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卋長樂》兰卿客

9、第 9 章

　　沅芷还焦急地在门口走来走去。见裴伯尧好好地走来，终于松了一口气。汀兰看到无归眼睛一亮，就要跑过来。沅芷赶紧拉住，跪下迎接圣驾。
　　\"起来吧，\"裴虞往宫里看了看，\"你家姑娘呢？\"
　　\"姑娘早上读了一会儿书就去了娘娘的屋子，待了许久。\"沅芷有些羞愧，\"奴婢担心小殿下，一直在这等消息，没顾上姑娘。\"
　　\"你们这里伺候的人还是太少了些。\"
　　\"姑娘不喜这宫中许多人，许多事情宁可自己动手都不愿再添人了。\"沅芷也有些无奈，\"这次答应侍卫大人进来，也是因为实在无人照顾小殿下去外面上学。也一早说了安排住的远远的，最好永远碰不到。\"
　　\"以后就让无归照顾伯尧，你还是首要捉紧着你们姑娘。\"裴虞皱起眉，心里略有不快，可想着若自己在这发脾气，对方不领情不说，搞不好还反怪他欺负她的人呢，想着已站不住，大跨步出去，\"你们去安排安排，孤去找她。\"
　　慕渊那日其实是听到裴虞说话的，她看着姐姐的床帐，看着姐姐的首饰，香脂，不止一遍地问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连裴虞都在淡忘，她到底在守着什么？\"
　　这里的每一个陈设，当初她觉得都是困住自己的枷锁，可如今这么多年坚持下来，她又怕变了，若一切物是人非，那么她这几年的岁月是不是不过荒诞一场？
　　\"想你姐姐了？\"裴虞在她背后轻轻地开口，见她愣神，怕吓着她。
　　慕渊收回手：\"想好了？\"
　　\"总是这么单刀直入，在这里我不同你计较，外面的人心怀叵测，到时候记恨着你，你都不知道。\"
　　\"怎么，你招人恨了？\" 慕渊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裴虞看着她那模样，狠狠一怔，将圣旨拿给她：\"什么都瞒不过你。\"
　　慕渊也不客气，接过来打开就看，顿时气得脸都红了：\"你疯了，如此强制推行，必会引起公卿侯爵地警觉，不仅是将如今明面上的力量转入地下，规模更是扩大。豢养军队必使银钱。暗地里扩展钱路更是肮脏，敛财更是贪婪，上行下效，地方将领培植各自势力，搜刮的只有百姓。轮流制只会让他们更不顾后果，与那流动的劫匪又有何区别？\"
　　裴虞看她疾言厉色，好一会才道：\"我看了你写的条子，我以为你会支持我这么做。\"
　　慕渊平了平心绪：\"小时候，庄先生同我分析前朝兴衰，我就曾不甘军权旁落，乱国之本。可先生说我少年意气，操之过急，他们不会主动交权，需要当政者有智慧，步步为营。\"
　　\"那你就让孤看着他们继续作威作福，还要小心翼翼，讨好着他们，好让他们不要造反不成？\"裴虞越说越气，来回踱着步子，\"京中已有多起命案，都是孤的心腹，奉旨主动散了府兵。如今落得此下场，田虔更有理由抗旨不尊，孤倒真不知那些不法之徒到底是前朝贼子呢，还是有人在排除异己！\"
　　\"你拿什么强迫他们，你这真龙天子的命说吗？\"慕渊嗤了一声，\"当务之急是培养自己的势力。以新朝选拔人才为名，全民参与，不拘一格，不论出身，有能者可殿前评比，所出均为天子门生。\"
　　沅芷带着裴伯尧先到他的房间看看，虽朴素了些，但应有尽有，这就是自己以后的家了，伯尧一路上都开心地合不拢嘴。
　　无归的房间更加简单，索性他也不在意，只点了点头就出来了，沅芷领着他们认识认识路，顺便回答伯尧的诸如\"慕渊平时到这来吗？她一般都做些什么\"之类的问题，无归一直沉默地跟在后头，冯公公拉着汀兰不敢放松，就怕她和无归动上了手。
　　\"那与军权有何关系？\"裴虞的话传来，一众人都停住了脚步，安静了下来，\"况且此次半途而废，以后孤的旨意不就更是废纸一张！\"说到后来已有些吼了。
