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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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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的意味一日复一日浓烈起来,身上衣衫也减去了些许厚重,院子里的花团锦簇,争奇斗妍,有的花胜在形状,饱满似玉盘,有的花胜在颜色,浅蓝的花瓣拥着火红的花蕊,雪青色花瓣中间藏着鹅黄的花蕊,娇艳动人,花香扑鼻。树木抽新芽,嫩绿色的小叶子稳坐在树的枝头,跟着春风摇脑袋,生机勃勃,煞是可爱。
安舒眠早饭过后,拿了一本书坐在窗下细细品读。她闻着桌上飘来的茶香,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学过毛笔书法,不然连书里的字都不认得就真的尴尬了。
馅饼突然开始大叫,接着是罗兰的声音:“小姐。”安舒眠赶忙要馅饼安静下来,又听罗兰道,“大夫人带了两个丫鬟来,那两人奴婢瞧着面生,许是她身边不常走动的。”
安舒眠放下书:“请进来吧。”她起身去迎,却老远就闻着一股有些刺鼻的香气扑过来。她皱了皱眉,向大夫人行了礼。
“舒眠,你过几日就出嫁了,我找了两个丫头过来教你些男女间的事,你用心学着。你有任何疑问都可以请教这两个丫头,虽说少女含羞,可没有外人不打紧,现在问她们也好过嫁人之后再不懂,叫大将军笑话。”大夫人言辞恳切,笑得温和得体,转而瞧向两个丫头,“罂粟、百灵,还不快见过大小姐。”
罂粟和白灵上前行礼,声音轻柔好听:“见过大小姐。”
安舒眠凝神看向罂粟和白灵,两人俱是貌美如花的女子,肌肤胜雪,瑶鼻樱口,抬手投足间风姿绰约,不过款款行走至她跟前行礼,就能波动一屋子的香气泛起涟漪,方才觉得刺鼻,闻久了竟觉得通体舒爽,想多吸两口。
大夫人交代过后就走了,留了罂粟和百灵,说是教到中午就走,明日继续。
罗兰也知趣地退下,关好了门,屋子里只有安舒眠和罂粟、百灵三人。
如此也方便,两个姑娘言语中不乏露骨之词,安舒眠听了也不禁脸红,还好没有旁人在场。不过,一晌午也并非皆在谈论床笫之事,大部分时间是在教她唱歌跳舞、弹琴吹笛,小时候没报的辅导课,现下都学了一个遍。
快吃午饭时,大夫人派人来叫走了两个姑娘,罗兰端了壶茶走进来:“小姐辛苦,奴婢特意泡了一壶茉莉清茶,小姐喝一杯吧。”
安舒眠看着罗兰给她倒茶,一时看得失神,罗兰轻唤了声小姐,又抿唇坏笑道:“小姐不会这么刻苦吧,两个姑娘都走了您还在想?”
安舒眠被她唤回神来,双颊微红,嗔道:“去!你这小丫头都会打趣我了!”
罗兰嘻嘻一笑,侧身见周围没人,压低了声音敛眉道:“小姐与两位姑娘交谈,可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安舒眠失神之时正是在想此事,便压低声道:“我总觉得,她们不像是安府的丫鬟。”
罗兰去关了房门,道:“小姐闺阁紧闭,自然有所不知。奴婢乃一介草民,自幼在民间长大,倒是略有耳闻。盛央最知名也是最豪华的青楼坐花楼,里面有四大名妓,罂粟和百灵就是其中之二,罂粟乃四大名妓之首,才艺样样精通,就连相貌身段也都是万里挑一的好;百灵则最善歌唱,她的声音时而婉转动听,时而妖冶妩媚,叫人欲罢不能。”
安舒眠喝下几口茉莉清茶,茉莉的清香萦绕舌尖,她抬手托腮,想大夫人再恨她应该也不至于随便请两个青楼女子来教她这些事情:“你能确定这两人都是坐花楼的青楼女吗?”
罗兰皱眉想着:“坐花楼头牌中却有两个姑娘叫罂粟和百灵,这是盛央所有百姓都知晓的,奴婢断不会记错。就算是有重名,可是她们身上的味道也和坐花楼里面的香粉味很像。”
安舒眠挑眉,笑道:“你是去过坐花楼吗?还知道里面的香粉味。”
罗兰撅起小嘴一瞬娇羞:“小姐又拿奴婢作乐。奴婢怎会去过那种地方,只是奴婢幼时贪玩,与玩伴在盛央的街巷间追逐打闹时,会经过坐花楼门前,即使从街的对面路过,也能清晰地闻见。”
安舒眠收起笑容:“那闺阁小姐出嫁前,都要跟着青楼女子学习那些事情吗?”
罗兰摇头:“奴婢也十分疑惑,闺阁小姐出嫁前都是由主母选几个府里有资历的婆子来教导的,若没有这样的婆子,奶娘也可。请青楼头牌来教的,奴婢孤陋寡闻,确实没听说过。”
安舒眠叹了口气:“那便是大姨娘在费尽心思羞辱我了。”她蹙眉,“可是若她想要羞辱我,确实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啊。”
罗兰想到什么,忽然笑道:“奴婢觉得,许是老爷到底心疼女儿,嫁的夫君是那样残暴的一个人,只能用软的方式伺候好他,令他满意,他才会对小姐好啊!”
