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神》荼玄月白

159、人间乱·三山现

　　用稍微科学一点的说法来讲，吴世源不是疯了，而是精神错乱。

　　张中在他家里找了一圈，最后是在卧室找到的他。
　　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躲在一方桌子地下，后背紧紧贴着墙面，两手抱着桌腿，浑身瑟瑟发抖，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张中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想看看他怎么了。
　　吴世源丝毫没有察觉有人靠近，目光呆滞看着一个方向。

　　张中叫了他两声，他恍若未闻。
　　他小心翼翼过去，弯腰拍了拍他肩膀。

　　吴世源像是突然从迷离中清醒过来，不过他的清醒跟张中预期的不一样。只见他表情瞬间变得惊恐，口目大张，挥舞着胳膊大吼，“别过来！！！”
　　张中被他的惊吼吓了一跳，又被他手打倒了，弯腰往后退的时候差点被自己的腿绊倒。

　　站稳后他看着仿佛陷入癫狂的吴世源，他又惊又疑。
　　吴世源的状态实在异常，整个人已经神志不清了，他究竟是怎么了？

　　然而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来是接吴世源的，可现在这个样子该怎么把人带回去，他又该怎么跟吴广茂交代？
　　他想了想，决定先把人制住，然后再联系吴家，看他们要怎么办。

　　吴世源当然不可能乖乖就范，在他再次靠近的时候猛地从桌底窜出来，整个人都砸在他身上，在他倒地之后瞬间夺门而出。
　　张中摔得尾椎生疼，但想都没想起来就往门外追。二人开始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你追我赶，终于还是张中略胜一筹，在院子里跑了三圈后总算抓住了人的一只胳膊。

　　吴世源另一胳膊立刻往后甩，一手背就甩到了张中脸上。张中只感觉左脸一痛，眼睛、鼻子都未能幸免，这一巴掌绝对不轻。他忍痛趁机抓住他的小臂，这下两只胳膊都被他困住了。
　　为了避免再次挨打，他箍着他的胳膊，用膝盖使劲顶了一下他的膝弯。吴世源受力一下子就单膝跪地，张中乘胜追击直接把人按倒在了地上。

　　他试图用从窗帘上扯下来的绑绳把他的双手捆住，但发起疯来的人力气不是一般大，也多亏吴世源平时疏于锻炼，体力不是很好，这才勉强制住他。张中几乎整个人都坐在他后背上，抓紧时机快速把他手腕绑上。
　　绑完之后他整个人累得都要瘫了，气喘吁吁的从吴世源身上下来，这才发现身上都被汗浸湿了。

　　他趁着休息的时机给吴家打了电话，现在能出面管事的人只有吴世柏。
　　吴世柏听了也没说别的，沉默了一会儿后只说让他把人带回家。

　　张中挂了电话，吴世源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安静下来。但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快速从屋里扯了条床单，把吴世源五花大绑连拖带拽到了车上。
　　吴世源这回没有反抗，乖乖被丢到了后座。

　　张中从后视镜看着横躺在后座上，回到了独自一人神神叨叨的状态。
　　忍不住开始猜想，他身上没有酒味，显然不是醉酒导致这样的。所以应该受什么刺激了？可什么刺激会把人吓成这样？

　　吴家短短几天事情接二连三不断，而且件件透露着蹊跷，让他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都有些动摇了，难道这世上真的有……
　　想到吴世源又是做古董收藏的，家里摆放着不少玩意儿。这种东西很多都无法追根溯源，有据可查的大多都在各地博物馆收藏，一代一代正经流通在私人藏家手里的是少数。而这些收藏当中值钱的又大多被超级富豪垄断了，普通藏家只有捡漏的份。

　　但为什么古玩市场依旧欣欣向荣，自然是因为他们手里的东西很多都不是正经渠道来的。准确来说，是私人从墓里带出来。带出来之后以私密的方式流通买卖，也有很少一部分经过洗白之后光明正大进行拍卖。
　　这些都是吴世源说的，他当时只当轶事一听。但现在想来，吴世源手里会不会也有一两件这样的古董？从古墓里带出来的东西，说好听点是古董，说难听点就是冥器，万一是从大墓里挖出来的，里面不知道殉葬了多少人，冥器上会吸收多少人的怨气，也只有国字号能压得住，普通人家根本镇不住。

