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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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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舒眠望着路边刚开的海棠花朵,想起他就会不自觉地扬起唇角:“他与老傅比试,老傅躲闪时不注意跌在地上,他是亲自去扶的。”
罗兰不以为意:“不过是伸伸手扶一把而已,夫人怎么看出来大将军不冷血的?”
安舒眠认真解释给她听:“他是皇上亲封的大将军,他身为天望国大将军,竟然亲自弯腰去扶一个因自己不当心而跌倒的护卫,你说,他能是个冷血的人吗?”
罗兰扯扯唇角,依旧不懂夫人的思路,但是终究是好事,她便顺势问道:“那夫人打算去接近大将军了吗?”
“接近?”这两个字直接把安舒眠拉到现实,她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可不敢去。”
罗兰劝说道:“夫人,您当初在安府,不敢见老爷,是怕大夫人欺负您,刚嫁进将军府时不敢见大将军,是怕他残暴,如今您亲眼见到他并非残暴之人,您就试着去接近大将军,虽说您与大将军是夫妻,可成婚后根本没见过面,更是不曾圆房。您可以先试着和大将军圆房……”
“罗兰!”安舒眠羞得捂脸叫住她,“什么圆房不圆房的,你这丫头懂得倒多!”
罗兰敛起笑意:“那夫人就一直这样了?默默地喜欢大将军就是不告诉他?”
安舒眠停下脚步,认真思考起来。春光照在她的脸上,她扬起脸,眯起眼睛望蓝天:“喜欢吗……好像……是挺喜欢的。不过,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嘛,我可以每天看见他,他也想不起来有我这么个人在府里,所以也不会想杀掉我。罗兰,虽然我有时候会看到他不冷血的一面,可是他是大家公认的杀人不眨眼的人,不然皇上为何那么信任他,让他去平定旭族叛乱。我如果贸然接近他,惹了他的厌烦,那你觉得,我还能有活路吗?”
“汪汪”两声,安舒眠睁开眼,就见馅饼从春眠居的方向跑过来。她绽开笑脸,蹲下捧过馅饼的圆脸:“来接我啦!”
馅饼发出轻轻的撒娇声,圆脸往下搭,蹭着安舒眠的手。安舒眠抱起馅饼往春眠居走,路上放它下来,和它扔石子玩。
罗兰看着她墨绿色的裙角旋转飞扬,像一朵朵浪花,她轻快的步伐和明媚的欢笑声掺进春日黄昏,将落日余晖点染出少女的欢畅。罗兰弯了弯唇,直觉总觉得,大将军不会厌烦夫人的。
夏日踩着火热的鼓点就覆盖上了盛央城,杨树的大片绿叶繁盛而茂密,投下的阴凉像墨色的大掌欲尽力拂去大地的热浪。
安舒眠喜欢命人搬一张榻,躲在廊下喝着酸梅汤乘凉。她天天叫罗兰熬好酸梅汤加了冰块端给她,抱怨着天气太热,可还是会雷打不动每日爬假山看将军练功。
她有天和罗兰一起爬上了假山,望见松雅园里站了好多人。平时都是将军自己或者他和老傅两人,从未见过有这么多人和将军一起练功。
“这些应该是大将军带的精兵队伍吧,看着有十几个人,个个身手了得呀!”罗兰惊叹。
精兵们在互相比试,刀剑挥舞带起尘土飞扬。而冷寒兮在他们中间依旧显眼,他比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要高,一招一式也更加雄浑有力。
安舒眠没有说话,心里默默在想,他或许,不像传言中的那么凶残,就像他的长相一样是误传。她模糊能瞧见他的脸并不是满脸横肉的残暴长相,只是棱角分明,不怒自威。
安舒眠在想,如果,如果,他今天能笑一下,她就去提醒他一下,这里还有个他刚娶回家的小妻子呢!
虽然传言那样说,可是这么长时间她从没见过他杀了谁呀。
燥热的夏风烘上面颊,几招过后,冷寒兮对面的人从老傅换成了另外一个人。两人的招式你来我往,招招精彩,引得近旁的人都停下自己的动作侧目看向他们。冷寒兮对面和他对招的人不及他高,却出手利落,冷寒兮连攻带躲,险象环生,有几次,他还差点中招。
安舒眠看着揪心,不过她也清楚,这只是练习,不是真正上战场,点到为止而已,不会真的伤到将军。
冷寒兮低下腰避过了一剑,那人立刻收手,手腕用巧力,刀尖一转又向冷寒兮飞过去。他有一瞬的迟疑,随后抬手拨开刺来的刀尖,将自己手里的剑直直刺向对面人的心脏。
那人身体被刺穿,倒在血泊中。
旁边有人扑过来似乎是来向冷寒兮求情,冷寒兮眼疾手快,转瞬从赶来保护他的傅修至手里夺来宝剑刺穿了求情人的喉咙。那人连一句话都没说完就毙命了,喉间渗出鲜红的血。
罗兰惊得抚着胸口,看向安舒眠:“夫人,您,您被吓到了吧?要不,咱们,咱们回春眠居吧……”
安舒眠被吓得脸色煞白,说不出一句话。她不敢再看地上倒下的两个人,只能直勾勾盯着冷将军,只见他颇为不耐烦地冲老傅示意了一下,就有人上前将地上的两人拖走了。
不过是比试几招的分寸没把握好,冷将军他何至于此?何至于就要了对方的命?
