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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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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渊是在隔了两天后的深夜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时她还有些恍惚,勉强偏了一下头,透过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看到屋子里半星的灯火幽微地漏在楠木漆金架子床上,床尾雕刻的水瓶上还雕着莲花,莲蓬。
这些都是姐姐口中喜欢得不得了的东西,她是没有机会看到的。姐姐向她描绘时看到她一脸茫然,总是笑她小家子气,没见过好东西,把她气得哇哇大叫才肯罢休。
有人来回走动,慕渊可勉强分辨出素青色的衣裳。是师父吗?慕渊想叫,才发觉喉咙疼痛干涩的厉害。眼见着人要出去了,她着急得浑身出汗,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师父。”
无归一僵,似听到慕渊声音,赶紧又放下裴伯尧,转过身来,就见姑娘虽闭着眼睛,泪水却不停地顺着耳边流到枕头里。
不知她醒没醒,赶紧取了帕子过来给她拭泪。慕渊只觉心里委屈得厉害,越发可劲儿地哭。
无归看了心里很不好受,一遍帮她擦眼泪,一遍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她。沅芷端了药进来:“姑娘醒了?”
“不知是否恢复了意识,只是不停地掉泪。”无归缩回双手,站了起来。
沅芷放下药盅,抹了抹眼睛,哽咽道:“姑娘此番是遭了大罪,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呢。”上前来抬手摸了摸额头和脖子边,“姑娘出了一身汗,大人帮忙将药给姑娘喝下去,就带小殿下去房里睡吧。”
沅芷想扶慕渊起来,谁知慕渊虽使不上力气,可哭得越发厉害了,惹的沅芷也哭得不止。
无归在一边听姑娘连哭都嘶哑着嗓子,倒了杯水过来,给沅芷搭把手,扶着慕渊双肩靠在自己身上,喂她喝水。一边低声安抚:“乖,不哭了,把水喝了。”
沅芷赶紧收了泪,腾出手来,将药倒入碗中。
喂药比喂水难得多,慕渊一向怕吃药,之前昏睡着,药灌下去也就灌下去了,如今有些意识,就死命地抗拒。不仅洒了许多在她自己和无归的身上,床上也到处都是。
沅芷不忍,就住了手,还是无归觉得不行,捏住慕渊的下巴,灌了进去,慕渊呛了好几口。迷迷糊糊地想到师父要她喝药时板着的脸,委屈巴巴得哑着嗓子“姐夫,师父,介子寒”一通乱叫。
裴伯尧都被吵醒了,揉着眼睛:“慕渊怎么样了?”
沅芷扶了慕渊重新躺下,无归站起身来,在桌上放下碗,就抱起裴伯尧:“无事,怕是要醒了,殿下还是回房去睡吧。”
伯尧挣扎:“不行,我要守着慕渊。”
“殿下还是回去吧,姑娘身上洒了许多汤药,奴婢要给姑娘收拾一下。”
伯尧纠结一下,叮嘱道:“明日我一早就来。慕渊要是先醒了,也要告诉我。”这才随着无归走了。
裴虞下了朝,就直奔菡萏宫而来,慕渊正躺在床上,由着沅芷给她佐着些小菜喂白粥。因着年节,崇文殿也放了假,伯尧便寸步不离地粘着慕渊。
慕渊嫌他烦,小小年纪怎得如此唠叨,指使他在一边练字。
“脸色是比前几日好些了。”裴虞撩袍坐在床边,“想吃东西了吗?有什么想吃的,让他们给你做。”说着接过沅芷手中的碗勺,遣了她下去。
“公孙止怎么样了?”
“他中毒比你浅一些,已经能吃些饭食了,今日递了折子,怕是明日就能上朝了,”将一勺粥喂到她嘴边,“这几天两派官员争斗得厉害,他若再不出来主持大局,怕是就要给田虔斗下去了。”
“怎么样?这年是不是过得舒心些了?”慕渊摆摆手,示意不想吃了。
裴虞放下碗,勺子叮铃一声。裴伯尧笔上的墨滴在纸上,晕染了一大片。沉默了好久,裴虞低着头:“是你对不对?”
慕渊满不在乎的样子:“怎么,现在这个态势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如今公孙止想退都不行,他后面的这些人闹得这么大,留下这一大摊子,也由不得他继续当缩头乌龟。”
裴虞抬起头:“你可知这里头的凶险,若是他没吃那糕点怎么办?要是有人提前察觉了又怎么办?你岂不是白白受累了自己。倘若药量稍有差池,或是他们没有及时请来太医,救不回你又怎么办?如今所有人都盯着廷尉,要是寻到蛛丝马迹,你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你到底有没有为自己想过?!”
慕渊觉得自己好心给他当了驴肝肺,冷笑道:“公孙止有消渴之症,宴席上呈的都是油腻大荤之物,几轮下来都结了厚厚地油冻子,他要惜命就根本不会吃,从下午到晚上腹中不可能不饥饿,用糕点垫饥是最稳妥的法子,自然又会想到静夫人特意给他准备的吃食,他就只能吃这个。”
“就因为这些?你就冒险在他之前就服了毒?你是嫌命长了不是?”
慕渊口气也冲了起来:“他根本不是中了糕点上的毒!每年除夕夜,丞相从下午就会提前到宫里来准备钦天监给他的贺词,毒就下在茶水里。其实他比我还提早中毒,所以我给自己才下得重些,如今大家的焦点都在那糕点上,自然查不到什么。”
喘了口气又道:“公孙止必须要在床上躺上几天,他老谋深算,沉得住气。底下人可不是如此,我就是要点起这些个炮仗,若留他控制态势,根本不会取得这么好的效果。只是如此必会引起公孙仪的警觉。会怀疑我的只有她了,我若不造成先中毒的假象,怎么消除她的疑心。再加上托你隐卫的福,那些糕点搞得这么扎眼,她也想不到别的上头去了。”
“是啊,你先中毒,大家都还没时间尝到,既保全了大家的性命,免得伤及无辜,又把公孙止的时间掐得刚刚好,谁也不会怀疑。”裴虞捏紧了拳头,“你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那是自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慕渊稍有得意。
裴虞突然冲上来,捏住她的手腕,红着眼:“那你想过我没有,整个计划,你一点口风都没漏,你知不知道我在殿上知道你晕过去时是什么心情!”
裴伯尧放下笔,也冲了过来:“父王,您放了慕渊,她疼。”
慕渊皱着眉,盯着他:“我身边也只有沅芷知道,要不是指着她报信,我谁也不会说,总归演得没有真实表现出的更让人信服些,至于我,人生死有命,寿数随天。何况我相信不管你知不知道,你都会留在那儿控制好局面的,你知道这次是个机会,你不能错过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