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卋長樂》兰卿客

14、第 14 章

　　慕渊进门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敲门，无归差不多已经失去了意识。
　　他就这么赤裸着上身趴在床上，眼睛拼命睁着，没有焦距，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慕渊没想到这么严重，惊讶了一下，又出去了。
　　等无归再听到开门的的声音时，他拼命抬头却只能感知到一点光亮，冰凉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激得他一颤。接着有人喂了一粒药，又喂他水，他都胡乱吞了下去，忽然又感觉背上一阵清凉，不再火烧火燎。他长出一口气，折腾了半宿，终于昏睡了过去。
　　慕渊十分不理解他，要是有人这么欺负自己，她决计不会听之任之的，别说事后报复了，恐怕鞭子根本不会上身。看着他的浓眉紧紧地皱着，长期练武而成就的精壮身板此时却不知觉地在发抖，慕渊没来由的又生出一股子气来。
　　又是一个和姐姐一样逆来顺受，随波逐流，最后又只能拼着一口气玉石俱焚的人！
　　当初介子寒被亲点为国子学博士时，是多么炙手可热的人物。公主贵女们都在暗暗较劲，还是前朝圣上怜惜莲夫人，硬是让介子寒等着慕清长大。
　　宫乱时，整个菡萏宫乱作一团，本都是难逃一死，是介子寒冒着生命危险，将慕清和还在襁褓中的表妹乔装带了出来。
　　建隆五年，介子寒被告发，窝藏前朝余孽被判斩首示众，慕清满身是血晕倒在了刑场，肚子里的孩子是再也保不住了，不久，菡萏宫中就有了一个总是在寻死的宠妃。
　　慕渊一直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喜欢姐姐。莲夫人，姐姐甚至她的母亲，她们的一生都让她觉得窝囊。
　　姐姐有个如此受宠的母亲，完全可以在后宫傲视群芳，自己看上的人，别人怎敢觊觎。可还是有人争，有人抢，可见即使是莲夫人，也是个软乎可欺的人。
　　叛乱之际，莲夫人想着宫中防卫最为严密，让娘家妹妹带着孩子来宫中避难，她的母亲还真就带她去了。也不想想内里已朽，破城不过须臾，到时最热门的就是宫中，谁都想先坐上那把椅子。菡萏宫中的一群人只能如笼中之鸟，瓮中之鳖，任人宰割。
　　师父死后，既然已被裴虞掳入宫中，不想着如何审时度势，运筹帷幄，为师父报仇。只一味装死，后来有了身孕，又恐没脸去见死去的丈夫，就狠了心想着胎死腹中。
　　她们家的女人都是这么的孬种！
　　慕渊将装药的瓷瓶放在床边，就出去了。
　　京城下雪总是特别早，无归站在理政殿外等着冯公公。
　　前几日，慕渊向圣上提了提要十隐卫之事，今日他先去羽林那告罪以后事忙，是真不能再来训练了，之后就在此处等着接手。
　　没站一会儿，就手脚冰凉，脑中一下就浮现出姑娘裹着白狐裘衣，坐在榻上的样子，脖子边围着一圈白毛，鼻子红红的，越发得像小兔子了。
　　冯公公送了给圣上请平安脉的沈太医出来，看到他，点点头示意等他一会。不料路过他时，老太医停了下来：“这位小兄弟可是受了外伤？”
　　无归赶忙拱手行礼：“太医果然明察秋毫，两月前收了伤，还不曾痊愈。”
　　冯公公也诧异：“还没好全吗？”
　　沈太医摸摸胡子笑道：“是老头子我鼻子灵，我闻你身上有上好的金创药的味道，可很奇怪，这药里似乎掺了一点腐草，对身体虽不会有什么伤害，但是你这伤迟迟不好，怕是有这个原因。”
　　无归楞了一下，还是躬身：“多谢太医提醒，只是好得慢些罢了，不打紧。”
　　沈太医哈哈笑：“你既知道，那是老夫多管闲事了。”
　　无归直起身：“大人是医者仁心。”
　　沈太医笑着打量了他一下，就走了。
　　他们见沈太医拐过宫门，不见了人影，冯公公才从怀中摸出一串名牌来：“从圣上隐卫中挑出来的，都是一把好手。八个人已在各处安插许久，以后消息就送到姑娘那去，还有两人昨天晚上起就守在菡萏宫暗处，姑娘喜清净，就没露面。这些名牌是你们首次对接的信物，成功后就可以毁了。”
　　无归接过，恭敬道：“是”
　　“姑娘身子单薄，你多用心，莫让她过分劳神。”冯公公看他要走又喊住他，拿出一瓶药来要递给他，“你用的药怕是没有这个效果好。”
　　“多谢公公，我现在用的是姑娘给的，姑娘说不要随便换了，怕药性相克，反而不好。”无归恭敬回道，仿佛一点儿不知道这药里的手脚。
　　冯满盯着他的眼睛：“既然是姑娘给的，怕是这宫里最好的了。”
　　无归回看着他，眼睛不闪不避。
　　还是冯公公先转移开了视线：“去吧。”看着无归越走越远，掩了神色，又佝偻着背进了理政殿伺候圣上去了。
　　裴虞刚进菡萏宫，扑鼻一阵梨花的香味，笑着朗声道：“怎得你们菡萏宫是在过节吗？”
　　裴伯尧迎了出来：“父皇，父皇，汀兰吵了好几天要吃饺子，今日沅芷姐姐包了许多，各式各样的，慕渊挖了春日里酿的梨花酒，父皇来一起吃呀。”无归、沅芷、汀兰在后头给圣上见礼。
　　“免礼。”裴虞拉着伯尧就进了屋，就见桌上放着热腾腾的饺子，红泥小炉正咕咚咕咚的隔水热着酒，慕渊裹着她那狐裘慢吞吞地挪到椅子上，看也不看他。
　　裴虞放了伯尧，上前拉住慕渊：“身子还是发凉？我让冯满再送些碳来。”
　　“本就送来许多，只是老点着，燥得慌。”慕渊抽出手，接过酒盏，窝在手中，小口的嘬着。
　　无归看沅芷正在分酒，上前给每人碗中都拨上几个饺子。
　　裴伯尧招呼道：“父皇也吃。大家都吃。”
　　“行了，你在他们都拘束，把东西都撤了吧。”看到汀兰馋得口水都要滴下来了，笑道，“多给汀兰几个，自从下雪，我耳朵都给她吵出茧子了。”
　　“你能多笑笑真好，汀兰那丫头也不是全无用处，”看慕渊还在喝酒，取过碗筷，将饺子夹起来，喂到她嘴边，“别光喝酒，吃点东西垫垫。”
　　慕渊斜眼瞅着他，到底咬了一口，裴虞也不介意，将剩下的都送入自己口中，嚼了嚼，“沅芷的手艺是越发精进了。”
　　慕渊放下酒盏：“你是专门来我这蹭食的？”
　　裴虞无奈：“怎么说话还是这么不好听？”
　　慕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两人一时无话，就这么静静地坐了一会。
　　裴虞才要开口，慕渊就喊：“伯尧，无归，进来！”一边给他解释：“要让伯尧习惯处理这些子事儿。”
　　等裴伯尧落了坐，无归站在他身后，裴虞才慢慢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