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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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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刚出了殿门,就听老先生的声音飘来:“唉……骂够了,草民也告退了。”
冯满长叹一声:“到底没躲过”,抱着侥幸的心思加快了脚步,无奈还没走多远,老先生就从后面拽住他:“你老东西,真不愧是你主子的好奴才,”说着将一个卷轴扔到他怀里,“别跑那么快,就是让你带几句话。”冯满无语。
校场这边,裴襄喊了裴伯尧几声,都不见回音,看着他全身上下也不见血,实在不知伤得如何。就想着总不能就任由他躺在沙地上,撸了袖子就想抱起来挪到屋里去。
“我劝你最好别动他。”裴瑾玉叉着手站在裴伯尧旁边,一边斜眼看着常年侍马的小太监,一边开了口。
出了这样的事,那太监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见三皇子看他,一个激灵只会回答“是,是不能动……”
两个羽林本站在皇子外围,听到此话,上前架开众人,刚要把九皇子围起来,就看到大皇子身边的小全子拉着沈太医来了。
“慢点,慢点,”白胡子太医被小全子拖着,已是气喘吁吁,沈太医已六十高寿了,在太医院德高望重,日常也只请太后,皇帝两位主子的脉,见请来的是他,裴瑾玉意味深长地看了裴宗严一眼。
沈太医到了跟前刚喘口气,就赶紧蹲下对裴伯尧上下一阵摸索。
“没事,”小全子搭把手扶了太医起身。沈太医笑眯眯地摸着胡子,“你这小猢狲,就会乱说话,根本没有伤到,只是吓晕了,一会儿应该就会醒过来了。”
裴瑾玉听见,冷笑一声,把马鞭甩给那小太监,扬长而去。
裴襄和裴思逸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裴思邈本来哭累了,只一抽一抽的,听到老太医的话,又哇得一声哭了。俩兄弟无奈地看着他。
田阳咋咋呼呼的:“我小兄弟吉人天相,早说没事了”,扒拉开羽林卫,一个箭步冲上来就抱起了裴伯尧。
冯公公到时,田阳正扯着嗓子问有没有什么干净的地方给他小兄弟躺一躺。
“田公子把九殿下交给我吧。”
裴宗严见只有冯公公来,眼睛闪了闪,上前道:“太医说没什么事,小九就劳烦公公了。”
“大皇子严重了,本是奴才分内的事,”冯公公又面向沈太医,“劳烦大人去元始宫一趟,皇上抽空要问问九皇子的情况。”
沈太医还是笑眯眯的,道声知道了,拂了拂两边的衣袖就往外走。
冯公公指了位羽林,接过九皇子,别过众人,就往菡萏宫走,远远看到宫门,就打发了人,亲自抱了小皇子在宫门下站住。
汀兰正蹲在宫门口,数门楼上的麻雀,小鸟儿跳来跳去,她总也数不对,正懊恼地直锤自己的头。看到冯公公,立刻抛到脑后,一跳就起来,“小娃娃,小娃娃”一把抢了过去。欢天喜地的进了宫。
冯公公远远看到汀兰正冲姑娘手舞足蹈,摇摇头笑道:“自己还是个小孩子,还逮着人家叫小娃娃。亏得你力气大,不然人家可是心里不服气的。”看到慕渊朝他望过来,才躬声行礼,慢慢走了进来。
“姑娘,九皇子在马场受了伤,昏了过去,圣上忙于朝政,连看上一眼的时间都没有,老奴想着,九皇子这爹不疼娘不爱的,不若就趁早死在这菡萏宫里,也安了娘娘的心,全了她当初的心思。”
慕渊眯了眯眼,冷笑:“姐姐的心思?难为你还惦记着。”
冯满背上直冒冷汗,面上却老僧入定一般,越发耷拉着眼皮:“只怕九皇子到地下,娘娘也是不愿见的,自此也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慕渊深吸几口气,实在不想理这老鬼,扭头走了,汀兰见冯公公频频朝她使眼色,也不知懂不懂,就高高兴兴地去追慕渊了。
冯公公用袖口擦擦额头,感叹一句:“好歹是送进去了。”