今日看来,传言没错,他脾气不好,喜好杀人。
蝉隐在石头缝隙中鸣叫,安舒眠好久都没有缓过来,微风也吹不走她额上的冷汗。她就那样怔怔地望着那个她关注了许多天似乎很熟悉的身影,攥紧了手帕。她望着他杀了人之后没有停留片刻,只是将人抬走便又恢复了先前的状态。
她刚才想去接近他的想法荡然无存,跌跌撞撞地下来假山,和罗兰回了春眠居。
罗兰担忧,眼见着安舒眠是被吓到了,她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抚。可安舒眠总是摇头:“名不虚传……我都看见了……我以后要躲他远一点……”
她生平头一回,亲眼见到杀人的场景,竟然是她新婚的夫君动的手。白刀进红刀出,一连两条命,他的眼睛不曾眨了一眨。安舒眠还幻想过,那些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传言万一是误传呢!可如今看来,确是无风不起浪。
接连几天,安舒眠看着毒辣的太阳,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就冷汗涔涔,不欲出门,只是在夕阳落下之后在春眠居的树下边走边想,万一以后她在将军面前犯了什么错误,将军要她的命,她该向谁求助呢。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爹。大姨娘一直视她为眼中钉,弟妹和其他几位姨娘更是与大姨娘同仇敌忾。只有爹,如今还算疼她。可若是想要求助爹,必定会通过大姨娘,爹也许就会听大姨娘的话,不再管她,左右爹还有一儿一女。
安舒眠站定,树叶沙沙作响,忽然觉得夏夜凉透,孤零零的无助感袭满了全身。
眼角湿润,安舒眠低低头,想到罗兰没跟着,她才轻声啜泣了几声。万幸的是,她现在还不在将军的考虑范围之内,将军很可能都忘掉自己还有个妻子。
安舒眠擦擦眼泪,也想明白了:看还是可以继续看的,只是不要提醒他这里还有一个她就好了。
次日有雨,天阴沉沉的,乌云像沾了墨的棉花,蜻蜓都被压得越飞越低。安舒眠让罗兰拿着伞在亭子里等着,她自己爬上了假山。
她看到了许多天出现在她梦里的那一道身影,潇洒魁梧,举手投足都是赏心悦目的。
她昨日叫罗兰去打听了,那两个被杀的人都背叛了将军,卖情报给魄奴兹更混进天望国的卧底。纵使他并非没有理由地杀掉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可他杀人仿佛寻常事情一般,着人简单处理之后就能立即回到之前的状态,安舒眠可是头回所见。
她还是怕的。
突然电闪雷鸣,温柔的沙沙声骤然猛烈成了激荡的狂风。罗兰急得大喊:“夫人,快下来吧,要下雨了,咱们回去吧!”
夏天的雨落得快,雷声轰鸣,豆大的雨点就从天而降。安舒眠顺着上假山的石梯一步一步下来,雨点密起来,石梯开始变得又湿又滑。
雨下大了,冰凉的雨啪嗒啪嗒砸在她的身上,她深一脚浅一脚,像独自冒险的旅途中发遭遇不测,孤助无援。她脚下一滑,整个人从假山上跌了下去。
重重摔在地上,肩膀上像是种下了疼痛的种子在蔓延生根。脸上还有不断滴下来的雨,安舒眠抚着肩膀,疼出泪来。
罗兰吓得扔下雨伞,手忙脚乱地想要扶她,却见她摆摆手:“别动,好疼……我自己起来。”
安舒眠挣扎着自己能站起来,那就不会很严重。可是,找谁来看看呢,或者,直接让罗兰去拿些跌打损伤的药来涂一涂就算了。毕竟这点小伤惊动将军,总会惹了他的厌烦。
安舒眠躺在床上,疼得不停掉眼泪。罗兰说,傅夫人精通医术,她即刻去请。
多亏傅夫人及时赶到,她打开一瓶白色的药膏,抹在疼得最厉害的地方,凉凉的,还有淡淡的中草药香。
傅夫人姓钱,是宫里面太医院的钱太医的女儿,从小闻着药草香长大,医术自然精湛,用药也果断准确,一炷香的功夫,疼痛感消下去了大半。
安舒眠满脸惨白,无一点血色,冲她颔首示意表示谢过,耳边的碎发滑下来,愈发憔悴:“听说傅夫人前不久才生了孩子,真是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傅夫人细长的柳叶眉染上笑意:“不打紧的,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好,那咱们互相就称呼名字好了!”安舒眠轻按着伤口也勉强笑开,她不放心罗兰那小丫头,便问道,“昀紫,罗兰有没有跟你说我是怎么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