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攻略》尘世倦客

4、第 4 章

　　地中海，世界上最古老的海，在黄昏下收敛着它蓝色的浪涛，平静的宛如沉睡中的神祇。而它最大的岛屿，西西里岛，则像是虔诚的信徒一样静静的守候在一旁。
　　此时，西西里岛南岸，一艘在乳白色浪花里跌跌撞撞的小船正悄然靠近。
　　民用码头里停靠着大小的帆船，它们首尾相连排列的紧凑却不凌乱，一艘破旧的、格格不入的小木船驶入其中时，惊动了一群正在憩息的海鸟，它们机警的转动着脑袋，浑圆的小眼睛里映出一艘陌生的小木船，下一刻，便仓皇的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符煦晨的状态不太好，邢易拿开覆在他脸上的夹克，发现他脸色白的吓人。
　　“哪里不舒服？”邢易快速穿上夹克。
　　一直保持卷缩姿态的符煦晨双眼紧闭，睫毛像是黏在了一起，看上去乌黑浓密。他紧抿着嘴唇摇了摇头，额上汗珠便顺着脸颊坠落。
　　“不用怕了，我们要上岸了。”邢易说着，把符煦晨横抱起来，踩着落日余晖登上了岸。

　　符煦晨脑袋昏昏沉沉之际，被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吵醒。
　　他醒来，发现自己并不在海上，而是躺在一张床上，身体陷在一推散发着霉闻的被子里。
　　他循声朝门口望去，昏黄的走廊上叉腰站着吵醒他的罪魁祸首，那是一个衣服下仿佛塞进了三个游泳圈的中年女人，橘红色的短T让她看起来像一根发育过度的胡萝卜，此时正挥着涂抹了劣质指甲油的手，直指邢易，“请你们马上离开，我们这里不接待‘瘾君子’！”
　　邢易背对着符煦晨，压着声音说：“我已经跟前台解释过了，他没有嗑药，他只是有些不舒服了。”
　　“前台？先生，你看看他，”胡萝卜指着身边的金发少年，“他还不满12岁，还是个单纯的孩子，我才是老板，现在请你立刻离开！”
　　少年抬头，脸上的雀斑和胡萝卜同出一辙，闻言十分配合的点点头。
　　符煦晨坐起身问道：“怎么回事？”
　　邢易见他醒来，走上前在他背后垫了个枕头，“你醒了？”
　　符煦晨点头，疑惑的看向女人。
　　没了邢易的阻拦，胡萝卜大步走了进来，粗鲁的拉起符煦晨的胳膊，那一截充满青春质感手臂并没有预料中的针眼。胡萝卜神情焦虑的放下符煦晨的胳膊，伸出两指捏着他的下巴，符煦晨淡粉的嘴唇微张，一排皓白的牙齿整齐的待在牙床上，女人眉间挤出深深的沟壑，不应该啊。她松开手，抬头对上符煦晨黑白分明的眼，“呃。。。”
　　她面不改色，清清嗓子，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下，绷着脸说道，“我不歧视同性恋，但你们得注意分寸，安全套要到前台买。”
　　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金发的小雀斑眼中迸发出兴奋，一手虚窝成拳，另一支手伸出食指，做了个绝对不符合‘不满12岁’、‘单纯的孩子’这样人设的动作。

　　“？？？”符煦晨完全听不懂女人在说什么，但小雀斑那个动作他懂啊！这熊孩子搞什么鬼？
　　“砰！”邢易长腿一踢，把熊孩子隔在门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符煦晨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你们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
　　“为什么这么怕水？”邢易问道。
　　“嗯。。。小时候掉进海里，差点淹死，有点阴影。”符煦晨如实相告，他们萍水相逢，邢易却不顾自己安危救了他，他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邢易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屋内的灯光有些黯淡，模糊了两人脸上细微的表情。
　　“谢。。。”
　　“你已经说过了。”邢易打断他。
　　“其实，”符煦晨手指卷着被角，“我一开始还怀疑过是你。。。抱歉。”
　　“没事。”邢易不甚在意的说。
　　“总之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肯定逃不出去的，你。。。你受伤了？”灰色夹克的左臂处有一个破洞，以破洞为中心晕开一片深褐色，乍看倒像是沾上的油污。
　　符煦晨跳下床，紧张的说，“严重吗？你是中弹了吗？”
　　邢易按住想要扯掉自己外套的手，“擦伤，没事。”
　　“流这么多血怎么会没事？快松手我看看。”符煦晨掰开他的手指，轻轻把夹克脱下，只见邢易左臂上被一条不知道哪来的破布条草草一绑，他屏气凝神，动作极轻的解开布条，所幸伤口不深，此时血已经止住了。
　　符煦晨低着头，纤长的手指握着一条清洗过的毛巾，动作生涩的帮邢易擦拭掉伤口旁的污血，他手指指节分明，掌心细嫩，似乎找不到一块茧子，柔软的指腹时不时蹭过邢易结实的臂膀。
　　“没弄疼你吧。”符煦晨清理好伤口，抬头便见邢易目光古怪的看着自己。
　　邢易移开目光，摇头道，“饿了吧，我出去买些吃的来。”
　　“我去吧，你需要休息。”符煦晨起身拦着他。
　　邢易笑着将他按回床上，拿起夹克，“等你学会意大利语再说吧。”

