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卋長樂》兰卿客

5、第 5 章

　　裴伯尧吃好了，听着慕渊与沅芷说话。知道自己以后都住在菡萏宫，心里很是惊喜。两个小腿晃啊晃的，忽见慕渊这一番动作，更是惊奇。
　　“殿下若是吃好了，可以先去书房坐坐，奴婢办完了差使，就来找您。”转头就看到汀兰一把把椅子就举过头，裴伯尧也是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几步把椅子放好，就要往上爬。忍不住笑道：“殿下莫见怪，当初娘娘捡回汀兰的时候，她已经烧迷糊了，如今有些愚笨，不过力气大，天性纯真。希望您以后多担待。”
　　“娘娘？”
　　“就是您的母亲，还没进宫的时候。”裴伯尧很少听人谈起他母妃，想多问几句，也看出沅芷不愿多说，只点点头：“我知道了”
　　沅芷见他不多话，也不乱跑，便也顾不上，就让他站在边上看她们将墙上的画取了下来。
　　等画拿下来，卷好，沅芷看小殿下探着身子往外看，琢磨着他是在找姑娘，解释一句：“姑娘回书房了，小殿下和我一块去吧。”
　　果然见慕渊正站在书桌前，已经在磨墨，瞟了沅芷一眼也不说话，沅芷暗暗好笑，走上前把画展开放在她面前，又走回来问伯尧：“殿下，刚用完膳，要不要出去散散。”
　　裴伯尧其实不想走，不知道是不是慕渊不喜欢有人打扰她，只好随了沅芷出来。
　　慢慢在桥上走，下了桥多走几步，才看到冯公公和赵嬷嬷站在宫门口，赵嬷嬷也看到了他，冲过来一把抱住就开始号：“殿下，可担心死嬷嬷了，您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嬷嬷可怎么办呦……” 伯尧看沅芷皱了皱眉，很是羞愧，推了推，无奈力气没嬷嬷大，怎么也挣脱不出来。
　　冯公公咳了咳，赵嬷嬷稍微止了声，终于清静了，清了清嗓子：“小殿下以后就托付给姑娘了，圣上说姑娘亲自教导，以后也不用去崇文殿了。”
　　“这我得回去问问姑娘，请公公稍后。”说着，又返了来路。
　　赵嬷嬷牵着裴伯尧赶紧跟上，等赶上了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站在宫门口的冯公公，她心中暗暗吃惊，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一个时辰，怎能让御前最得宠的冯公公等这么久，再说圣上的旨意还要等着这菡萏宫同意？九皇子的母妃莫不是真没死？听说是前朝出了名的公主，多少青年才俊爱慕。圣上封侯的时候，见了一面，就被唬得五迷三道的。不过这也是好事儿，阿弥陀佛，这可总算是转了圜，到底是亲儿子，以后有了这位娘娘谋划，殿下总算要扬眉吐气了。
　　慕渊放下笔，见沅芷领了人进来，赵嬷嬷猛然一看，没想到来见的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雪青色的纱衣笼着黛紫色的衣裳，又乌又长的头发压在衣裙上，层层叠叠，衬得肤色雪白，眼睛黑亮，直把她看呆了去。还是沅芷推推她，才回过神，吓得立马跪下，一个劲儿地磕头：“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沅芷不及看慕渊的脸色已训斥道：“你这老婆子，怎乱喊人！”赵嬷嬷更吓得抖如筛糠。
　　慕渊一阵烦闷：“你下去吧。”
　　等赵抖抖索索地下去了，沅芷才问：“圣上说让您以后辅导小殿下课业，就不用去国子学了，您看？”
　　慕渊不说话走到榻边一下子就躺下，闭上了眼睛。
　　沅芷等了她一会儿，只好到书桌边来收画，见裴伯尧偷摸着眼想看，笑道：“这上面的字，小殿下认识吗？”，伯尧才红着脸正面仔细看了看，指着画的右上角：”只认得这是人。”沅芷面上带笑念给他听：“昨日迷离酒香幽，如是此景无斯人。恍然桥断时境迁，满面惊泪徒徒然。”，裴伯尧虽不是很懂意思，只看那字笔锋凌厉，就与沅芷温柔的声音极不相称，怕不是什么惠风和畅，春雨绵绵的意思。
　　沅芷将画收了，想牵裴伯尧的手引着他出去，小殿下却先一步，拾起地上的毯子，轻轻搭在慕渊的身上，方指了指门口，询问着是否要出去，沅芷点点头，两人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菡萏宫正经能住人的地方不多，寝殿是不许人随意变动的，况且姑娘已经安排了隔壁的屋子，之前汀兰已搬来一张床，可以让小殿下和这嬷嬷勉强对付一晚，明儿得空再仔细收拾出来”沅芷边看着裴伯尧推门进了屋边想着。
