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卋長樂》兰卿客

8、第 8 章

　　沿着长长的宫道，在一众红墙金顶的宫殿中，菡萏宫的攥尖顶十分显眼。蓝天绿瓦，飞檐斗拱，与池塘中波光粼粼的倒影，两相辉映。
　　因前朝主人爱莲，特开了这一片水，也因着这片水，仿佛袅袅烟波孕育得人都温柔娴静了。
　　偏偏此时蹦跶出这么个欢脱的人儿。冯公公和无归才靠近菡萏宫，就见汀兰小马车似的冲过来就往冯公公面上扑。两人都没反应过来，无归已抢先一步挡在冯公公的前面，拉住汀兰的一只胳膊，错身绊住她的左脚，只听吧唧一声汀兰就趴倒在地上。
　　惊得冯公公哎呦一声，赶忙来扶她：“小祖宗，你这是往哪儿跑？也不看着点人，出了宫，撞上贵人，可了不得。”
　　汀兰只一蹦就跳了起来，瞅着无归，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沅芷本就是送汀兰出来，并未走远，此时也迎了出来，面上很是着急：“公公，您来得正好，昨日圣上来，姑娘发作了九殿下的奶娘，奴婢只顾着看汀兰的伤，也没顾上九殿下，如今已一夜不见人影，姑娘随性由着他，可奴婢实在担心，就让汀兰出去找找看。”
　　冯公公肃容：“昨儿出事后就不见了？”见沅芷点头，“知道了，你也别急，赶快领了这小丫头回去，别让她在外面冲撞了，受了委屈也没人护着她。”
　　无归估摸着那姑娘的力气，一般人还真不好让她受委屈。
　　念头刚一闪过，就听冯公公边往外走边说：“九殿下年纪小，宫里去过的地方也不多，估计是迷路了，你先去你们羽林卫集结些人，老奴去回圣上。”说着已走远了。
　　且说裴伯尧，他虽在菡萏宫的时间不长，却也看出慕渊对菡萏宫很是疏离，多数地方都保持着他母亲在时的样子。慕渊像是个借住的，只是固执地维持着她自己都根本不在意的现状。
　　他也不是不知道赵嬷嬷日常行事有些逾越，可毕竟是他唯一可以依靠信赖的人。又觉着慕渊如此严苛，还是她根本就是想赶自己走呢？若是慕渊也不要自己，他就真的什么亲人都没有了。
　　举目一看，偌大的宫殿，他不知来路，也不晓去处。
　　一小太监上前来：“请问是九殿下吗？”见裴伯尧一脸迷茫地看着他，“殿下不常出来走动，瞧着眼生，奴才是三殿下身边伺候的，我们殿下看您在此徘徊，着奴才来问问，小殿下这是要去哪儿，要不要奴才给领个路。”
　　“我出来逛逛，迷路了。”小太监见九皇子吞吞吐吐，也不多问，就领着他来到了毓庆宫。
　　彼时，裴瑾玉正在临帖，这是他的习惯，每日坚持。他是不用晚膳的，克欲而达到专注。前朝后宫说起三皇子都是交口称赞，怕也只是看到他努力的万分之一。
　　小太监不敢打扰裴瑾玉，就领着裴伯尧用了膳。等裴瑾玉完成了今日的课业，才来回禀。
　　“把他带过来吧。”裴瑾玉洗洗手，这才做坐下休息一会儿。

