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卋長樂》兰卿客

19、第 19 章

　　菡萏宫中，慕渊因为服毒，又不注意保养，亏了身子，畏寒又多病，裴伯尧总是在床边啰啰嗦嗦，恨不能绝了她下榻的心。
　　一日，正撩得慕渊心烦冷着脸，沅芷看到小殿下有些畏惧松动，上前来给慕渊理了一下被角，又在她面前掉了几滴泪，说什么对不起娘娘，没照顾好之类的。
　　得，慕渊瞅着她，强压着内心的火气，拿被子蒙着头一翻身背对着他们躺下了。沅芷拿帕子沾了沾眼角，裴伯尧看着她这收放自如的演技，心里由衷地敬佩。
　　可裴虞要来的时候，谁也不敢拦着慕渊的。因慕渊自顾自地行事，裴虞来了几次都只是硬板板地商量朝事，完了就走，气氛冷得能冻死人。但慕渊总不会在床上躺着，坚持穿得整整齐齐，虽也没有特意打扮，但也确实没有在公事上使性子，给裴虞难堪。裴伯尧觉着她待父王不同，心酸不止。
　　裴虞自己也的确不愿慕渊老躺着。他是武将出身，看过许多将门的姑娘，从小练武，骑马跨刀，一直健健康康，很少生病。而那些娇养着的京城贵女总是柔柔弱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要刮走了。
　　当时封侯宴上，他虽迷恋慕清，回话时却说喜欢飒爽热情的女子，一是不想给别人看出自己的心思，二也确实觉得女子可以温柔弱小，但病恹恹的总是不美。
　　他接慕清到菡萏宫中时，慕清甚少出屋子。裴虞忍不住说过一次要她多出去走走，慕清眼神空洞地转头问他：“为何如此作践我？”见他语塞，又转过头看着外面发呆，形销骨立的样子，惊得他回神，朱砂笔啪地一声落在案上，惹得他一阵烦躁。
　　冯满不敢贸然打扰，看着圣上不停地揉着眉心，借着换茶的机会：“姑娘觉着熏碳口干，屋里撤了好几个炭炉，这几日便有些咳嗽，奴才看今年上来的皮毛好，不若给菡萏宫送去，给姑娘御寒。”
　　裴虞看着冯满一副面无表情的死样子，到底心里妥帖：“罢了，孤不与她计较，还是去看看吧。”
　　这日，慕渊拥着被正在看暗卫们上呈的消息，文比武试虽不顺利，但倒也跌跌撞撞地进行着，因两派系争斗，旗下出头的人都受到对方的为难，反而给了没什么根基的人机会，这本是裴虞和她的初衷，倒也进行得不错。
　　只书院刚放出消息，就受到江南文界的一致抵触。公孙家在江南扎根，关系盘枝错节，本朝一套文官系统几乎过半都是出自公孙家，更遑论江南官场。
　　以致大家都潜移默化地认为只有进了鸿鹄书院，才有为官的希望，别的书院没有前途，徒费时间罢了，自招不到学生，消亡了。
　　如今听说将有一神秘人不知死活挑战，各层级的官员虽不明面上压制，但一点点的小为难，也让书院举步维艰，如今正不知如何是好。
　　消息的纸条在床上随意地散开，慕渊正发着呆，裴伯尧小心地喊了一声：“慕渊。”
　　慕渊回神，看他脱了外衣，也不换上家常的袄子，皱了皱眉道：“怎得又回来了？下午还有课，这样来来回回地得不偿失，冻了怎好？”
　　“我想回来看看你，慕渊放心，我吃过了再去，不会耽误上课的。”
　　慕渊拿他没办法，正要叫沅芷摆膳，就听外面裴虞和沅芷说话的声音，她面色一变，高声叫道：“拦着他，不要让他进来。”
　　裴虞听到，心里反而畅快了起来，也不与沅芷纠缠，一步跨了进来。
　　“作什么拦着我，是还在生我气呢，之前看你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不把我放在眼里呢。”转到内室，一眼就看见慕渊坐在床上，披散着头发，鼻头红红的，圆圆的眼睛没了往日的清冷，蒙着一层水雾，十分惹人怜爱。
　　看到裴伯尧给他请安，也只是草草带过，几步坐到床边，拉着慕渊放在被上的手：“我知你有心帮我，只以后别再伤了自己，我心疼。”扫了一圈屋子，看到放得远远的炭盆，又沉下脸来，“怎得你这里的炭烟如此之大，难怪你觉着不舒服，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沅芷见大家都看她，才知是自己疏忽了，她虽觉着今年的炭与往年有些不同，可也觉着宫里该没人敢短了菡萏宫的吃用，只以为今年最好的炭就是这样，如今听圣上一说，才知真有那不会看眼色的人，换了姑娘的炭例，也是稀罕。
　　冯满看沅芷的脸色，已明白大概，上前一步道：“老奴去问问，也许是送错了。”
　　慕渊看着，强压着不耐烦：“你今日怎么来了？”
　　裴虞见她乖顺，心里越发觉得来对了，放柔了声音：“听说你不舒服了几日，来看看。”
　　一时无话，紧了紧她的手，也不见暖和，叹了一口气：“总是这样倔，可怎么是好，都是大姑娘了，也只有我知道你的脾性，能让着些。”
　　慕渊不知他今日是怎么了，一副要跟她坐到天荒地老的架势，心里不以为然：“你来得正好，我有事同你商量，我计划的书院有些困难，如今兴建都重重阻碍，以后也难保有意之人也不敢求学。这与我预想有些偏差，你可知田阳？”
　　裴虞听她打断自己，公事公办的样子，本有些不高兴，又听到她提及外男，眉头一皱：“你如何知晓？”
　　慕渊不知他为何这一时晴一时雨，反复无常的，也不说曾经见过，只说听伯尧提过：“他如今与家里闹得不好，不若派他去监工，他那横行无忌的性子和身份，合该好好利用一番。”
　　裴虞知她有主意，也不是什么大事，点了点头，又注意到她说话间有白气：“你这屋子这么冷，我带了些毛皮来，让沅芷给你缝了挂在门口，替了那棉毡子，又挡风又暖和。”
　　慕渊无所谓的样子，只沅芷无声的哒吧嘴，她刚刚看了一眼，顶好的貂皮，就做了门帘子，也太奢侈了些。
　　“难得见你发懒，这个时辰，还赖在床上，快起来，我陪你用午膳。”裴虞拉她。
　　用过了膳，裴虞自去元始宫不提，伯尧也去赶下午的课了。慕渊见人都走了，高声叫沅芷，就见她拿了个包袱进来了。
　　“今日，本不需我吩咐，就应该拦着他的，怎可让他就直接闯到内室来。”看沅芷低头不说话，“我也知你不容易，下次让汀兰拦着，她不懂事，又死脑筋，断不可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沅芷道是，慕渊看她抱着个包袱，又问：“这是什么？”
　　沅芷抬头看慕渊盯着包袱，赶紧道：“中午回来时，侍卫大人交给我说是给姑娘的，走时又说叫我收起来不叫姑娘看见。”
　　慕渊伸出手来，看沅芷似乎不懂的样子：“既是给我的，就拿来看看吧。”
　　沅芷赶紧递上，打开一看，是一双靴子，看做工应该是上次出宫，他说的那家老夫人的手艺，只这一次不似上一次那么朴素，镶上了些花边，绣了些简单雅致的兰花样子。
　　“好精致的鞋子，这是鹿皮小靴吧。”沅芷打量了一下，说道。
　　慕渊没做声，套在脚上试了试，正合适，就这么穿着了。当下吩咐取裘衣来，她要到院子里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