　　紧了紧衣服，往宫门走去，冯公公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她疾步上前低声说：“姑娘没做声，怕是不同意。”说着又将手里的画递给冯公公，“这是给画农先生的。”冯满点点头，一步一颤地消失在夜色里。
　　“冯满还没回吗？”裴虞还在理政殿批折子，补上下午因画农先生耽搁的时辰。
　　冯公公手下小太监邓得福上前一步答话：“还没。”偷偷看了看圣上的脸色，想着冯公公到底是去哪儿了，惹得圣上如此惦记。下晌却只是交代一声让他替上。正想着，就见冯公公已悄莫声地走到他身边，招招手让他出去。
　　小邓子刚抬脚，就听到裴虞的声音：“回来了？她怎么样？说了什么？” 小邓子见冯公公还没答话先瞟了他一样，赶紧加快脚步出了来。
　　“人是收下了，可姑娘什么话都没说。”冯公公踟蹰了一下，“依着姑娘的脾气，怕是……”
　　“孤知道了。”裴虞托着头，按了按太阳穴，“伯尧今日受了惊吓，明日也别去国子学了，孤去看看他。”
　　冯满暗暗松口气，可算是找到了这个理由，不用和姑娘一直僵在那里了。面上只恭敬道：“是。”
　　裴虞打量了一下冯满：“怎么？可是哪里不舒服。”
　　“劳烦圣上还惦记着，许是夜里凉，有些冻着了。”冯满想一会又道，“圣上既然问起，老奴多说一句，菡萏宫伺候的下人太少，沅芷照顾姑娘起居，汀兰力气大却脑子笨，不怎么会照顾人，如今殿下进了菡萏宫，身边也只一个奶嬷嬷。往来传话的人就更没有了。如今殿下发生这样的事，老奴想着是不是给他配个护卫，平时既护卫着殿下安全，也可以搭把手，帮帮沅芷。”
　　裴虞想了想：“这事儿孤再想想，总归不能扰了菡萏宫的清静。”
　　冯满便闭口不言了。
　　裴襄领着两个弟弟回的依澜殿，静夫人正与大宫女湘竹商量着晚膳，圣上让人传话说今晚要来，怕是要添上几个可口的菜式。
　　静夫人公孙仪出自赫赫有名的公孙世家，为南派文脉魁首。从前朝起，除横空出世，惊才绝艳的介子寒，南派出的杰出学子都出自这个家族。公孙仪作为丞相公孙止的幺妹，风华气度更不比旁人。当年分封三位诸侯，公孙仪随父兄进宫观礼，前朝皇权已岌岌可危，公孙家的人均觉唐国公裴虞儒雅沉稳，锋芒内敛，有君王之相。纵然家中老夫人反对，无奈公孙仪自己到底不顾裴虞已有原配夫人坚持嫁了过去。如今虽只有夫人之位，但兄长居丞相高位，又孕育了三位皇子，实比无甚背景的中宫皇后更加风头无两。
　　裴思邈小脸上还挂着泪，看到母妃又扑上去哭道：“母亲，儿臣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吓吓他，他也没受什么伤，皇兄他们都吓唬我，呜呜……”
　　公孙仪拍拍怀里的儿子：“快别哭了，是不是又出去闯祸了？”眼睛询问地看着裴襄。
　　裴思逸上前道：“皇兄们在骑马，我在一旁练拉弓，小九弟，年纪小就在一旁看着，谁知八皇弟推了他一下，险些撞上三皇兄的马，好在没有受伤，只是吓晕了过去，被冯公公带走了。”
　　公孙仪拉起小儿子：“可还是嫉妒人家能去国子监，你不能去？心里不平就出手伤人，小小年纪怎能如此心思狠毒呢？”裴思邈被训得不敢哭了，只涨红了脸。
　　裴襄看了不忍心：“母亲也别过分苛责，八弟也只是一时不忿，想吓唬一下九弟而已，没什么险恶的心思，所幸九弟没收什么大伤。”
　　“那也不行，去问问九皇子是不是回元始宫了，我带着你八弟去给圣上和小九陪个不是。”指使了小太监去打听，又叫来宫女：“去，带着七皇子和八皇子去洗漱一下，换身衣裳。”
　　看着人都出去了，才与裴襄道：“你皇弟还小，不懂事，你多担待。好些日子没来了，最近过得可好？”
　　“有母亲和舅舅在，我自然是好的”裴襄想了想，到底放松了身体，“也记挂母亲，只课业有些捉紧，才许久没来。”
　　公孙仪也不计较他的借口，一时无话，只盼望着他能自己想明白。裴虞尴尬，到底还是告退了。
　　湘竹交代了底下的小丫鬟服侍两位皇子后，捧了茶进来：“刚碰到来回话的小太监，因怕打扰您和四皇子说话，奴婢给打发了。”看着静夫人捧起茶杯，“说是没回元始宫，好一番打听，才知道只冯公公一人送进了菡萏宫，晚上又将九皇子的奶嬷嬷送了进去，怕是以后就在那安置了。”
　　静夫人杯盖一顿，将茶杯重重放在几上，清脆的声音激得湘竹一颤：“原来要加的菜都撤了吧，加几个小八小九爱吃的。”湘竹想问那圣上要来怎么办，裴思逸和裴思邈已经回来，公孙仪搂着裴思邈点着他的小额头：“今日是有你四皇兄求情才饶了你。”，裴思邈腻在母亲怀中不起来，裴思逸在旁边看着笑。湘竹把话收了回去，自去吩咐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