安舒眠默默觉得有理,父亲若真这样的用意,也是用心良苦了。她回想着大夫人领着罂粟、百灵过来的样子,笑容温婉,全然不似先前那般不拿正眼瞧她的样子,言语间也不再有不尊重她的意思,想必也是父亲从中提点过的缘故吧。
安舒眠想起她只见过一面的父亲,瘦削的身影在喝着一杯浓茶,抬眸看见是她,眼神里有掩不掉的惊喜。她眉头舒展,甜甜地笑开,有父亲撑腰,她再也不是无人疼爱的孩子了,再也不是轻易就能被人欺负的了。
安舒眠决定不辜负父亲的一番苦心,她尽心学习,学了三天的晌午之后,就到了成亲的日子。
天不亮就被罗兰叫了起来,梳妆打扮一番,匆匆吃了点罗兰做的蜜枣糕。
一位喜娘来了,给安舒眠说了一套吉利话后,讲了成婚的流程步骤,又请安舒眠做到梳妆镜前,喜娘给她梳头,罗兰端着珠玉钗站在一旁。
安舒眠问:“罗兰,我一直很喜欢你做的蜜枣糕,怎么许久都不见你做,今日倒想起来了。”
罗兰笑着看向镜中的安舒眠:“奴婢前几天都没做,是怕小姐吃腻了今日就不吃了,今日是必须要吃的,蜜枣寓意早生贵子呢!”
安舒眠一阵脸红,睨她一眼:“油嘴滑舌!”
一头青丝挽起,预示着少女变成少妇。喜娘梳着头发,诉说着祝福,又不停地夸赞:“大小姐秀发乌黑亮泽,养得真好!”
安舒眠望着镜中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银簪熠熠生辉,玉钗上垂下的流苏摇曳灵动,她却不容易露出笑来。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个仪式结束后的生活是一片未知,这感觉有多么不美好。
由着喜娘摆布,头上的首饰繁复又厚重。安舒眠敛眸,这喜娘还不如罗兰的手巧,梳得头皮发麻。
换婚服时,安舒眠竟觉得有些紧,不过不碍事,她嗔怪罗兰:“罗兰,都怪你,一天天地给我做糕点吃,大姨娘一月之前量体裁衣,我如今竟觉得紧了些。”
罗兰捂嘴笑:“小姐怎么不怪自己日日胃口都那样好呢!”
大将军来迎亲时,天已然大亮。她盖着喜帕,听完父亲的最后一声叮嘱,忽然就哭得不能自已。她记得,粉杏曾与她说过,安老爷也不疼爱她这个女儿,可现如今,旁边的安老爷言辞恳切,稳重又带着藏不住的欣喜。或许,粉杏说得太片面了,安老爷只是碍于家中主母的缘故,不曾对自己有过关切的言语,但是女儿要嫁人了,他终究还是最舍不得的那个人。
只是有喜帕在,谁也不知她在一方红布下面泪流满面,她使劲咬着牙才抑制住自己没在大喜的日子里哭出声来,扰了大家喜庆欢愉的气氛。
上午迎亲,黄昏拜堂。
安舒眠在洞房中等着大将军喝完喜酒,等得百无聊赖。有喜娘在一旁伺候她,她就命罗兰去熟悉将军府的地形。
安舒眠又饿又困,苦于喜娘不让吃东西,她也只能坐在床边静静地等,闭目养神。
忽然听见罗兰回来了。
“小姐……啊不,夫人,傅大人让奴婢告诉您,今晚不必等大将军了,您可以先睡了,大将军今晚睡在松雅园。”是罗兰的声音。
“傅大人?”安舒眠疑惑,“傅大人是谁?松雅园又是哪?”
罗兰答道:“傅大人是自小跟在大将军身边的贴身护卫傅修至,松雅园是将军府里大将军练功和休息的地方,也是大将军的住处。”
刚结婚就分居?
安舒眠低眸一笑,心里别提多高兴。
她默默看着喜娘带着一群丫鬟噤声离开,谁也不敢抬眸看这位将军夫人,洞房花烛之时就令其独守空房,是她不受夫君宠爱的开始。安舒眠却开心,不来洞房没关系,至少她不用提心吊胆伺候着那个男人,还生怕他动一动手指头就把自己戳死。
她终于憋不住笑,一把扯下红盖头,从床边站起身来活动着坐酸了的胳膊腿:“罗兰,快去打水来我要洗漱睡觉啦!”
罗兰也随着主子笑:“夫人,您高兴糊涂了吧!奴婢先伺候您更衣吧。”
安舒眠冲她傻笑两声,走到她身边抬起胳膊更衣:“罗兰,我们住的这个院子叫什么?”
罗兰手下动作不停:“这座将军府是皇上为了奖赏大将军平定旭族部落叛乱有功,赐的新府,本来各个院子都没有名字,将军也只给他经常呆的园子起了名,别的都还无名呢。”
安舒眠“哦”了一声表示懂了,又坐到梳妆台前拆下满头珠玉:“将军的贴身护卫傅修至,也不好相处吧?”
罗兰轻巧地脱下安舒眠耳朵上的碧玉涟纹滴珠耳坠:“傅大人人很和善,也可能是奴婢与他接触不多的缘故,奴婢目前不觉得他难相处。”
安舒眠忽然转身:“哎?罗兰,傅修至和你年纪相仿吗?他能在那么残忍的人身边被选作贴身护卫,跟了那么多年,想必不会差,过几年我把你许配给他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