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神》荼玄月白

2、出世

　　两个县隔着四十里路，从山下出发的时候天儿还不算热，走了一半儿太阳就到了头顶。两个人刚忙活半天，尤其是年轻人汗还没落完就又出了一身。
　　头顶太阳，身上捂汗。幸亏柏油路道边种着绿化树，还有点儿阴凉，不至于被烤化了。

　　驾着坐骑走了半个多小时，已经摸到他们县边界。进了县，还得走十几里才能到他们村。
　　年轻人起初还和坐后面的黄东说几句话，主题围绕在“是否需要跟紧行业步伐”展开，后来又热又渴，实在开不动口了，加大马力赶紧往家里开。
　　终于赶在一天最热的时候回了村。
　　到了村边，速度也就慢了。大中午的村民都回家吃饭了，一路上都没碰到人。

　　小莲子村近几年经济发展很快，大部分村民家里都盖了小层别墅，看起来跟城里的别墅区没什么太大差别，除了装潢总少不了金碧辉煌的元素显得有些老土。
　　村西头一处小平房仿佛鸡立鹤群，跟村里紧挨一起的房子不一样，隔得老远。更是连层瓷砖都没贴，黑土地上灰溜溜的石灰墙，在一众小楼旁边显得孤苦伶仃又可怜兮兮的。

　　年轻人看见家门，这才松了口气，车速降下来，话也回来了，微微扭头说道：“爸，咱家啥时候能有辆带顶棚的车啊。”
　　“要车干啥？”黄东见他又提起这个话头，想都不想就驳回去。

　　“这都什么年代了，咱们出去还是靠两条腿，要么坐公交。今天这电三轮儿还是找三叔借的，这大太阳顶着。再说，我也没说非要汽车，带顶儿的电动三轮车也好啊。”年轻人耷拉下耳朵，怎么他爸这么不喜欢现代科技的产物呢，非说四轮盒子憋气，平时连公交都能省则省。

　　正说着就看见他家门外站着位六十多岁，看起来挺富态的老太太。
　　打远看见，年轻人就冲她喊：“二婶儿！”

　　老太太听见了，冲他挥了挥手，等他把车开到她旁边，就说：“给你打电话咋回来这慢呢？”
　　“去何定县了，刚接电话就紧往回走了。”

　　离近了，二婶儿看着他平日白净的脸被太阳晒得有点儿发红，立马就心疼了，“是吗？那不着急啊，好几十里路，顶这大太阳。你早告诉婶儿，婶儿就让他们头黑天再来。累了吧，这准没吃饭，跟婶儿家里吃点儿去，吃啥给你做。”

　　黄东从后面下去，东西都拿好了，就看见二婶儿还拽着他儿子的胳膊在说。
　　年轻人从她讲话开始就面容带笑，到最后黄东都懒得听推门回家了，他还听得一脸认真，可见平时对付老人家很有经验。
　　“二婶儿，不用了。回家我煮两碗面条就行了，你在外边儿也等半天了，赶紧回去吧。我先给我三叔把车送回去。”
　　好容易送走了二婶儿，年轻人看见他爸进家了，赶紧把车送回了三叔家。
　　回来的时候，才注意到家门口一辆黑色奥迪，眼里有一点艳羡——这车有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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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必这位就是小黄先生吧。”刚进家上了台阶就听见客厅里一道男声，隔着玻璃看过去，一身黑色，西装革履，打领带，金丝眼镜，就差梳一背头了。
　　大夏天真不怕热啊，他家反正没空调。还有小黄先生是在叫他？年轻人心里吐槽着。

　　不过还是赶紧推门进去打招呼，“你好。”
　　走到西装男面前才看清楚，虽然没有梳背头，但绝对打了发蜡，不知道从哪个年代过来的。个子也挺高的，差不多比他高半头。

　　“这是我儿子。”黄东见他进来，对西装男介绍，“东皇。”
　　末了补充了一句，“不跟我姓。”

　　西装男从见到黄东就挂着的笑脸一瞬间有些怔愣，不过马上整理好，“抱歉，东先生。”

　　听他爸故意唬人，被叫东皇的年轻人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对西装男说道：“没事。”

　　“孙启人。”西装男自报家门，并伸出手。

　　这回换东皇抱歉一笑，“刚回来手上都是汗。”

　　孙启人了然一笑，收回手转手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东皇伸手接过来，看了一眼名片上的字好大一长串，没怎么仔细看就塞进兜里。

　　“没有提前告知就冒昧造访，实在是抱歉。”孙启人对他的小动作不甚在意，直接对黄东说道。
　　刚才黄东回来，就看见他在客厅里。只招呼了一声就先回屋换衣服去了，东皇进门的时候他也是刚从屋里出来，就收了张名片，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