　　所以，真有可能是这样吗？

　　……

　　灵山本来不想接吴广茂的活，这次遮天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无奈他给了一个无法让人拒绝的数字，这才决定让灵云走一趟。

　　“祝家那丫头好像也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你去了尽量不要跟她碰上，就算碰到了也不要跟她发生冲突。”

　　去吴家的事没什么好交代的，灵岳跟灵云只简单提了提，倒是祝厌的事他着重说了几句。

　　“那丫头仗着天赋，又有祝岫那个老太婆把她当继承人，所以横行霸道。遮天已来，她怕是更不知天高地厚。”
　　“她疯起来可是不管不顾，解决起来太麻烦，你这次出门求的是速战速决，尽量不要节外生枝。”

　　灵云自始至终都没说话，削瘦高挑的人在“花园”认真挑选着要摘的“花”。
　　园里种着不是花，而是梦眼。

　　顾名思义，梦眼是一种长得很像人眼的东西。
　　用熟悉的植物描述，它外观有些像灯笼草，都是卵形叶片。只是更接近人眼的形状，外壁更硬，每瓣叶片上的脉络集中在中间形成了瞳孔的样子，四周是光滑的。里面的果实是纯黑的，配上红而发透的叶片，更是像极了人眼。
　　这是灵山梦魇术最重要的工具之一，而它的培育方法只有灵山的掌权人知道。

　　灵云摘了一只刚刚成熟的梦眼，放进由它的叶子编的拳头大的草笼里，听到灵岳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突然抬头看他，“不能打？”
　　“……”合着他刚才白说了？

　　岭南虽说三家鼎足而立，但也不过是利益划分的结果，表面和平大都能维持，私下却多是相看两厌。尤其是近些年年轻一辈中的某些人，太平日子过太久难免有些自傲，这点倒是跟祝厌不谋而合。
　　所以近几年三家人明争暗斗的事发生了不少，有时候互相掐起来难免失了分寸。

　　“对，不能。”灵云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直不会拐弯，所以跟他说话必须直截了当个，否则就会像刚才那样，“黄口小儿不知深浅，且等她闹出事，自然有人出面解决她。”

　　不过有共同的利益就有共同的“敌人”，刚才灵岳说的“有人”指的就是以天御山、施家为首的一些人。
　　那些打着所谓正统的旗号设立规矩，时不时对他们进行绞杀，让人恨之入骨又避之不及。不过有时候，这些人同样能被用来铲除异己。祝厌那丫头如果还学不会收敛，一定会折在他们手上。

　　……

　　被说自傲的祝厌，此时正在听郑千昌讲他最新调查到的消息。
　　受祝厌提醒，调查的重点集中在吴家发家到现在跟它有关以及其竞争对手家中发生过的所有伤亡事件。

　　根据他找人做的一系列调查，吴家发迹到现在四十年，期间卯泉出过的跟他家有或多或少关联的伤亡事件有三十八起，死了九个人。
　　郑千昌也不清楚她要他调查这些的目的，根本没往灵异鬼怪上想过。这也不难理解，这些事大多发生在三十多年前。而在当时那个年代，尤其是在偏远地区，因为利益之争产生冲突甚至造成伤亡的事屡见不鲜。几十上百人当街械斗火拼都没人敢管，哪里用得着那些鬼鬼叨叨的手段。

　　可现在看到祝厌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难道说这些事当中有蹊跷？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都不用详细真实的调查结果，只要发到网上就不缺网友自行脑补进而开始讨伐，吴家就算不伤筋动骨也得被恶心一阵子。
　　这样一来，他也不需要祝厌再动手。

　　这几天连续动了吴家两个人，说实话爽快的同时也有些心虚。
　　胜利来得太过轻松，导致他开始担心靠怪力乱神这种手段达成目的最终会反噬到他自己。虽然祝厌说不会影响到他，但他还是不放心。

