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3、第 93 章 ...

  •   第九十三回 士庶遭殃官匪匪官助金寇   父子作囚上皇皇上同入囹(音铃,狱)

      二十八日,命宰相、亲王出郊谢二位金军头目。开封府揭榜云:“仰在京文武百官、秀才、僧绿司,率众父老百姓,各赴大金军前求告国相元帅、太子元帅请愿,将金帛牛酒犒设三军。”这日,内外士民看着这请命榜文,相顾感泣,纷纷输财献金帛牛酒者,络绎于道。还有以长杆标挂大榜,上写:“某坊某人献物于国相、太子元帅,答谢活老小之恩。”满城排队按顺序进献物品,如市场赶集,长杆大榜如旗帜一般。
      过午,钦宗又揭黄榜曰:“大金坚欲上皇出郊,朕以宗庙生灵之故,义当亲往,咨尔众庶,各务安静,无使警扰,却误大事。”士庶看榜。又怀疑虑。
      这天,溃散殿前军兵,所至成为祸害,朝廷感到棘手,一面散榜免罪,一面分遣将士及开封府捕捉人搜捕。讨掳者很多,就在大街道上斩首号令,达数百人之多,民情称快。凡斩首者,顷刻又为军民剖剝殆尽,以至于有带骨持去者。遗骸不可胜计,蔡河、汴河,老小横尸尤其多,亦有被割尽者,都是因为军民缺食到这个地步。市场公然有人肉货卖者。这样治理,里城稍稍安定,而城外者,还是放肆烧掠,有结连金人下城,有削发伪装成金人,共同劫掠。后族贵戚、王公大臣、富商巨贾之家,无不受害;如张温成、刘明远、高大皇、聂婆婆(即彭婆)等家,首先被祸。其余士民,扶老携幼,迁徙入里城逃避,相国寺及东西廊庑间,啼饥号寒,极可伤恻。
      二十九日,黎明,日出如火红,却无光,人皆惊视。巳刻,朱雀门始半开,弹压官往来四壁。金人又断掘诸门慢道,以铁鹞(音要,鹞鹰。此指铁链子)登城。先是二十五日登城,烧诸门瓮城楼橹,越三夕不灭,炮架殆尽。到这时又增治及慢道。
      三十日,黎明,揭榜出曰:“大金和议已定,朕以宗庙社稷生灵之故,躬往致谢,咨尔众庶,无得疑惑。”天大亮,钦宗拥骑出南熏门,何栗、陈过庭、孙傅等随从,钦宗望见青城便下马,步行进入一个小位中。金人邀请钦宗乘马进入,钦宗不听。钦宗见过二帅,宗翰以还没得到金帝的命令,用好话来安慰,宗望只是唯唯诺诺而已。曹辅、张叔夜留守弹压,都城的民众从宣德楼到南熏门,立在泥雪之中以等待皇帝的归来。到晚,车驾未回,人情汹惧。一会,有黄榜从南熏门进来报:“驾报平安,诏云:大金已许和议,事未了,朕留宿,只候事了归内,仰军民安业,无致疑虑。”士庶读诏后都回家,但通夕不寐,还有燃顶灸臂以祁祷者。
      十二月初一日,官吏士庶集于南熏门以待御驾回来,焚香夹道,香雾盘空。不大一会,黄旗又自南熏门驰入报平安,诏云:“和议已定,朕只俟(音四,等待)礼数了,来日入城,与万民相庆。”这天,宗翰派萧庆进城,住在尚书省,朝廷一举一动都要事先向他说明。
      这日,康王在相州开设大元帅府,有一万多兵,分为五路军前进,渡过黄河,抵达大名府。宗泽以两千人与金人奋战,攻破了金人三十多个保砦,踏冰渡过黄河,见到康王说:“京城被包围很久了,入援京师不可缓行。”康王采纳了这一意见。不久信德府梁扬祖带领三千人来到,张俊、苗傅、杨沂中、田师中等都在大帅麾下,兵威稍有振作。
      恰好钦宗命曹辅带着蜡书来到,上面说:“金人登城不准下城,刚刚计议和好,可屯兵在郊甸附近不要动。”
      汪伯彦等都相信这话。只有宗泽道:“敌人狡诈,这是想缓我们的军队罢了。皇上希望我们进京援救,何止如饥似渴那样的紧迫!应该急调兵直奔澶渊,以解京城之围。”汪伯彦等难以处置,劝康王派宗泽先行,从此宗泽就不得参与大元帅府的事情处理了。耿南仲及汪伯彦请求康王移军到东平府(山东东平),康王听从这个请求。从相州到大名,虽说往东,还有渡黄河一说,如今又到东平,离开封是越来越远了。这时便有另起炉灶的想法了!史书曾说康王恨耿南仲,恨不得手刃之。可是总是这种人吃香,不是各有所图又是什么?
