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人间乱·三山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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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傍晚，林日一中空无一人，整个学校成了一座空城。
天空像是从被泼了墨，墨汁兜头而下，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光源。
空空荡荡的校园里亮起了路灯，冷光下落叶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变得一片惨白，被秋风卷着到处翻滚，在地上发出阵阵刮擦声，在一片寂静中听着毛骨悚然。
艾謇正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他来这里是受人之托，碟仙事件虽然骇人听闻，但事情过去两天，在网上掀起的那点波澜很快就被其他奇闻异事盖过去，恐怖氛围也只弥漫在林日及其周边几个县。凡人不知鬼事真假，大多是看个热闹，而眼下最不缺的就是这种“热闹”，人们的注意力早就转到了下个灵异事件。
林日一中的事放眼当下实在不起眼，比它恐怖十倍不止的事件如今每天数以百计地发生，但好在它发生在学校。学生受到的关注和照看远比社会人士多得多，遇到异常事件总会有相关人士去帮忙解决。
艾謇不属于严格意义上的相关人士，不过现在正值特殊时期，各处人手不够，因此其他各方不会过多讲求派别或利益，而他作为个体户也接受了朋友的请托，从几百里外赶了过来。
宿舍看似跟平常无异，但整栋楼都空着，没有一点光亮，像极了某些校园鬼片里的场景，从内往外散发着一股让普通人闻之心悸的阴森之气。而对于有修行的人来说，一眼就能看到三楼最后一个房间的异常，不需要靠近就能感受到阵阵恶意。艾謇只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径直进入女生宿舍大门。
碟仙事件最后被官方定性为“学习压力太大导致情绪失控进而引发的自杀伤人事件”，受害学生家属对此并无异议，事情就此结束。不过毕竟出了人命，学校虽然没有停课，但很多学生因此不敢住宿，事发当天同层的学生就纷纷请假，周末更是包括宿管在内的人都回了家，连几个不到学期末不回家的钉子户都没留下，这给艾謇省了不少力气，至少不需要为了避免引起骚动而施加障眼法，只需要解决监控问题。
不需要分辨方向，腐烂的味道已经给了指引，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这股味道也越来越浓烈，连带着一股阴邪之气。
寝室门上贴着封条还落了锁，看起来短时间内不会再启用。艾謇手轻轻一拂门就开了，封条还完好无损。门一开，腥臭味扑面而来，满屋鬼气萦绕。事情已经过去三天鬼气还凝聚不散，可见女鬼并不寻常。但门里的场景没有想象中的混乱，请碟仙用的道具桌子都已经被撤走，地上只有一小滩早已干涸的血迹和两把倒着的椅子。看起来当时事发突然，被害的女生来不及反应就死了，在场其他人也受到了惊吓动弹不得，所以现场看起来还算整洁。
艾謇无视眼前的鬼气和难闻的气味，他感觉到罪魁祸首并没有离开，现在还在这个房间。他迅速在屋内扫视了一遍，眼中金光流动，从弥漫的鬼气中马上锁定了目标。六人宿舍的一张床上，枕头下露出日记本的一角。
像是察觉到了艾謇的视线，日记本上的气息突然减弱，试图隐藏起来。这无异于自曝，几乎在它隐匿气息的同时，一道金光直逼其去，附在本子里的东西被迫现身，果然是那“碟仙”。
女鬼面目狰狞，似乎是知道到眼前的不是普通人，想要先下手为强，在完全现身之前就向他冲了过去。浮动的鬼气也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召唤，屋内瞬间阴气暴涨，宛若风暴肆虐。
艾謇纹丝未动，又有几道金光直接冲破向他袭来的数道阴气，直指女鬼，随之就是一道凄厉的喊叫。更多的阴气从她身上冒出，缠绕成锁链试图缚住他，但区区锁链哪能困得住他，金光瞬时将其崩断，在嘶吼中阴气被消融。
