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人间乱·三山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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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世柏“痴傻”的事还是被吴广茂知道了。
灵云不关心把这事告诉一个已经饱受摧残的老人会不会增加他的痛苦这种事，何况这事晚知道不如早知道，毕竟现在看来想置吴家于死地的不止一家。他能防得了祝厌，却不一定能防得了别人。
他给吴世源他们喝的那碗能帮人快速入魇的“药”有安定作用，所以按理说他们不应该再有情绪上的波动，但他们中午几乎在同一时间都“失常”了，原因未知。而且他非但看不出原因，甚至在他们出事的时候没有丝毫察觉。
要么是吴家有内鬼用了下毒等物理手段，要么是对方的手段跟邪术毫不相关，再要么是对方的能力远在他之上，以上几种都有可能又都没有可能。但不论对方是谁，都是跟吴家有仇的人，只是目前看起来并不想置他们于死地而已。祝厌作为“加害者”当然不在乎，多一个对手恐怕只会让她更兴奋，他是负责“被害者”的一方，所以情况对他来说有些不利，必须尽快找出祝厌。
此时吴广茂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悲喜，灵云走后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除了鬼降还有其他人参与进来，甚至不止一家，世柏更是在灵云眼皮子地下出了事。
难道这是天要亡他吴家，过去几十年没有还的债这次让他们一并还了？只是为什么要父债子偿，难道真要他吴家断子绝孙！
恐惧到了极致就成了绝望，绝望之下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吴广茂终于认清了局势——是时候准备后事了。
他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吴世添，第一句话就是要他立刻出国，公司的事重要的带到国外去处理，不重要的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他之前没料到事情会变得这样棘手，认为事情很快就能解决，没想走到这地步，现在才反应过来。他的语气不容置喙，全然不顾吴世添的身体不适合奔波。
吴世添只觉得他这通过电话来得莫名其妙，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在他之后，世柏、世源也相继出了事，他当即就明白吴广茂这是要他们去避难，他有些惊讶。不是惊讶于吴广茂自己打破规矩一反常态的行为，虽然他们家向来忌讳怪力乱神的事，但他是家中老大，有些事知道的要比弟妹多一些，他只是惊讶他爸竟然这么大动干戈，让他们举家去国外。
他对鬼神之说一直是中立态度，比起鬼神，他更愿意相信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之前他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报警，只是后来被吴广茂阻止才暂时不了了之。如果不知道老二、老三也出了事，他可能不会轻易听了吴广茂的话，但现在知道家里就剩老四一个“健全人”了，他不得不谨慎些，是真是假他没办法判断，但离开几天对他们也没什么影响，还能让老父亲放心，于是应下了。
走的不只他一家，吴世源、吴世柏也被安排离开。吴世森接到吴广茂电话的时候还在撒娇，说圣诞假期要回家过，谁料刚说两句就听他说吴世发要过来，让她准备一下到时候去机场接他。安全起见，吴广茂没把他们送到一处，吴世添一家、老二老三、吴世发一共分了三组。吴世发作为在家唯一没出事又最不好管的人肯定不能单独让他一个人在外面，所以艰巨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她身上。
吴世森很不乐意，她一向不喜欢她那个不学无术的四哥，小时候她就经常被欺负。但吴广茂没时间解释，只说吴世发就住几天，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月，来了给他个地方住，不要让他乱跑就行。
“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别去危险的地方……以后有事就跟你大哥大嫂商量……”挂电话之前，吴广茂交代了几句，像是最后的遗言。
时间紧迫，除了把孩子送走，公司的事也要有个交代，跟故交老友、几个董事一一联系，和律师确认遗嘱……吴广茂似乎已经认定自己这次凶多吉少了。
事情进展顺利，只有一点——