　　至于孙启人为什么能进他家，是因为遇到了刚才门口的二婶儿。两家人住得不远，他家要是来了客人，他和东皇都不在。她就会过来看看，要么留下联系方式，如果来人愿意等，就替他们把门打开，让他们进去等。
　　黄东一直在木椅上没起来，靠在椅背上眯了眯眼，从他话里也听不出几分真假，不过也哈哈应和着，“哪里的话，东皇，快去沏茶。”
　　东皇被他爸突然热络起来的语气冷的一激灵，得令后立马走了。

　　“之前只听我家老爷讲过，今日一见，令公子果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看着离开人的背影，孙启人对黄东称赞道。
　　黄东面上不显，实际心里已经美得不行了，巴不得他多夸几句，只不过嘴上还要说：“哪里的话，小地方出来的人，什么人才不人才的，不过比我这个老头子面相要好多了。”
　　全然不是刚才在门口听二婶儿心疼东皇时嫌弃的样子了，孙启人也是看人说话的主，又多夸了几句，把黄东刚才那点儿意见都哄没了，直到东皇把茶都端上来了，才说起正事。

　　他这次来是为了他家老爷，也是黄东的旧识，唐氏集团创始人唐劲松。

　　要说他们怎么认识的，简单来说就是十几年前唐家出了件怪事，怀疑鬼邪作祟，当时正巧遇到带东皇出门旅游的黄东，碰上就帮了一把，也就算是结交上了。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黄东因为不再出东三省，两个人除了电话也就没再见过面，不知道这次……

　　“过些天就是我家老爷八十大寿，所以特来请黄先生和东小先生一叙。”

　　东皇从里屋沏茶的时候把屋外两个人的话全听了去，大夏天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一上午的汗一下子全落下去了。这是在夸他？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说哪个青年豪绅呢，他爸也真不嫌害臊，他都听不下去了，还在那儿应和。

　　可出来一听，竟然听到了老熟人。
　　十几年前，他也就是四五岁，但对这个唐老爷子印象可谓颇深。

　　“是吗？那我得先说声恭喜了。”黄东听到唐劲松过寿立刻直了身子，表情也正经了许多，“唐老哥身体还好吧，记得过年通电话的时候，声音中气很足。”
　　“老爷身体很好。”孙启人操着干练的声音回道，“也让我替他问黄先生好。”

　　“好，我也好。”黄东寒暄了几句，想到孙启人最后一句话，说道：“你刚才说唐老哥让我和我家小子过去？”
　　见孙启人点头，还没等他开口就接着说，面色有些为难，“可是唐老哥应该知道我已经十几年不出东北了。”
　　“是。”孙启人又点了点头，说道：“老爷来的时候特地说了，说黄先生近些年深居简出，很少过问外面的事了。”

　　“那……就是唐老哥有什么事。”黄东眼珠一转，问道。
　　他和唐劲松相识多年，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是自认对他有些了解。唐劲松绝对不是不打呼就直接登门而入的人，所以猜他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

　　“这……”孙启人没想他会直接就问出来，对眼前的黄东目光多了几分探究，不过还是按照来之前唐劲松交代给他的话说道：“黄先生慧眼如炬，不过并不是先生想象中的大事。最主要的还是我家老爷知道黄先生久居于此，也是想趁此机会和先生聚一聚。其次就是如果黄先生同意的话，劳请提前动身两天，帮忙去老宅看看。”

　　漂亮话说了一圈儿，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请他爸去是“别有用心”的。

　　东皇心道果然，但也就是这么一想，凭他对唐劲松的记忆，这次很有可能就是打着寿宴和老宅有不干净的东西的旗号大行私心之举。

　　不过他也不担心黄东真的会同意，因为这个唐劲松，唐老爷子实在是……奇葩。

　　他爸虽然大多数情况下不正经，但是在“职业操守”上，他敢保证整个萨满或者跳大神行业他要称第二没人就敢称第一。
　　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连辆带顶棚的交通工具都没有了，说是怕太过现代的交通工具会破坏他周身的灵气。
　　而且他爸和他一样，最讨厌别人拿这种事开玩笑。

　　这个孙启人可算是踩到雷了。

　　“……”
　　沉默，还是沉默。

　　三个人的屋子，孙启人脸上挂着诚恳又不失礼仪的微笑。黄东则是摊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低头沉思，拇指下意识打着转。

　　东皇在一旁脚已经挪到门边准备送客，就看见黄东抬头，笑着说道：“当然。唐老哥大寿必定要万全，既然专门让人来请了，那就一定要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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