边脸色阴沉的问道。
“并无异常,属下是看着他们进去才回府的,夜间还有官兵守着”
“嗯”赵珩皱着眉似是在沉思:“东渝突然派人来,定不会单单只为献宝,这人城府极深不可掉以轻心”
“属下明白”
“景王最近如何”
“回王爷,景王殿下最近并没有什么举动”
赵珩从书信上抬起眼,挑了挑嘴角:“哦,我那个二哥这次这么容易沉住气”
面前的侍卫一脸的欲言又止,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赵珩见此问道:“何事这般吞吞吐吐”
“王爷”侍卫试探着开口:“不过是个戏子,您花这么多钱买入府,如今文阳侯和景王殿下也没有任何动作,属下觉得,”犹豫再三他还是止了话头。
赵珩倒不以为然:“当日借着这由头,我把那李世子关了一个月,文阳侯爱子如命哪里受得了这般屈辱,他又向来看我不惯,自然会变着法的想把这买卖私盐之事推到我身上,买个戏子不过是为了多气他一番,即使这事不成,王府不过多个人吃饭与我们又没什么害处”
“属下明白了”侍卫点点头。
“景王和文阳侯那边还要多加留意”
“是,王爷放心”
这二人正说着就听见几声若有若无的笛声,这笛声似乎隔着不少距离,隐隐约约的听不清楚。
赵珩敛神听了几声,心下疑惑,乐师住的小院很是偏僻,根本不可能传到此处:“哪里来的笛声”
一身黑衣的侍卫也皱了皱眉:“属下也不知,王爷,要不要属下去打探一番”
“不必了,不过是首曲子而已”
“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这半个月作者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办,所以可能不能天天更了,大概会一周更个一两次,半个月之后会尽量日更的,大家不要着急,我一定不会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