      初二日,官吏士庶复集南熏门,挨肩擦背,尤盛于前,携香赡望者,络绎于道。起南熏门,抵宣化门,雪中行道泥污,百姓运土填道,以待御车之行,顷刻而就。申时驾归,刚到门,百姓遥远认黄旗,欢呼喧腾,一城传呼,奔走行路;山呼之声,惊动天地。最后看见钦宗容颜,又皆叹惋感涕。钦宗也为之挥泪,及到州桥,泪已湿透帕子,涕不成声,话说不出来了。郑建雄、张叔夜等扣马号泣,钦宗亦揽辔而泣,至宣德门才呜咽大哭道:“宰相误我父子,朕将谓不能与万民相见!”士庶莫不恸哭。
      钦宗入金营时,十岁太子赵谌从行,凡三日两夜,未曾离开左右,都能说出出郊事之始末。他说:
      初到南熏门,城上皆金人,有一人自称统军,厉声奏知皇帝:“若亲出议事,晒好公事,但请放心。”皇帝欲下马,城上金人走壁云:“奏知皇帝,不是下马处。”遂乘马如初。又差人报国相元帅,“且立马少时,容治道。”俄顷门开,凡驻马一个时辰差不多,步入铁骑,夹道拥卫,直出青城中。金使又奏云:“徐徐行马,安排皇帝行宫。”又立马差不多一个时辰,至斋宫外,帝欲下马。金人又奏云:“皇帝请里面下马。”帝行马入斋宫门侧一小位中,粘罕(宗翰)遣人奏知皇帝:“二太子在刘家寺,天已晚,容来日拜见。”又奏云:“不知曾带被褥来否?欲供进,又恐不安。”这夜,驾宿粘罕军中。
      第二日,也未及见,止遣人来回议事。这日,金人坚持要上皇出郊,再三说谕,皇帝未允,方称皇帝仁孝,乃免。到午时,皇帝与二酋相见于斋宫。相见之初,粘罕先遣人将斋宫鸱尾,都用青毡裹起,有龙处也亦蔽之帷障,而后设香案,北望致谢。左右皆欷歔(音虚惜,抽噎、哀叹),下起大雪,此雪独青城有,他处没有,也可怪也,金人也为之皱眉。继而相贺,遂各命座。皇帝为主,二酋次之,宰相、亲王并列于庭。酒三行,乃起,皇帝与二酋对话,不让太子听,赵谌只隔壁潜听。首先说上皇招降张钰,又说皇上去联西辽,以至金人出师之由。又道:“天生华夷,自有分域,中国岂可据也!况天意人心,未厌宋德。”又云:“城中颇有逼迫京城出降者,皆弃君亲之人,不忠不孝,何足恤也,已令尽敲杀。”
      礼毕,皇上拿出府库金帛以遗二酋,粘罕笑道:“城既陷,一人一物,皆我所有;皇帝之来,所议者大事,何以此为?果欲分赐,可与将士。”住了一会,又遣人奏曰:“日已晚,恐城中居民不安,可早回。必欲赐赉将士,但留之左右足矣。”驾兴,二酋送上马,遣数人侍卫。
      这时金人与左右,交口皆言:“已是一家,我辈出征已十二年,不知家中存亡。且喜两家通好,遂有解甲之期。”又说:“国相、太子来时,中途已传令,必破京城,万不可攻打,虽二十年,亦更戍守,誓不返国。术者算准二十五日与初三日城破,果如其言。”
      二酋人才皆奇伟,太子尤瘦长。粘罕应答琅琅,太子唯唯而已。皇帝初见二酋,以表出示,皆中书舍人孙觌秉笔,其略云:长驱万里,远勤问罪之师;全庇一宗,仰戴隆宽之德。感深念咎,俯极危衷。臣诚惶诚惧,顿首,顿首。猥(音委,不体面、错误的)以渺躬,奉承大统,懵(音蒙,昏昧无知)不更事,济以学非,昧于知人,动成过举。重烦元帅,来攻陋邦。三里之城,已失藩维之守;九庙之祀,当成煨烬之余。不图深仁,曲假残息。
      又云:背恩致讨,远烦汗马之劳,请命求哀,敢废牵羊之礼。……上皇引咎以播迁,微臣因时而受禅。俱孤城之失守,割三府以请和。屡致哀鸣,亟蒙矜许;官军才退,信誓又渝。密谕土人坚守不下,分遣兵将救援为名。复间谍于使人,见包藏之异意。遂劳再罚,并兴问罪之师;又议画河,实作疑兵之计。果难逃于英察,卒自取于交攻。尚復婴城,岂非拒命。怒极将士,齐登三里之城;祸延祖宗,将堕七庙之祀。已蠲衔璧之举,更叨授馆之恩。自知获罪之深,敢有求生之理。……又云:社稷不陨,宇宙再安。粘罕改抹以“引咎”为“失德”,“宇宙”为“寰区”。皇上都从之,其实是“降书顺表”。