　　客房内，壁纸上面印着一圈圈波浪状的水渍，泛着陈旧的黄色，边角处大多卷翘变形。仅有的一张双人床也有些摇摇欲坠，符煦晨担忧的走到窗边，拉开被劣质洗涤剂洗得有些发硬的窗帘，悄悄的观察着窗外。
　　从二楼往下看去，狭小的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零星的路灯还亮着。邢易刚从旅店出来，正一步步走进幽暗的夜色中。
　　这个时间商店大都关门了，能买到什么呢？邢易孤身一人会不会有危险？也不知道莫勒家族是否已经发现了他们，那条巷子里会不会有他们的埋伏？符煦晨焦虑的望着邢易一点点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

　　黑暗中，邢易活动了下左臂，从夹克内侧的口袋摸出一只小巧的手机，拨通手机上唯一的号码。
　　不多时电话那头接通，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大名鼎鼎的‘黄金手’是有好消息告诉我吗？”
　　狭窄的小巷里潮湿晦暗，像是极易滋生犯罪的温床，黑暗中聚集着四五个人，还没走近就能闻到一股加了料的烟味，那些人见邢易走来发出一阵骚动。
　　“让你失望了，希罗。”邢易压着声音，声线低沉醇厚。他绕过从黑暗中向他走来的妖娆身影，无声的伸出右手，那只手的手心里布着层层叠叠、经年不消的疤痕，食指和中指的关节、指腹处，覆着一层均匀的、轻薄的茧子。
　　他手指灵活的划进那人垂在身侧的挎包里，一呼一吸间，便夹出一根细长香烟和一个打火机。
　　两指一弯，打火机便进了自己的口袋，只留一根烟在指尖翻转。
　　手机另一边传来两声冷笑，“那你可要抓紧时间了，千万不要把招牌砸在我这里。”
　　身后传来一声娇嗔的抱怨，邢易没有理会，径直走进一片阴影中，冷冷说道“我希望计划再延长3天。”
　　他捏着细长的香烟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明天，明天午后是最后的期限。”
　　邢易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机被捏得‘咔咔’作响，他食指一弹，有点可惜的扔掉手里加了料的烟，“我希望你们家族内部的纷争不要影响到我们的交易。”
　　“当然了，卡洛身边已经遍布了我的眼线，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下。倒是你，出了个假意逃走的馊点子，说是让那小子自露马脚，我看该不会是你想借机逃跑吧，哈哈哈。”希罗阴阳怪气道，“记住了，明天午后一过，交不出东西你就别想再看到夕阳了。”
　　邢易脚步停下，收了手机，回头望向巷口不甚起眼的旅店。
　　旅店二楼，一个人影正趴在窗帘后边朝外张望，屋内的灯光把他整个人映的一清二楚，十分的不专业。
　　邢易皱了皱眉，嗅着指尖弥留的烟草味，这件事越来越棘手了。

　　大约十来分钟，那道熟悉的身影才从巷子里出来。符煦晨提着的心也随之放下。
　　和预料的一样，邢易什么也没有买到，最后两人只能吃点胡萝卜出品的酸面包，虽然难吃，但胜在免费。
　　正嚼着咯牙的面包，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符煦晨心中警铃大作，险些将手里的面包扔出去。
　　“他们找到我们了！”符煦晨压着声音，惊恐的瞪大眼睛。
　　邢易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放下手里硬的像块石头的面包，箭步来到门边，他一手握住把手，侧身藏在门后，缓缓把门打开。
　　门缝外，一对男女正在走廊上厮磨着，女人脚边有一只单肩包，和几支散落出来的香烟。
　　邢易朝不知什么时候躲到卫生间的符煦晨招招手，“出来看看。”
　　符煦晨从卫生间门后出来，故作镇定朝门口看去，忽如其来的视觉冲击令他毫无准备，下意识想回头，但余光瞥见邢易从容自若的样子，又令他生生刹住车，大家都是成年人，已经不需要马赛克了，“意大利人，名不虚传。”
　　门外的女人被按在墙上，她目光灼灼的看向邢易，“一起吗？”
　　邢易淡淡的说，“不了。”
　　关上门后，符煦晨问道：“她刚才说什么？”
　　“她问你要不要一起。”邢易拿起面包，面无表情的嚼着。
　　“我？我没兴趣。”符煦晨一脸慌张，头不停的摇着，像装了小马达一样，脸上分明写着‘我拒绝’。
　　“嗯，我说你未成年。”邢易拿起一杯凉水一饮而尽。
　　符煦晨和莫勒家族，存在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可希罗提供的酒店监控却将矛头指向了符煦晨。
　　邢易放下杯子，说道，“早点休息，莫勒家族的手还伸不到那不勒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