汀兰跟着慕渊进了书房,沅芷正在打扫,看到她怀里抱着个孩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询问般看着慕渊。
慕渊见汀兰只看着自己傻乎乎地笑,叹了口气:“先放到我的榻上吧,听说是受了伤,让他好好休息。沅芷,明儿把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以后就给他住吧。”
“是。”沅芷走过去把裴伯尧抱到榻上,汀兰就这么盯着看,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慕渊捡了本《县域志考》坐在书桌前翻,一室静谧,沅芷悄悄关上门,准备晚膳去了。裴伯尧其实在冯公公抱他时就醒了,汀兰抢他过去的时候,他唬了一跳,认出是菡萏宫的那个不懂事的宫女,鬼使神差地又装睡了过去,听了冯公公的话,心里一阵难受。
小时候,嬷嬷以为他听不懂,总说母妃心狠,对他不管不问,皇上迁怒,只丢他在这里,头疼脑热一概不问,真是可怜见的。后来元始宫里服侍父皇的宫人都有些看不起他,冷菜冷饭,残物次品也都送到了跟前,丫鬟们熬不过,偷偷与别宫的宫人活动关系,一次正让赵嬷嬷撞上他身边的使唤丫鬟与依澜宫的宫人窃窃私语,争执着就闹了开来。不曾想闹大了,父皇亲自带他到皇后那正名。他本有些欢喜,可之后大家伺候时是毕恭毕敬了,却能躲多远躲多远,各宫的兄弟姐妹们也更不大理他了,他困在自己小小的一方天地,总觉孤单凄凉。
慕渊其实走神了,索性将书丢在了桌上。看看汀兰,看看那个孩子。她不是不知道冯公公在激她,拿姐姐做文章,师父最是心善,他的妻子又怎会是心狠之人,不过是早存死意,不如了了这孽,断了这缘。一身业障,自陷囹圄。只是如今已入轮回之道,红尘挂碍,都烟消云散了吧。
汀兰一下一下地戳着裴伯尧的包子脸,乐此不疲,沅芷在外面唤了她几声,才不情不愿地出去了。伯尧实在躺不住,睁开了眼睛,正撞上慕渊的视线。
慕渊想了想问:“今日之事,你想怎么处理?”
裴伯尧愣了愣:“我,我不知道……”就见慕渊站起身就走,咬了咬唇忙开口止住了她:“就是八皇兄同我玩闹,我也没受什么伤,就,就算了吧。”
慕渊转过身眼神凌厉:“侍马的太监全部杖毙,当场的羽林卫一律鞭责。”
裴伯尧脸都白了:“这,这怎么是他们的错呢?”
“那你说是谁的错?”慕渊冷笑,“他总得给我个交代。”
裴伯尧也不知要交代的是谁,纠结一下:“那,那就让八皇兄跟我道歉好了,总归的确是他推我的。”
慕渊一言不发地看着裴伯尧,他小手揪在一块,把衣服都弄皱了:“起来就随我去吃饭吧。”伯尧不知话题怎么转的这么快,啊的一声,手忙脚乱地爬下榻,跑到慕渊身边。
慕渊察觉这孩子似乎有些粘着她,皱了皱眉,当先出了书房。
食不言,寝不语。慕渊自己吃完,也不管伯尧,就想到院子里走走,沅芷进门拦住了去路: “冯公公又来一趟,领着九皇子的奶嬷嬷,传皇上的话,说是自幼就在皇子身边伺候,咱们宫里人手不够,不若以后就留在菡萏宫。”
慕渊点点头:“既然他同意,你就去把人领进来,告诉她只要照顾伯尧就好,不要到处乱走。”
“是。” 沅芷答应一声,见慕渊还没注意到她手上的东西,很是犹豫,“主子,冯公公还交给奴婢这个,说是画农先生有话带给您。”
慕渊站住疑惑地打量着她。沅芷清了清嗓子,站得笔直:“这么不应时的题目,不过是想成全你的一腔心思,怎知你交了这么一个东西,无情无景,莫不是认为这些技巧就能糊弄过去?你把老夫当成外面那些个死鱼眼?索性画个坟堆,还能讨老夫一乐,就当白收了你这个徒弟!”
说完捧着退回来的画一动不动,果然不过一会,主子突然抢过她手中的画,恨恨地掼在地上,又踏了两脚,走了,沅芷也不敢捡起来,瞪着地上的卷轴。不一会儿,汀兰登登登地跑了进来,笑嘻嘻地指着墙上的画:“画,摘下来,书房”又指指自己的脸,“红了,嘿嘿”。
说着又要跑,沅芷一把拉住她,瞪了她一眼:“又去哪儿疯,快帮我搬椅子把那画儿取下来给主子送去!” 汀兰吓得缩缩脖子,乖乖随沅芷去搬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