      朝廷赐金国帛一千万匹,命邓肃在金营帮助查收。邓肃暗暗观察金军均与将士之数,大约不过八万人。这时告诉钦宗,言道:“金人不值得害怕,但是他们信赏必罚,不假文字,所以人人用命。朝廷则不然,有同时立功而功又相等者,有的已转数官,有的仍是布衣,轻重上下,只掌握在官吏手里,赏既不明,谁肯自劝?欲望专立功赏一司,使凡立功者得以自陈。若功状明而赏不行,或功同而赏有轻重先后者,並置以法。”钦宗认可。
      初三日,诏军前驾幸两宫安慰,命文武百官、僧道、父老诣大军前致谢。及南熏门伺候金人报告金营,金营派使十余人来传令:“国相、太子致意百官,军中食宿不便,不烦远到。又致意僧道父老,泥雨难行,不烦到军前,请看经念佛,祝大金皇帝寿。”使命传报,礼意甚勤。有书献上,大略云:“既往不念,故无可追,事至于今,良可警悸。康王见在河北,可遣大臣一人,同使去喚回,未知圣意如何?凝寒,伏惟善保寿祺。”其书不名,止云:“骨卢你移皆、勃极烈大金副元帅。”朝廷见书,派遣签书曹辅前去。
      初四日,金人遣使命检视府库,拘收文籍,欲尽竭所有犒赏其军。金使看太祖封椿库,也就是内藏库逐库字号,都是神宗御制诗:
      “五季失国,玁狁孔炽。艺祖造邦,思有惩艾。
      爰设内府,基以募士。曾孙保子,敢忘厥志。
      “ 每虔夕惕心,妄意遵遗业。顾予不武资,何日成戎捷?
      “龙虎兴昌运,山河镇古都。龟畴延宝祚,凤德显灵符。
      道盛尧咨岳,功高禹会图。九重方执象,万里定寰区。”
      共九十二字,就是九十二库。摇头相互叹道:“天天吆喝绍述,有他祖宗一点精神,我们岂能到这里!”检视刚到“五季失国,玁狁孔炽”便已天晚,便止住,第二天别遣人搬运,三日未搬完。……
      因为金太宗下诏元帅府说:“将帅士卒立功者,按他们功劳大小予以迁官和赏赐。那些死于战阵、为王事献身的,要丰厚的抚恤他的家。赐赠官爵,一定要偏于优厚。”并派完颜勗到军队中慰劳赏赐宗翰、宗望,并握着他们的手表示慰问。宗翰问他想要什么,完颜勗道:“只是喜好书啊。”载了好几车书而回。
      初五日,又索要金一千万锭,银两千万锭,帛一千万匹。于是大肆搜刮,金价长至每锭五十千钱,银至每锭三千五百钱。还要京城的骡马万匹,开封府揭榜:自御马而下,益拘藉隐匿者,全家军法。告人赏钱三千贯。从此士大夫只跨驴乘轿,还有徒步者,都城之马遂空矣,尽管这样,只搜括到七千多匹,全部给了他们。萧庆连夜调发出城,后刘子翚有诗忆此事道:
      天厩龙媒十万蹄,春池蹴踏浪花飞。
      路人争看萧衙内,月下亲调御马归。
      初六日,金人移文开封府,索要军器,开封府揭告示:“不许人收藏军器,悉纳交官,限满不纳,依私藏法。”先是城破,军兵抛掷军器,狼藉道路,多为民间收蓄。
      初七日,朝廷派遣陈过庭、折彦质为首,欧阳珣等二十多人拿着诏书,到两河地区催督割地给金朝。
      初八日,诏远遣分別到诸路各州的割地使,先往金军营中请号以行。欧阳珣曾经上书,极力陈述祖宗的土地一尺一寸不可以给人;等到事态紧急,朝廷聚会群臣议论,欧阳询到,又直言道:“应当与金奋力而战,战败而失去土地,将来索取这些地方理直气壮;不战而割地,将来索取这些地方就理亏。”当时的宰相大怒,打算斩杀欧阳珣,于是以欧阳珣为将作监丞,出使割让深州(河北深县西南)。欧阳珣来到深州城下,哀哭着对城上的人说:“朝廷为奸臣耽误到这个地步,我是准备一死来的,你们应该勉励尽忠报国!”随行的金人发怒,将欧阳珣拘送燕京,用火烧死。
      初九日,金人移文开封府,河东、河北守臣监司亲属质押军中,待分割地界事完了足数归还。又取奸臣家属凡二十家,如蔡京、王黼、童贯辈,又取张孝纯、蔡靖、李嗣本家属,以及李纲、吴敏、徐处仁、陈靓、刘韐、折彦质、折可求,城中官吏唯命是从,或在贬路,或已出京者,具以实告。诏使者中有六人行军营请号,二酋虽听信,又拘留未让出行。
