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命》苴娘

4、今天不揍你我叫你爷爷

　　“爷爷，我错了……”赵焱抱在前院朱红的大柱子上，整个人离地大概有两丈远，很是真挚的说道。
　　下面站着位鬓发花白的老人，手持竹节棍，恨恨的喘着气。虽然年事已高，可整个人站的是端端正正，一双虎目，不怒自威，完全不显衰老之气。
　　除此之外，还有一圈人围在柱子边上，都紧紧盯着自家府上的小祖宗，生怕一个不下心摔了下来，那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其中就有今天陪着一起溜出去的赵全，正求爷爷告奶奶一般恳求赵焱别摔着快下来。

　　赵焱年仅九岁，骨量发育在这个年纪来看只是正常，所以他那一双手臂连柱子都包不圆，整个人挂在上面岌岌可危，在场的也只有赵国公一脸怒气，看不出担忧。

　　而刚从北边回京述职的现任赵国公，赵焱的亲爷爷赵广义赶了一天的路，好不容易回家歇息却得知自己的好孙子又出去赌，再加上周围仆从的吵闹，只觉得心头火起，当即大喊道：
　　“赵焱你给我下来，今天要是不打得你屁股开花，换我叫你爷爷！”同时挥了挥自己手上的棍子。
　　此话一出，下人们立刻闭上了嘴巴，噤若寒蝉。能说出叫赵焱“爷爷”的话，可见国公老爷被气成了什么样。

　　把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的赵焱哭丧着脸，很是扭捏道：“孙儿不敢……”
　　在安静的环境下，哪怕他的声音很小，赵广孝也听得见，“不敢？不敢就给老子我滚下来！”

　　瞧这话说的，差了辈分喽。
　　赵焱咂咂嘴，有心说上一句，只见到赵老爷子下颌上仅存的几根胡须都翘着，识相的闭嘴了。

　　赵全混在仆人间缩着脑袋，只希望老大人一怒之下忘了他这个小小的下人。
　　旁边的侍女红菱见他这样，小声说：“现在怕了吧，早知如此就不应该撺掇着小少爷出去。”
　　赵全顿感冤枉，嘴唇微微抖动：“我哪敢有这心思啊，少爷想出去，我也拦不住。”
　　“得了，看今天老大人这阵势，少爷倒是无碍，你怕是以后要一直倒夜香了。”
　　红菱都知道的结果，赵全能不清楚吗。他也只能认了，若是国公爷不消气，可能他连夜香都倒不上了。
　　正在这顾影自怜呢，余光中却看到了一抹亮色裙角，整个人立刻精神起来——救星到了。

　　“父亲莫生气，您回府还没喝口水呢。”
　　一个妇人打通往后院的石子路上慢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贴身丫鬟。
　　正是赵焱的亲娘李氏，原本在后院院子里看着下人收拾花圃，听到前面响动，心知是她那皮猴子被老爷逮住了，才急急过来救场。

　　说是“妇人”，其实年龄不大，身材窈窕，相貌更是不输京城的名家贵女，只是硬生生的被身上的锦衣华服和鬓间的金花玉钗堆出了不合年龄的雍容贵气。

　　简单说，就是打扮得太老气。
　　很有眼色的赵焱一边往下溜一边撇嘴。

　　被儿媳妇劝了一句，赵老爷也不好再说些浑话，只能装模作样的说道：“哼，这臭小子，老爷我马不停蹄的回趟家，他却在外面给我玩得乐不思蜀，太过胡闹！”

　　“麒麒今天确实调皮，但这孩子已经在家闷了数日了，正是玩性重的时候，实在是被管得有点紧了。”
　　“闷了数日？管得紧？之前他又干什么了？”赵国公倒是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立马三连问。

　　猪队友……要不是他是他娘亲生的，还以为这话是在爷爷跟前上他眼药呢，没有宅斗经验的亲娘的“说话艺术”可能是这座宅子里面最弱的一批。
　　刚从柱子上溜下来的赵焱看形势不妙，又打算再爬上去，只可惜迟了一步，被眼神好的娘亲一把拽住，拉在了身旁。

　　“这……”
　　李氏一只手攥住了赵焱的衣领，一只手捏紧了帕子：这让她怎么说？你的孙儿把宣武将军的大儿子打得门牙都掉了一颗？

　　唉。
　　被亲娘拎着，虽有些许不通气的感觉，但不妨碍赵焱听出她的心虚。
　　亲妈指望不上了，这个家终究还是要他来抗啊。

　　“爷爷。”废了好大劲把李氏的手掰开，赵焱整整自己的衣襟，露出几分不忿道：“你不要问娘亲，是孩儿当日不该怒气上头，才会下手失了分寸，让那金瓜瓜卧床两天。”

　　金瓜瓜，宣武将军金知的大儿子，因为金知信了一个云游方士所言，家里的两个儿子都以贱名称呼。

　　嗬——这小子还真长本事了，赵老爷听得眉毛一挑，压着嗓子继续问：“那金瓜瓜做了什么气着你了？”
　　话里已经多了几分火气，跟前低着头的赵全连忙咬紧了牙关，给自己少爷暗暗打气：少爷你千万别——

　　“他……他可怜我小小年纪没了父亲，要将我娶、进、金、家，好、好、照、顾。”赵焱的声音响起。
　　赵全：少爷你千万别再编瞎话了，金公子已经被你打得够惨……嗯？？嗯嗯？！！少爷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还是那个无情魔鬼！！

　　似乎感觉到了一缕哀怨的目光，赵焱说完看过去，对着赵全露出了一个可爱的、温柔的魔鬼微笑。
　　赵全：（瑟瑟发抖）

　　“打得好！！”本来还想继续教育孙儿的赵老爷立刻抚掌大叹，他赵广义戎马三十年，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大孙子，那金家小子如此说话，麒麒打他一顿还算轻的。
　　“我赵广义的孙儿，即便再胡闹，也比他金知的儿子强，还好意思跟我吹嘘他儿子学武的天赋有多高，连我孙子都打不过。”
　　这画风一转，顿时又开始以孙为耀了。

　　同样知晓事件真相的李氏也惊了，她低头瞥了眼还在朝她挤眉弄眼的亲儿子，只能叹口气。
　　算了，麒麒也被她罚过了，这黑锅就让金瓜瓜背了吧。毕竟，麒麒也没有说几分假话，那金瓜瓜确实趁麒麒没有长辈（“你爹娘不在么？”）欺负他来着（“我带你去玩好不好啊……你吃的什么？我也想吃！”），也确实把他认成漂亮的女孩子，这么说来，麒麒生气打人也没多大过错，就是手重了点。

　　给自己心理暗示一波成功洗脑的李氏恢复了小模样，一边牵着亲儿子，一边与春风得意的老爷子往用餐的堂屋走去。

　　“出去玩了这么久，饿着了吧，娘已经让做了你最爱的乐山冰梨糕，正用碎冰镇着呢，用完饭再吃。”
　　“好的娘，我确实馋了，周厚铭他们去的地方就没什么好吃的。”
　　……

　　下人们：这种场面他们还真的司空见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