“咳咳、为什么不让他走？”吴广茂咳得肺都要出来了，半倚在床头差点跌下去，他眼睛疼得厉害，眼球布满了红血丝，强睁着看向灵云，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让吴世发离开。
“过了今晚。”灵云这次没有直白到把他跟祝厌拿他儿子的命打了赌这件事说出来。吴广茂把他们送走的确不失为一种手段，不管什么邪术都有一个使用范围，超出一定距离就不好使了，跨国确实能短时间内保证他们的安全。
他对吴广茂这招釜底抽薪并无意见，只是不让吴世发现在离开更多是为他考虑。祝厌十有八九在“监视”着吴家，一旦他有外逃的迹象，她很可能会撕毁赌约，直接对他出手。跟她比试只是私心，灵家此行让他来的目的是“救人”，能不战而胜当然最好，要动手也要等到胜负揭晓的时候。
快了。
……
当最后一抹残阳消失，吴囿村也安静下来，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以及零星几声狗叫。
吴家只有吴广茂的房间亮着灯，吴世发也在这间屋里，只是没守在吴广茂身边，而是缩在墙角，手里握着把刀，神情高度戒备，仔细看甚至能看到他眼底的惊恐和不忿。
他是被迫留下的。
除了老六，他的兄弟姐妹都被送到了国外，他想不多想也难。吴广茂说让他坚持一个晚上，第二天天亮就送他走，这不明摆着有诈？说不定是拿他挡枪或者当诱饵！他脑子有坑才会听他的。但不是他想走就能走，灵云一句“你出门必死”就逼得他不得不留下。
留下可能会死，出门一定会死。大概是绝境出急智，吴世发一合计最后报了警，说有人要杀他。他想的是，如果警察来了信了他的话调查灵云那他就赚到了，不信他的话把他当成报假警的把他拘起来也不亏。不管谁想害他，是人是鬼，他不信进了派出所还能害到他。但他没想到的是，派出所的人出警发现他报假警后只是批评教育了他一顿并没有把他带走。这一通折腾不仅把吴广茂气到了，也得罪了灵云。吴世发现在是又恨又怕。
他第一次觉得家里这样安静，这种安静放大了人的恐惧，他渴望听到声音，但一丁点异常的响动又让他草木皆兵，最后他摸出手机打开了直播。直播间的靡靡之音从手机听筒幽幽散播满整间寂静的屋子，屏幕里是搔首弄姿的主播，屏幕外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和一个胆战心惊到极点的男人。
屋外的灵云也一脸疲惫，来之前他没想到还要用梦魇去找人。梦魇本身不是用来寻人的，但后来需求多了方法也就研究出来了，他们都受过训练。但像这样短时间内大规模寻人还是第一次，一时间数以千万计梦眼的孢子以吴囿村为中心传播到了方圆二十公里的每一寸土地。
……
“叮铃……”
一阵有规律的铃铛声穿过吴家各个院落到了他耳边，清脆的铃声由远及近，夹杂着不知旋律的调子，听起来还挺欢快。
灵云抬头盯着敞开的院门，没过多久一道人影就出现在门前。来人手上转着条绳子，绳子一头系着铃铛，见到他铃声停了，调子也停了。
祝厌的手飞转了几圈，绳子绕在手指上，铃铛顺势甩进了掌心被她塞进了口袋。
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她这是认输还是踢馆来了？
看她表情哪个都不像，没生气反而挺高兴的，旁若无人地进了院子还拉了把椅子坐下，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开口，“你找到我用了多久？”
“控制了多少人？”
“为什么她有意识，但又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祝厌一问接着一问，似乎此行来的目的就是找灵云答疑解惑的，根本不在意吴世发的死活，然而灵云根本没跟她搭话的意思。看起来祝厌是在自讨没趣，不过她本人完全没这种自觉。她现在对梦魇术的兴趣空前高涨，因为就在不久前，有个八九岁小女孩儿跑到她面前对她说“找到你了”。
她当时正在街边买水果捞，小姑娘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跟朋友们玩闹，一群孩子跑来跑去吵得人心烦，但就在经过她的时候，小姑娘突然停下，脸上还保持着那副天真的笑，然后对她说了那句话，不等她反应就又若无其事的跑走了。等她回神追过去问，小女孩儿模模糊糊倒是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对她说这句话。
她实在想不通其中的原理，所以特地跑过来问他。俗话说得好，谦虚使人进步，她还等着提升梦香的品质呢。之前“附身”在逐卯身上的时候她就在吴家附近，这次再来算是轻车熟路。但她有兴趣不代表灵云就要回答，于是就有了两人遥相对望的场面。
灵云看她不是对她也起了兴趣，而是疑惑——为什么她完全没有反击？
祝厌像是看出了他这层意思，笑着眨了眨眼睛，“要不要再赌一次？之前说的是‘找到我’就能保住吴世发的命，你找到了就算你赢。这次换个比法……”