      初十日,有诏:大金军登城不下,人复得以再生,已受天赐。但大军暴露劳苦,除府库所有,尽充犒军外,切忧数少,支散不敷。应戚里权贵豪富之家,均蒙再生之造,义当竭其家资,不得少有吝惜。已令开封府措置,日下拘收,转送大金军前。
      十一日,又下诏:“大金军兵已登城,约束军兵不下城,保安社稷,全活生灵,恩德至厚。今来京城,公私所有,本皆大金军前之物,义当竭其所有,尽以犒军。已降圣旨,拘收戚里、权贵、豪富之家金帛、钱粮,犒设大军,自皇后为头。”又诏:“有能率先竭财犒设大金军兵者,令开封府具名奏闻,当议优与官爵。今已差官遍行根括外,切虑人户未能通知,尚有藏匿窖埋,致使本朝有亏信义,或敢如前埋藏,并行军法。”
      十二日,开封府出榜云:“见奉圣旨,拘收戚里、权贵之家货财以助犒军。今来累日,并未见人户尽数交纳,切虑罪责,致将金银等窖藏。右榜人户等,将本家金银表缎,竭其家资,赴府送纳;如敢藏埋,许诸色人告发,以十分为率,三分充赏,并先以官钱代支,其犯人以军法行。知情藏寄之家,亦许告给赏;不行陈告,与犯人同罪。”民情洶洶,殆不聊生。
      这时,有从政郎陈行,率先到开封府投报,乞以正开和乐楼正店内银器,尽数输官以犒军。有诏改合格入官并给与堂除差遣一次。
      这天,金人所取河东、河北守臣监司家属,欲质于军中者,开封府如今都拘集于廊庑,不遣者累日,饮食不给,寝处不问,啼饥号寒之声不忍听闻,通夕不寐。有识者闻之,很是不平,不知所犯为何等罪也!
      十三日,开封府督责金银甚紧,郑王后宅以隐匿金银,不肯尽输,有诏:父祖并追毁出身以来文字。其余夺官者甚众,枷断勾当使臣等号令于市。而这日金人索酒匠五十人,酒三千瓶,如数全给。
      十四日,传闻大帅胡直孺领兵勤王,后兵不继,为金人掳入寨中。
      十五日,这夜尚书省大火,烧刑部,拆尚书省牌投火中禳之,火才熄灭。
      十六日,搬运犒军物品如前,金人挑捡绢帛不如意的,投入墨水中再逼退換。所搬才及十万匹,传闻二酋甚怒,对使臣道:“大军在此,已欲渝盟?”使臣委屈致恳,其怒稍稍减轻。这算什么盟,你要多少便是多少!
      十九日,天降冰雹,这日督责金银更加峻急,御史台、大理寺、开封府勾捕到限期未纳者,拷治;虽戚里、权贵家属,官至承宣留后,妇人封爵至恭人、夫人,皆项上戴枷拷掠,期以必纳而后已。又诏:“纳金银入,计算所值给还茶盐钞,金一两三十二千,银一两二千二百。”又榜诸州县镇:“曾遣人在京买卖,变易见在金银,规定日期内尽数赴官交纳,隐匿依军法。”又榜:“京师,天下富商大贾所聚,应店户至屋宅,拘收蓄金银之人并尽纳官。店主许告陈,知情与同罪;隐匿者,并依军法。”又榜:“宰执以下,应曾赐金带者,并仰赴官送纳。”又诏神霄宝轮,悉以充数。
      二十日,犒军之物不够数,遣郎中、监督使臣于诸门分监分头交纳。金人掌管受纳物的人多数无礼不逊,指瑕求疵,动不动让退換;官吏难逃其责,达到用棒殴打使臣者。意思让你贿赂他,才肯受纳;官吏没办法,只得用大蒜、沙糖、针线、花藤赂之。
      二十二日,大雪盈尺,诏云:“风雪大寒,小民缺柴薪,多至冻绥,皆朕不德所致。万岁山紫筠馆花木许军民任便砍伐。”这天,百姓奔凑往砍伐木的人,不少于几百万人,但大多数砍下而被军人夺去。
      二十三日,金人索要监书藏经,如苏轼、黄庭坚文章及《资治通鉴》之类,指名索取。并移文开封府,令见钱支出收买。开封府却直取书籍铺。这天,万岁山砍伐者越来越多,台、阁、亭、榭,都被拆毁。而仓皇之际,台榭欹倒,奔逃不及,被砸压而死者有百余人;互相殴击,抢夺而死者又数百人。顷刻间,有人刮剔肉尽,货卖人肉者本就很多,这种情况,又增加不少。先诏只让樵采万岁山,砍伐竹木,而军卒一併毁撤台榭,又抢夺喧乱到这个地步。直到开封府闻讯,派人捕斩作乱者数人,才稍作停息。