血从女鬼眼眶、嘴角等七窍流出，红色的血挡不住她眼神的怨毒，她看着艾謇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艾謇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从他身后射出的金光化为雨箭，直接将她万箭穿心。
女鬼瞬间魂飞魄散，屋内肆虐的阴气戛然而止，只留下丝丝缕缕的阴气残存。艾謇单手结印，随着一声“清”，阴气逐渐消弭，但已经充斥了整栋大楼的阴森之气还没消散。
艾謇把手往后探，从背后抽出一道硬鞭，鞭体通黑，古朴厚重，看着像是有千百年沉淀的古物。他手握鞭柄，将硬鞭立在身前，咒语似的符号成缠绕游动在金鞭之上。金鞭如杖点在地面，金符以他为中心如波一圈圈荡开，直至覆盖整座校园。
他眼中金光更盛，宛如金刚怒目，金符所到之处邪气尽消，最后一声“净”字祭出，无数圈金符骤然停止流转如印章般被打入地面而后消失。
浮动在林日一中内的一切不好气息就此全部消散，连覆盖在风和夜色下的惨白阴森都消散了，校园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艾謇踩着月色离开没有丝毫停留，顺手拨通了一个号码。
“艾謇？”北合有些意外他会在这种时间打电话，不过出于对他的了解马上就猜到了这通电话的目的，“事情解决了？”
听他说是，北合还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没想到他效率这么高，不过，“既然有鬼，那那几个学生的家里也要麻烦你去看一眼了。”他倒不担心艾謇会拒绝，毕竟艾謇的办事原则就是斩草除根，绝对不留一丝隐患。
两人关系还算不错，他提起要求来也没心理负担，连道谢都是用玩笑的形式说出的，“我就知道你靠谱，要么说咱们天师、除魔师是一家呢，我身边要是没你这么个朋友不知道过得有多艰难。这样，你事情办完就给我打电话，我请你吃饭，就吃素……喂？喂！”
艾謇的耐心还是在他把话说完之前告罄了，面对聒噪的老友直接挂了电话耳不听为静。留下北合自己对着手机屏幕大眼瞪小眼，好在他已经习惯了，摇了摇头就把手机一丢抓紧时间补觉。跟艾謇这种被叫过来帮忙的人不一样，他可是名副其实的“相关人士”，最近每天东奔西跑忙得脚不沾地，睡觉都是争分夺秒。
第二天一早，北合到了新任务的目的地，这已经不知道是他来的第多少所学校。
小学的氛围比中学要活泼得多，一大早就叽叽喳喳的，这大概是他们人生当中学业最轻松的一段时光。对比之下，他可就没那么轻松了。看着周围这群天真烂漫的孩子，谁能想到他们当中的某些人书包里可能正装着能够伤害别人的东西，而且正伺机向别人使用呢？
阳消阴长之后，邪门歪道泛滥趁机作乱，到处作恶，引人害己害人，造成人间秩序大乱。
这当中最恶劣的事之一就是在中小学学生中流传的一个网站，网站上售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但无一例外都带着害人的属性。尽管他们在查到这个网站当天就把它关停还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些制造这些东西的人，但东西已经卖出去了相当多，近一个月来他们没日没夜，就是想赶在东西被使用前把它们找出来销毁。
人间见乱，最先出面的就是天御山。所谓在其位谋其职，天御山既被尊为天师界扛鼎，本来就该挑起大梁。又因为它与道教三山有关联，相当于多了一种“官方认证”，于是这种关系到人间安危的大事更是要他们打头阵出人出力。
道观里也有有修行的人在，在这种时候都会出观帮忙，修行深的就带着天御山给他们的法器单独行动，修行浅的就跟着天御山的人从旁辅助。
北合从山上下来到今天已经整整在外待了二十五天，这二十五天里他几乎就没睡过一个整觉，每天拿着网站购物记录东奔西跑，不是在找人就是在找人的路上。既要在学校设法阵祛邪，又要在查漏补缺后去学生家里提供上门|服务。
有些学校不好混进去，还需要施加障眼法，当然隐身术更加方便，就是需要耗费多一些灵气，但这种时候不宜浪费。也有少数几次是学校负责人请他们过去，领导怕给人留下话柄，口风比他们还紧，得知他们必须在学生在校时间到场后，反复跟他们强调不要穿道士服，连监控都提前关了，主打一个不留痕迹。