　　祝厌才没闲情理会他那点小心思，注意力全在他带来的纸质资料上。
　　突然流产的孕妇、心脏骤停的青年，恶犬咬断的胫骨、野猫抓瞎的双眼……
　　这些事件看似是意外，也跟吴家没什么直接关联，但诡异感扑面而来。而把这些诡异的事抽丝剥茧，就会发现它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吴家。

　　如果都是那只小鬼做的，那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

　　东南沿海某城。

　　“帅哥，算卦吗？姻缘、事业都能算。”

　　皮达刚出夜店就被一个算命的拦住。
　　刚分手的人最听不得姻缘两个字，晃着已经不太清醒的头表示没兴趣。

　　“包看包化解，不准不要钱的。对方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留着两撇八字胡，长脸偏瘦，看着贼眉鼠眼的，一点都不像常人印象中仙风道骨的算命师傅。
　　“不用。”他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赶紧走人。

　　“你不要着急拒绝嘛。”然而对方似乎并不想放弃，还在卖力推销自己，“万事万法都讲究一个因缘，我们能在这里遇到说明是缘到了，这是天道的安排。”
　　“我说不要，听不懂人话啊？”喝了酒的人很容易暴躁，皮达语气开始变得不善。

　　“看帅哥你的面相，最近应该是遭了劫。”不料对方还在那儿分析，“如果不破解的话，恐怕会有灾祸降临。”
　　“再不滚我他妈现在就让你大祸临头你信不信？”皮达耐心彻底告罄，说出的话带着浓烈的酒气。

　　“年轻人，情劫难解，来日苦多。你的情劫是天意还是人为的呢？”大师似乎被他突然的暴力吓到了，快速丢下一句暧昧不明的话就抬脚离开。只是在走出几步后，又转身说了一句，“如果你日后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平日就在两条街外的公园。”

　　皮达皱着的眉头昭示着他刚才的不耐烦，但酒气喷出大脑稍微清醒一些后，眼里恐吓却渐渐褪去换成了不解，显然他把八字胡那句话听进去了。

　　他刚才是什么意思？皮特拍了拍脑袋，试图让晕眩的大脑重新运转。
　　难道是在说自己被甩这件事背后还有隐情？

　　人为？
　　所以，那女人是故意的？

　　皮达刚刚还若有所思的表情因为这个猜测瞬间变为愤怒，浑身的酒气仿佛一下子全都冲进了大脑。
　　他早就该猜到！口口说是她爸妈不同意，其实就是嫌他现在没钱没车没房，说不定她早背着他找了别的男人！不然怎么可能分得那么果断。亏他分手后还体谅她的难处，谁知道她竟然把他当傻逼在耍！

　　怒不可遏的人突然冲入人群，拼命寻找着刚离开的人。
　　好在八字胡走得不快，很快就被追上了，“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算一卦就知道了。”喝了酒的人力气非常大，攥得胳膊生疼，但八字胡却只是瞥了一眼他的手没说什么，“天道让我找你便是想要救你，不管什么算出什么结果，我都会给你一个破劫之法。”

　　“所以，你想要怎样化解？”
　　“你真是算命的？”一副卦的时间，皮达酒已经醒了大半，也察觉出了八字胡不对劲的地方。且不说他的气质过于猥琐，就说哪有正经大师给人破劫会问想要死解还是活解的？
　　不过……

　　“当然是死解。”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愤怒之下他才懒得管这些。听八字胡解说了何谓死解、何谓活解之后，只见他阴恻恻一笑，点头说道：“冥婚，挺好的。她不是爱钱吗？那就让她去跟死人结婚吧，这样一来不就有用之不尽的钱了。等她结婚那天，我再给她烧一份大大的份子钱，让她如、登、天、堂。”

　　……

　　湘西某城。

　　“你确定这个东西能让那贱人一家家宅不宁？”
　　“李先生，你放心，我的魇镇之术包你满意。”

　　……

　　人间，已乱。

作者有话说

　　补充，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