      二十四日金人揭榜督责金帛,
      二十五日火烧开宝寺、天宁寺及居民五百多家。
      二十六曰,诏列榜卖官、及僧道紫衣、师号,不闻应募者。二十七日,金使二十一人到大相国寺上香礼佛。二十八日,金人索要都亭驿住宿被杀使臣四人补偿金,每人五百匹两,朝廷答应。
      二十九日,纵民樵采万岁山,竹木已尽,又诏毁拆屋宇以充薪。军民百姓赴者,又和以前抢夺。先前城陷日,派金使监视都堂议事,朝廷以从官陪伴。这日,金使与陪伴使正用歺,而军民拆毁绛霄楼倒蹋,以及抢夺喧闹声音传来。金使问及,陪伴使告诉其事,金人笑道:“使民争利,必强者得,弱者失;以至于压损人,何不命官拆后,俵散于民?”陪伴使无言以对。可叹啊,天子舍弃园囿之欢,纵民樵采,可谓盛德,而奉行之吏,无经画,不作为,欲利于民,而反害之。应该叫敌人笑话呀!
      当时人刘子翚有纪事诗道:
      内苑珍林蔚(音位,草木茂盛)绛霄,围城不复禁刍荛(音除饶,割柴草)。
      舳舻岁岁銜清汴,才足都人几炬烧!
      是啊,这么多人断米缺薪,抢得多者,又能作几顿饭呢!
      这天,康王前往东平府。
      三十日,搬运绢帛还不够数,又起搬金银,一城骚动,都是搬运金银之人,络绎于道,士庶相顾,莫不慨叹。

      靖康二年正月初一日,金使二十一人,又到大相国寺烧香。宋朝百官僧道,出南熏门乞求给二元帅拜年,金使传命止之。
      初二日,搬运金银赴诸门交纳的人,终日不绝。金人又催促召请康王,朝廷委派中书舍人张澄持诏书出行。这是因为前派的曹辅,未见康王而自己回来的缘故。
      初三日,金人退换金银不是标准形状的,以及两数亏的也不受纳。受纳金银官,纵強恣横,欲索贿赂,故意这么做。开封府闻命,不敢延缓,急差杂役千余人,往南熏门复取退換金银,而偶然奔走很快。百姓跟从奔走,妄意为交割城池事,争往观看。而金人城守的人,突然见城中数千人奔走,很是疑虑,遂遣人速报军前。只一会,金人甲兵齐集,门外备铁鹞子数千人,几乎惹出大事。后来呼监督官跪于前诉说,就要把他敲打;而监督官说出偶然奔走,百姓又从而误会,恳告再三,方才得免。这天,康王到达东平府。
      金元帅宗翰、宗望派人赴朝廷报捷,并呈上宋朝皇帝的投降表。
      初四日,金遣使令朝廷再诏谕河北河东诸州交割地界,因为前面聂昌、耿南仲,以及后来的陈过庭去宣诏,两河守臣及百姓等作坚守计划,例不奉诏。这么多日子,只得一石州(山西离石),金人觉出棘手,再逼朝廷诏谕。朝廷不得已便降敕曰:“某州守臣,大金元帅府领兵来,不可失信,欲尽割河东河北,永图结好。初虽即时应许,遣聂昌、耿南仲前去,其实念祖宗之地,不可与人,所以自大金临城,坚守御敌,终至失守。现已出城归款,上表称臣,受其正朔,而大金所有重兵,皆不下城,犹守候交割,待抚定了而后收敛。仍取有关州府官员在京血属质押,候抚定了那天放归。其在外者,亦别派人根勾去才罢,近勾到知石州种广家属,遣还军还石州。早已归款的不用,知其余家属,等候抚定,亦为归还。今闻某州某守未降,盖谓勤王,保卫社稷,不愿归属分界;但大金尙在城上,若仍坚守,别有施行,则你之忠勤,反为祖宗社稷之祸;不如早与烧楼橹,开门出降。抚定,除本土人民外,原系河南百姓、官兵、客旅,原许放还,则公私各得其所。再说京师不能保,若汝依前不顺,岂止宗社没什么好处,在汝也必不保。谨无执迷,故此诏示,想宜知悉。”这天晚上遣使持此诏书送金军寨中。
      初五日,金知枢密院刘彦宗,上表请求重新立赵氏为帝,金太宗不允许。
      初七日,天降雨树木结冰,何栗出使金军中。