　　众人正要离开，就听慕渊清冷的声音传来：\"谁在外面？去，端盏茶来，给你们主子败败火。\"
　　沅芷应一声去端茶，裴伯尧进得门来，见慕渊懒懒地坐在椅子上，父皇站着望着他，他只得回：\"我们正在认路，走到这，就要走了。\"
　　慕渊指个椅子让他坐下，继续道：\"选出的文臣派往地方，主管行政，钱粮。地方将领卸掉行政实权，专事练兵。文武分权而治，互相监督，互相牵制。文官考核合格者才可晋升中央，武将精干者调至禁军，由圣上直接统领。如此既给素民尽忠报国，发挥才干的机会，又将精英强将都掌握在手，分散公卿侯爵势力。所谋之事自然水到渠成。\"
　　裴虞思想被她拉回去，顾不上裴伯尧，细细品砸她的短短几句话，虽不详细，但大体方向已指明，具体方法也给了，只细节有待推敲，不禁拍案叫绝。回头看着慕渊还是懒洋洋的坐在那里指点江山，到底情难自禁，一把将她举了起来，抱在怀中，直叫：\"慕渊，慕渊，你让孤把你怎么办才好？\"
　　慕渊一惊，死命地推他，裴伯尧也惊得站了起来。
　　裴虞拥着她，看定了慕渊的眼睛：\"孤答应你，孤把这天下的储君交给你，你一定要给孤教出一个明君来。\"裴伯尧当场愣住了。
　　门口的无归看了看冯公公不动如山，也沉默着当块木头。
　　慕渊将裴虞赶出了菡萏宫，心中犹恼怒，遣了裴伯尧出来招呼大家都散了。伯尧下午赶去上课已是不及，冯公公便领着他去元始宫收拾东西，无归也先回了羽林卫交代一下自己的去向，收拾一下行李，不想正遇到大皇子裴宗严和田阳在羽林卫抓人练习武功。
　　田阳看到他一把拉住：“你可算回来了，这些人都不得劲，还是你陪我比划比划。”
　　无归正要拒绝，就听裴宗严笑道：“如今他恐怕没空陪你，听说父皇调他专门去护卫小九，以后怕是不属于羽林了吧？”
　　无归也不清楚自己以后的编制，索性就道：“今日来交接，的确无空。”
　　田阳一脸失望：“跟着那小萝卜头有什么意思？”
　　裴宗严笑着拍拍田的肩膀：“你每天就想着过招，无归可是圣上请点的差使。只是看你这情形，是要走吗？听说小九以后就住菡萏宫了，你这是也要去吗？，菡萏宫里原是住着谁？也不知现下他做不做得了菡萏宫的主。”
　　无归不愿多说，只闷嘴站着。田阳不耐烦，挥挥手：“快走，快走，看到就烦。”
　　无归拱拱手，走了。裴宗严看着他走远，脸色沉了下来.
　　田阳无所谓地招呼他：“走，走，今日骨头都没伸展开，羽林真是越来越不行了。”
　　虽他说以后还会坚持回来训练，但到底是走了，有不少羽林卫的同伴拉着无归简单地聚聚。他们往日虽看不上无归的出身，但说到真本事，还都是服他的。知道他只是去给个小皇子做护卫，都替他可惜。无归听着他们安慰，不由想到今日在门口听到圣上的话。
　　回来时，天已黑，他背着个小小的包袱，静静地一路走回菡萏宫，相交于其他宫殿晚间的清冷，菡萏宫倒是显得有些热闹，各色各样的灯笼随着风摇摇晃晃，混着潮气铺面而来，本来很是湿冷，但屋檐下烛光透出来，水中也映着月亮和各色的灯笼，又显得十分温暖。
　　“也不知人都去哪儿了？”正想着，一阵风过，一件软纱飘到水面上，他转头就看到的秋千架上似乎躺着一个人，穿着一身同那软纱一样的雨过天晴色的衣服，月光洒了一身又流泻在地上，和着凌凌波光，整个人像笼在一团烟云中。
　　待他走近了，才看清是个小姑娘。雪白的小圆脸上，眼睛紧紧闭着，鼻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微微嘟着，还含着一小缕头发，整个感觉像个小兔子似的，无归有些好笑：“怕是比那汀兰还顽皮，怎得就在这睡了？”
　　风一阵一阵的，无归看不过，将衣服脱下来张开挂在椅背上，自己又走到过来，看着这小姑娘自顾自睡得沉，想打开包袱寻件衣裳给她盖盖，到底觉得不合适，只定定地挡在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