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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牵机断肠 ...

  •   牢外传来刀剑出鞘的声音,横冲直撞地闯进来,没有任何人阻挡。

      大汉刚收拾好地上的血迹,却冷不防被人从身后踢了一脚,随后一剑指喉。

      他刚想骂娘,一回头瞥见一抹明黄色的身影,顿时一惊。

      “皇……皇上?”

      明晃晃的剑身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惊恐地看着唐旻阴沉的眼神,颤抖地开口道:“敢……敢问皇上,属下,属下犯了何罪?”

      “你一个小小的杂役,有什么资格自称属下?”剑的主人开了口,他面目俊朗,英气逼人,口气却十分不乐观,“说,你把柳丞相怎么了,他在哪里?”

      说话的是皇上的贴身侍卫。大汉听见这声“柳丞相”的时候,就感觉大事不妙,如果皇上真的……真的拿柳巍当奸贼,为何又还要带着一帮侍卫过来要人?

      “还愣着干什么,问你话呢,你当这是找你聊天吗?”元轻将剑锋向前逼近了两寸,大汉的脖颈顿时划开一道血口。

      “这,这……饶命,饶命!”大汉真的慌了,他不怕放点儿血,怕的就是眼前的万岁爷一个开口就让他一命呜呼,而且还死的不明不白。他跪在地上,声音嘶哑,像垂暮之人将尽不尽的气息,在阴森灰暗的牢房里,衬得格外难听刺耳:“奴才不知,哪里没做的好得罪了皇上,奴才勤勤恳恳做事,绝无半句怨言,奴才都是在按皇上的旨意在做事啊,奴才到底做错了什么?”

      “够了。”唐旻冷冷地睨着他,却没再说话。元轻忍了忍,又问了一遍,道:“柳丞相在哪儿?”

      柳巍……

      可是柳巍他已经……

      “皇上,”大汉哆哆嗦嗦地用手指摩挲着地面,结巴地说:“柳巍,他……柳丞相,已经让人给抬走了。”

      抬走了?

      元轻不敢置信地看着大汉:“你是说……?”

      “报——”牢外跑来一个小侍卫,匆匆忙忙地却大气也不敢出,斟酌语气道:“皇上,那个,我们刚才在后门看到有人用担子抬着一具尸体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拦下来了。”

      ——柳丞相已经让人给抬走了。

      ——我们刚才从后门看到了一具尸体……

      唐旻二话没说,猛地抽出了元轻手中的剑,眼看就要将大汉一剑穿心。大汉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已经抛弃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德规范,冲皇上大声地喊道:“皇上,是您自己赐的酒让柳巍服下,如今怎反倒来怪我!”

      “奴才只是遵从您的命令!”

      “奴才何罪之有!”

      “谁给你的胆子?”唐旻像看畜牲一样的看着他,“柳巍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第一个要你陪葬。”

      纵使君威难测,也总有君威涉及不到的黑暗。

      那黑暗里长满了蛆虫,不见天日,无法窥见天光。

      在黑暗的尽头,有一双双狰狞的眼睛,贪婪地,狡黠地,盯着日光下一无所知的人们,等待日暮降临的时候,将他们全部吞噬,吞噬……

      太医慌慌张张地跌进来,显然是不想接这份差事,他一见唐旻,就猛然跪在了地上:“皇上……”

      唐旻目色深沉,话语近乎说的上是温柔,可语气却如此冰冷,让人如坠冰窟:“张太医好好说,说实话,朕不会治你的罪。”

      张太医仓促地抬起头来,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柳丞相在外面,服的是……牵机药。”

      唐旻手中的剑应声落地,就晚来了那么一步。

      一步而已……

      牵机,是一种很恶毒的药。如果不是对服毒之人恨至骨髓或厌恶到底,一般不会用这种丧失尊严刻意侮辱的药。中毒者会窒息,无力及身体抽搐。中毒者会先脖子发硬,然后肩膀及腿痉挛,直到中毒者蜷缩成弓形。并且只要中毒者说话或做动作就会再次痉挛。尸体仍然会抽搐,面目狰狞。

      这是唐旻,最厌恶的一种毒药。

      而现在,太医却告诉他,柳巍服了这种毒药。

      而现在,躺在外面的人是柳巍。

      唐旻失魂落魄地走回寝宫,没让任何人跟上来。第十二扇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仿佛这不是什么皇帝住的地方,而是经年失修的破旧宅院。门内普普通通,看上去和别的内室没什么两样,一张雕花木床,一张梨花木桌,两把红木椅,一盏油灯,屋内陈设简单,却时时刻刻透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宫的奢华。

      可是这扇门后住的人,却不是皇帝。

      窗口处,有人背对着他,一身黑衣如墨,头发松松地挽起来,仿佛轻轻一摇头便会散落。那人脊背笔挺,浑身却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漠。唐旻站在玄关处看着他,还没说话,就听那人道:“为了柳巍?”语气懒散而又嘲弄。

      “祁连……”唐旻再也撑不住,颓然地开了口,声音疲惫而喑哑:“救他,好不好?”

      他从来没有这么无措过。

      原来一切生离,还是抵不过死别。

      哪怕还有一丝的希望,让他放下身份又如何?

      在皇宫的另一边,不知跪了多少太医,屋内的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人,浑身上下占满了针,许久没有动静,不知是死是活。

      香炉内焚烧的熏烟缭绕了整间屋子,却没有人敢对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吭声。

      而养心殿的深处,祁连还在似笑非笑地嘲讽道:“是啊,如果不是他,你怎么还会上这儿来呢。皇上,我看你怕不是都要忘了我了吧。”

      “虽然我这儿消息闭塞,但是该知道的,我还是都知道的,不然和冷宫有什么区别呢。啊这个,皇上,您不用跟我说没这回事儿吧,堂堂丞相被打入天牢受尽折磨服毒而死,宫里人尽皆知了,是条狗都会叫唤两句,您说谁会有那么大的权力呢?除了您……还会有谁呢?”

      “你,”唐旻死死地抓住衣角,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是么?”祁连淡淡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难道不是你亲手,把他送到这个地步的吗。”

      “闭嘴!”唐旻红着眼眶看他,“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从来没有……想把他弄成这样。

      “你不是这样想的,”祁连深邃的眼眸意味不明地盯着唐旻,危险而讥刺,随后冷冷地开口道,“可你却是这样做的。”

      “皇上,您可真虚伪啊,一面好说好歹地把人圈在自己身边,使尽浑身解数,生怕人家和别人跑了似的,一面又是关起来,又是赐药,想尽办法的和人断绝关系,现在就要阴阳相隔,两不相欠了,又想救回来。”

      “皇上,您图什么呢?”

      “您是想把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再扔回人间折磨一顿是吗?”

      “您折磨得还不够是吗?”

      他以为唐旻会争辩,会愤怒,会决绝,没想到唐旻只是抹了一把眼睛,露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

      “是,”他说,“不够,永远都不够。”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能看他离开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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