      初八日,何栗使金回来,尚书省揭榜云:“准御封,付下大金犒军金银表缎,府库士庶元初数目十万,未及所须之一分。遣右仆谢何栗,躬诣大金军前恳告,怪问京城人民众大,必有隐藏。契勘大金活一城生灵,无一为报,性命无保,财物何惜!仰开封府尹督责四壁官尽行收拾,须管尽数收括,日近供纳。仰御史台催促觉察。如有不依今来约束之人,一面已依降指挥处置施行。”又诏云:“朕苟可以报大金者,虽发膚不惜,尔士庶其体此意,速行送纳。”还真是,有记载说:“金人自陷城后,征求不一,罄府库,竭帑藏,至取乘舆、服御、嫔宫等物,上在军中,未尝动色,惟索及三馆书籍,上喟然嗟叹久之。”无可奈何,麻木而已,未尝动色,心里流血。此条多认为是赵佶,这里不取,此时皇上、上指钦宗赵桓,赵佶称太上。
      初九日。天气阴沉,寒风骤然而起,入夜,西北阴云中有火一样的光。根括金银益急,御史台置历抄写,自宰执以下未纳金银人姓名,督索开封府、大理寺、及四壁根括,所勾呼禁系枷拷,不可胜记。不以官品高下,例行拷讯,荷项催促,征者相望于市。到晚,有诏云:“朕以初十日出郊,议上徽号事,咨尔众庶,各宜知悉。”
      原因金人索要金银甚急,金使说准备放纵军兵入城。钦宗以此问萧庆,萧庆说:“必须陛下亲自会见元帅才行。”
      钦宗面有难色,何栗、李若水以为不用担心,劝钦宗出行。钦宗于是命孙傅辅佐太子监国,而自己与何栗、李若水等准备前往。唐恪听到这件事说:“皇帝去一次就过分了,还可去第二次吗!”
      閤门宣赞舍人吴革也对何栗说:“天文显示帝座特别倾斜,皇帝若是出行,必然掉在敌人圈套之中。”何栗不听。
      当晚,钦宗知道此去凶多吉少,朝见赵佶于延福宫,置酒良欢,然不言及次日赴金营之事。固然为不伤赵佶之心,可是如果说了,何许赵佶不会和何栗一个想法。此举太幼稚了,皇帝受制于人,全国受制于人!怎么还能有周旋余地。
      初十日,天亮,驾出南熏门,百姓数万扼车驾道:“陛下不可轻出!若出,事在不测!”号泣不放行。钦宗亦涕下。
      范琼按剑道:“皇帝本为两国生灵,屈己求和。今幸虏营,旦去暮返;若不使车驾出城,汝等亦无生理!”百姓大怒,争骂,投瓦砾击之。范琼用剑杀死数人,都是攀车辂不放手的人。
      张叔夜叩马而谏,钦宗道:“朕为生灵之故,不得不亲往。”张叔夜号恸再拜,众皆哭。钦宗出城并回首道:“嵇(音基)仲努力!”嵇仲是张叔夜的字。
      驾至金军军门,军吏止之道:“元帅睡尚未起,可等于此。”一会后,有小黄头奴到来道:“元帅请国主。”
      钦宗徒步至阶下,宗翰邀之入殿南向坐,钦宗面西侧坐,有一会不说话。左右两排利刃大刀,钦宗旁只有王副、周可成二人侍立。宗望使左右以金国诏书告诉钦宗,钦宗回道:“敢不从命!苟利生灵以息兵革,顾何事不可。”
      宗望又命左右翻译道:“既如此,请国王归幕,等候我朝皇帝圣旨。”乃命手下引钦宗归幕。
      一会有人进酒食,钦宗没用,少停,对左右金人道:“可白元帅令我归宫矣。所议事既从,他无余策。”
      左右金人白钦宗道:“元帅造表请皇帝同发,来日早行未晚。”
      钦宗默然,左右又进酒食,并命伶人作乐。钦宗吁嗟不能食。入夜寒冷非常,帷幕风急,坐不能安,倚案乘坐,左右劝勉,钦宗泣涕而已。等到五更,有金人至幕前道:“请国王同元帅发表。”引钦宗到宗望帐下。见惟有一案设香烛。宗翰使左右以其表示钦宗,其词曰:
      臣侄南宋国王赵某,今蒙叔北国皇帝圣旨,某同父退避大位,别选
      宗中贤君立以为君,敢不遵从。今同元帅申发前去,其次居止及别择到
      贤族,未敢先次奏问,候允从日,别具申请。
      阅后复请钦宗署名,钦宗从之。以后在幕中,几次请求归,宗翰不许,且言候金帝回命到日可归。
      开封府尹、少尹以金银数不够,各降三级。这天,车载金银起纳军中,不知有多少。到晚,榜诏云:“朕出城议徽号,为诸国未集,来日定回,仰居民安乐。”