北合照例上了中心教学楼的楼顶，拿出罗盘准备摆阵。这种做法虽然费时费力，但也最稳妥，尤其这件事的重灾区是小学，只有这样才最能免去后顾之忧。他以己身为阵心，释放灵力，从四周蔓延扩散直至包裹住整座校园。灵力如清风暖雾快速扫荡着学校每一处、每一个学生，有意识寻找着沾染了邪祟之气的东西。带有诅咒的纸人、让人迷失神智的木钉……它们被灵力缓缓覆盖，尔后失去其原本的作用。
16、22、41……当灵力触到学校最后一处边角，他已经知道这里一共藏了多少东西。从他拿到的调查结果看，这所学校一共有45个学生买家，也就是说还有4件东西或是已经被使用或是还在学生家里。他从手机里调出名单，快速筛选着刚才没找到的四样东西，确定后立刻动身出发。
在坐公交去学生家的路上，北合闭目养神，恢复着刚才消耗的精力。用灵力净化学校那么大一块地方并不简单，放在平时还好，偏偏他们现在每天需要至少做两次这样规模的法阵，还要解决诸多遗留下的问题。
他这些天也是一个人行动，刚开始还有个鹤庆山道观的道士李青跟着他。天御山虽然跟道教三山不是内外、表里关系，但确实有往来。道教三山以及其他一些观里那些有修行的人大多是经过天御山的指点才知道真正的聚气守灵之法门，而天御山的一些弟子也是在人间的道观被发现机缘入山拜师。所以在阳消阴长之时带凡世道观的人出行也是双方协商的结果，一方面是为了弥补人手的不足，天御山不可能面面俱到，而且很多话有身份的人说出来比他们这群不为人所知的人要有分量得多。而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帮助这些人修行，不仅是修炼灵力，更多是修身与修心。既然有此机缘，他们也愿意接受，那就正好趁此机会收收那些在太平盛世下养出来的或无欲无求或不问世事或莫测高深的姿态，亲身去体验一下太平背后的另一面，也好破除内心的虚悬。这同时也算是天御山对他们的一种检验，看他们内心是否足够纯粹坚定。跟他同行的本不该是李青而是李青的师兄如云，只是如云临时有事而李青强烈自荐，这才带他出来。可北合通过几天相处下来能明显察觉到，李青对天御山的兴趣要远远大于他们正在解决的事。
得亏尤小笃不在，要是他在，绝对会狠狠把人嘲讽一番。北合把李青送走的结果就是他自己累得够呛，联系师兄，师兄说他现在身边也没多余的帮手，让他再坚持一下，于是北合就这样孤军奋战了两个多星期。
说起尤小笃，北合总算想起了这个被他遗忘了好久的小师弟。他这次因为要上学没能下山，估计在山上已经闹得天翻地覆，只能辛苦几个师叔伯再坚持坚持了。仔细想想如果让他跟来事情虽然不会变轻松，但绝对会有趣。
因为尤小笃，北合心情难得放松了一下，不过这种放松也没持续多久。
他要找的四件东西只有两件完好，剩下两件都已经被用掉，一个是让人吞针的诅咒，还有一个是非常下流的咒术。不管见过多少次、见过多少更为可怖的事件，只要想到使用这些东西的是只有十来岁的孩子，被加害的人也可能只是小孩子，惊痛之余难掩心寒。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幸好，小师弟没来。
艾謇的这通电话来得还算合时宜，打断了北合突然的沉默，“解决了？又这么快？”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艾謇是来给他“交差”的，但结果出乎他意料。
“没有。”
“啊？”什么意思？“出事了？”
“那两家人带她们去了寺庙，据说已经没事了。”
北合脑中瞬间闪过了无数种他可能遇到的情况，不料是虚惊一场，但……寺庙？
“哪座寺？”
“无上寺。”
“你听说过？”
“从没听过。”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无上寺在前寺特开道场，设斋供养百僧诵经七日，规模盛况不输道门斋醮。
一个看着像是义工的年轻人在大殿前帮忙给来往的善信分供果，不过没一会儿就被一个大概七八岁的小和尚叫走了，沙弥边走边嘟囔，“你到底管不管。”
……
作者有话说
第163章 人间乱·三山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