　　裴伯尧被带进书房的时候，还是给惊到了，除了书桌后面的多宝阁放着各式各样随时可取用的笔墨纸砚。剩下三面都是书架，满满当当的都是书，且一眼扫去，怕都是翻过的，看不到新的，更不会落灰了，心中不免升起一股子钦佩之情。
　　又看了看桌上的字，不同于慕渊的个性鲜明，裴瑾玉写的是标准的楷体，工整规矩，沉稳大气。
　　“喜欢？”裴瑾玉见他看着字目不转睛的，“可有练过？”
　　裴伯尧红着脸摇摇头：“还不曾拿笔。”
　　裴瑾玉看了他一会：“过来。”说着又重新磨墨。
　　小太监看着自家殿下教九殿下拿笔写字，就在一旁恭敬地候着。
　　晚上，裴伯尧就歇在了毓庆宫，裴瑾玉什么也没问，第二日看他也不提要走，就又领着他到了崇文殿，裴伯尧很是感激。
　　两人正要进殿，就听田阳在后面咋咋唬唬：“呦，小萝卜头，你今天来啦，恢复得怎么样？我说，你也忒不顶用了，这就吓着了。还休息了一天，要是小爷，保证眉头都不皱一下。”
　　裴宗严也走上前来：“听说，你被送去菡萏宫修养了，父皇昨日也去了，怎的与三皇弟一同来了？”又上下看了伯尧一通，“如今看你，是大好了。”
　　裴瑾玉只看了他们一眼，就走开了，裴伯尧只得答道：“劳大皇兄惦记，昨日叨扰了毓庆殿，三皇兄知我不熟路。早上又领我来了。”
　　裴宗严正要再问，田阳就插嘴道：“你要还是害怕，就跟着小爷，小爷以后可是要上战场杀敌的，区区几匹马，何足挂齿。”
　　“每天就知道大言不惭，就你这样还学人家要当将军，难道你家的家传绝学不是怎么给人背后下套子，捅刀子？”公孙无忌说话还是如此刻薄。
　　可这回田阳却没有立刻与他吵起来，只挠了挠后脑勺：“我知道最近事儿闹得有点大，可他是他，我是我，我学不来朝堂上的那些东西，我就是要上战场，建功立业的。”
　　公孙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哼一声，当先走了。
　　裴襄看到一旁站着的裴伯尧，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裴思逸已走到伯尧身边一本正经地向他行礼：“九皇弟，我代小八向你赔罪，请你看在四皇兄和我的面子上原谅他吧，母亲昨日已经罚过他了。”
　　裴伯尧赶紧回礼，口道不必。大家都进屋各自坐下，一天的课程就开始了。
　　无归只去羽林交代一声，就直奔崇文殿，在他看来，九皇子年幼，宫里认识的人，识得的地方本就不多，宫人们看到不知道给菡萏宫报信，也会给元始宫报信，既然两边都不知道，那一定是去了他该去的一个合理的地方，那就只能是皇子们白日上课的崇文殿了。
　　果然看到九殿下正坐在座位上念书，就遣了个人去给冯公公带个信，自己站在宫门外等着下课。
　　田阳看到无归，早就坐不住了，第一个冲了出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守马场了，是来找我的吗？是不是后悔了，要来给小爷陪练了？”
　　“田阳，他是谁？”公孙难得好声好气地与田阳说话。
　　可还没等他回答，听到冯公公尖锐的嗓子：“圣上驾到！”
　　众人一惊，不知圣上怎会来。
　　“都起来吧，小九过来”又看到无归，“你做得很好。”
　　之后勉励各位好好学习，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裴虞就领着九殿下和无归走了，留下一群各有所思的人。
　　裴虞想慕渊了，她总是这么的恣意，有想法就放心大胆地提，有问题就不择手段地去解决，总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最后要把握的是什么。
　　可他呢？前日颁布的政令，京城就屡出命案，地方上阳奉阴违，搜刮暴敛，短短两日，已叫他举步维艰。慕渊，要是你，你怎么办？
　　裴伯尧怕慕渊开口赶他出去，刚听冯公公说无归以后陪着他住在菡萏宫，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又怕无归冒犯了慕渊，便一路上喋喋不休地说着菡萏宫的忌讳：“不要到处乱走，东西不要乱碰，慕渊不喜欢吵闹，喜欢荡秋千……”
　　原来还有一个未谋面的主子，主子是个姑娘，姑娘名字叫慕渊。挺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