明明她认了输，灵云却听得皱起了眉，他直觉自己被耍了，祝厌可能根本没想杀吴世发。只是没等他来得及细想她是单纯为了耍人还是另有目的，就听她说要拿吴家剩下的两个人打赌。
她声音不大，但在极度安静的环境里听起来分外清晰，而这些话全都传进了屋里人的耳朵里。本来听她前几句还一头雾水，但最后一句几乎直接挑明了身份，吴家父子都大吃了一惊，吴世发脑子里把这几句话过了几遍，终于明白了自己在当中充当的角色，瞬间怒从心头起，举刀就冲了出来。
“我他妈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敢合起伙来骗我们，艹！”他冲屋里冲出来的时候没看脚下，被门槛绊了一跤差点五体投地，手上的刀子也险些扎在自己身上，扑腾了几下才站稳。
祝厌正说着话突然被打断，看着扑腾着跟个翻盖王八似的人，想说点什么又懒得费口舌，索性选择了无视。这下更是激怒了吴世发，脏话不断往外冒。她的表情终于变了，满脸都写上了“不耐烦”三个字，“你知道你这样很蠢吗？”
吴世发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愣住了，凶恶的表情停在他脸上看着很滑稽。反应过来后愤怒冲破了头顶，瞪着眼睛像是在说——你他妈在说什么？
祝厌“啧”了声，看他像看白痴一样，“我说你的命保住了，意思是我饶你一命，不是我杀不了你。杀你跟踩死只臭虫一样，如果我脾气不好，就凭你嘴这么臭，你现在已经死了，所以但凡长了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时候不该出来。”
再说下去她觉得自己厌蠢症都要发作了，跟蠢货实在没必要浪费口舌，心说再烦就直接把他变哑巴，傻子也行。
虽然不耐烦，但祝厌说这些话时用的是陈述事实的语气，配上眼底淡淡的嘲讽。吴世发只觉得脚底升起一股寒气，一下子把他冻清醒了。
放狠话说要弄死谁的人他见过不少甚至他自己也说过，但大都是上头之后的口嗨，虚张声势而已。这年头有多少人真敢杀人？但祝厌的表情太过平淡坦然，杀人好像对她来说好像真就跟碾死只蚂蚁一样，吴世发正盛的怒气瞬间被浇灭了，不敢再叫嚣。
看着刚才还张牙舞爪骂爹骂娘的人现在老实的跟耗子似的躲回屋里，祝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白眼翻完，她重新去看灵云，“怎么样，比不比？”
灵云还没从被“骗”中缓过来，他做事向来一是一、二是二，从不玩弄文字游戏，不像祝厌以戏耍人为乐，一时间心底也生出了一股火气。只是这股火气还没宣泄，就被一声惊呼扑灭了。
“噗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从屋内响起，紧接着就是吴广茂的呼声。
“世发！”
两人的表情瞬间变了，齐齐望向亮灯的房间，几乎同时起身冲了进去。
屋内吴世发已经倒地，吴广茂也半摔在地上。
祝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飘在空中的一团黑雾，一句“什么东西”脱口而出。
黑雾没给她惊讶和反应的时间，转瞬就要溜走。祝厌眼睛一瞪，想跑！
她当然想要阻止，但又因为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不敢贸然动手，万一是毒雾怎么办！左右一看瞧见了躺椅上的毛毯，她一把抓起来朝它甩了过去，黑雾一下子被打散了。但光打散还不够，还要把它抓住。
眼前这团像雾像烟形状不定黑漆漆的东西看着就像是出自某种邪术，但祝厌其实已经感觉出了它并不是什么邪性的东西，所以该怎么抓？
而就在她大脑飞速运转想办法的时候，被打散的在地上的黑雾迅速重新聚拢，没再升腾起来，而是直接贴着地面朝外扑出去，等她回神已经来不及了，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它冲进夜色当中。
祝厌一愣，毫不犹豫跟了出去，也一同消失在夜色里。
……
祝厌一走，外面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狗叫声，而屋内则重新恢复了平静，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只有摔在地上的手机直播间的劲歌热曲。
灵云进屋最先看到的也是那团黑雾，同样他也看出了异常，只不过不等他动作就被祝厌抢了先，想追又碍于吴广茂。他最终还是没追出去，虽然想一探究竟，但眼前的情况更不容乐观。
吴广茂受了惊吓又摔了一下，身体状况已经糟糕到了极点，他把人扶回床上帮他醒神，等确定他没事后才去看吴世发。
从他们进屋就趴在地上的人到现在还一动不动，灵云心里已经有了预感，过去蹲下一看。
果然，人已经死了。
吴世发终于还是死了。
……
作者有话说
第168章 人间乱·三山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