      十一日,百官、僧道、父老,云集于南熏门,等待大驾。又和过去一样,到了午时,随行的郓王赵楷、何栗、冯澥、曹辅、吴幵、莫俦、孙靓、谭世勣、汪藻都让回来了,有榜云:“郓王代传圣旨,大金元帅以金银表缎少,驾未得回。事属紧切,仰在京士庶,各怀爱君之心,不问贵贱,有金银表锻者,火急尽数赴开封府纳。许人告给赏,犯人依军法。“及晚又榜云:“大金元帅只是为金银表缎未集,留驾未回,来日定回。”
      百姓知道因为金银未凑足,各将家中所有金银全部献出;有一位福田院的贫民,也献纳出金二两、银七两。而金人不停地索取,朝廷又增添了二十四名侍郎官再行彻底搜括,又分别派人搜括挖掘皇亲国戚、宗室、内侍、僧道、伎术、倡优家的金银。
      钦宗在青城,住在过去亲王的下榻之处,陈设帷帐等萧索不堪,饭食不能按时送。还有金人手持武器守卫着宫门,并用铁索系着,夜间则燃火堆敲梆子,整夜传呼不绝于耳。群臣相对大惊失色,钦宗每每对着他们流泪。
      十二日,搬金银表缎,不知其数,于路竞于驰纳者,也不可胜计。有榜云:“御前传到圣旨,付开封府尹,大金元帅甚怪金银表缎数少。朕再三恳告,元帅云:京城居民父老众多,必不止此,卿可告谕权贵豪富之家,为体朕意,疾速了纳,须管日下了当。仍许卿便宜行事。”开封府至是督责尤急,下厢根括,到家至户;还移文店居客户,以及诸倡家,悉被摊认。一城骚动,人不安居。这日,又搬景龙门常放灯所用金灯、瑠璃、翠羽、飞仙之类,赴军前交纳。盖自月初,金人大索元宵灯烛,欲于城上作元夕;十余日凡在京道宫、佛寺、正店所有,搜括殆尽,稍有不堪者,逼着退换。
      十三日,又有榜云:“传到圣旨,圣驾已三日不食,大金元帅怪金帛数少,未肯放回。仰尚书省寻差从官卿监,分头四壁,直入居民家搜检。”使臣从吏所到之处,如捕叛逆,其势极可吓人。所搜多有所获,又强逼家中奴仆首告。厢官又分头根括,小民五家为保,虽铢两亦取之,事体紊乱,人情摇动。
      及晚,又榜云:“奉御批,朕累见大金高尚书传元帅令,为金银表缎数少,且拘留在此,俟数足方放还。可速依下项据所有数目明批上历,须管十五日前送纳;如有隐匿,却因而搜检,告首发觉,便行军法。御史台、文武百官、亲王、公主、王时雍、僧道、伎术、放出宫女,开封府、戚里、医药人、百姓、老娘、诸王、彭端、公吏、曾经祗应优倡之家,及两军祗候、曾在行局祗应倡人,入内内侍省、杨戬、贾蒙等下勾当、使臣曹刚,大宗正司宗室之家,曾遭遇辇官,大小园子,曾遭遇兵级,东门司、嫔妃等,龙德宫、大内、黄院子,卫尉寺幕士。”
      又榜云:专切催促四壁表缎金银所契勘开封府榜:“大金军前为金银数少,圣驾未回,事属急切,……念圣驾两为百姓出城,恳告军前全活生灵之恩。……如民户别无金银表缎,亦许量力抄上钱径赴本壁,根括送纳;金每两三十五千,银每两二千五百,省表缎每匹五千,官为收买。”
      十四日,官吏、士庶、僧道,恭候大驾的人又云集南熏门。有榜云:“……自令后不许以金为首饰器物等。”及出新旧城门遍行天下分头四壁根括者,尤为紧急。婢仆告首括纳者纷纷,有以仇隙而告者,亦被括纳;告讦之风盛行,官司乐从而不问。传闻一壁所括者,每天不下数十万两。禁中诸宫什物,诸王、公主第什物,以及龙德宫、宁德宫、八殿所有,一铢一两,无不括纳。车载而去者,络绎于道。及晚,又榜云:“大金元帅台令:‘候根括金银尽绝以后,当遣大军入城搜空。当体此意,不可误事。’”士庶读榜,相顾失色,莫不疑惧,至有集队伍持军器以备缓急者,通夕不寐。
      十五日,黎明,揭榜云:“驾传到圣旨,军中供御帐物,饮膳炭火,什物不缺,迎待礼数优异;宰执从官,次舍温洁。只缘金银表缎数少,商议未定,驾回保无事。恐军民士庶忧疑,令多出榜文晓谕军民,各令安业,务要宁静,不得喧闹。”因民情颇摇,故有此榜开谕。这天,阴云四垂,家家愁苦。士大夫忧愤,作诗歌者很多。独著作郎胡处晦《上元行》,脍炙人口,其诗云:
      上元愁云生九重,哀笳落日吹腥风。
      六龙驻跸在草莽,孽胡歌舞葡萄宫。
      抽钗脱钏到编户,竭泽枯鱼充宝赂。
      圣主忧民民更忧,胡子逆天天不怒。
      向来艰难传大宝,父老谈王似仁庙。
      元年二年城下盟,未覩名臣继明道。
      都人哀痛尘再蒙,冠剑夹道趋群公。
      神龙合在九渊卧,安得屡辱蛟蛇中。
      朝廷中兴无柱石,薄物细故烦帝力。
      毛遂不得处囊中,远惭赵氏厮养卒。
      今日君王归不归,倾城回首一啼悲。
      会看山呼声动地,万家香雾满天衣。
      胡儿胡儿莫耽乐,不见望夕欷歔东北角。
      今天籍没梁师成家。
      十六日,四壁根括金银更急,先传二元帅留驾,过上元节即回,至是未闻銮與之音,人心忧疑,罔测其故。太学生徐揆(音奎)等,欲以书达二酋,邀驾还阙,先至都省陈状具述,执政者就不赞成。这时书成欲上达者数人,执政者又不听许,唯独徐揆赴南熏门,乞以檄文示守门者,从之。二酋观徐揆书云:
      太学生徐揆等谨献书于大金国相元帅太子元帅。揆等闻昔春秋鲁宣
      公十一年伐陈,欲以为县,申叔时谏曰:‘诸候之从者,曰讨有罪也。
      今县陈,是贪其富。以讨召诸候,予以贪归之,无乃不可乎?’王曰:
      ‘善哉,吾未闻也。’以复封陈。后之君子莫不多申叔时善谏、楚子之
      从谏。千百岁之下,犹且想其风采为不可及。昔上皇任用非人,政失厥
      中,背盟致讨,元帅之职也。大肆纵兵,都城失守,社稷几亡而复存,
      元帅之德也。兵不血刃,市不易廛,生灵几死而幸免,元帅之仁也。虽
      楚子入陈之功,未能远过。
      我宋皇帝以万乘之尊,两造辕门,议赏军之资,加徽号之请。越在
      草莽,信宿逾迈。国中喁喁(音佣阳平,仰望期待)企望,属车尘者屡矣。
      今生民无主,境内骚然,忠义之士,食不下咽。又闻道路之言,以金银
      未足,天子未还。揆等切惑之。盖金银之产不在中国,而在深山穷谷之
      间,四方职贡,岁有常赋。邦财既尽,海内萧然,帑藏为之一空,此元
      帅之所明知也。重以去岁之役,增请和之币,献犒赏之资。官吏征求,
      及于编户。都城之内,虽一妾妇之饰,一器用之微,无不输之于上,以
      酬退师之恩也。又自兵兴以来,邦国未宁,道路不通,富商大贾绝迹而
      不造境。京师豪民,蓄积素厚者,悉散而之四方矣。间有从宦王畿,仰
      给于俸禄者,飦(音沾,稠粥)粥之外,储无长资,岂复有金银之多乎?
      今虽天子为质,犹无益于事也。
      元帅体大金皇帝好生之德,每以赤子涂炭为念,大兵长驱,直抵中
      原,未尝以屠戮为事,所以爱民者至矣。凡元帅有存社稷之德,活生灵
      之仁,而乃以金银之故质君,是犹爱人子弟,而辱及其父祖,与不爱奚
      择?元帅必不为也。昔楚子围郑,三月克之,郑公肉袒牵羊以迎。左右
      曰:‘不可许。’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退三十里而许
      之平。《春秋》书之,后世以为美谈。揆等愿元帅推恻隐之心,存终始
      之惠,反其君父,损其元数,班师振旅,缓以时月,使求之四方,然后
      遣使人献,则楚子封陈之功,不足道也。国中之人,德元帅之仁,岂敢
      弭忘?
      《传》曰:‘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揆等虽卑贱,辄敢浼(音美,
      玷污)死以纾(音书,延缓解除)君父之难,唯元帅矜之。
      宗翰怒道:“小小太学生,也敢示威。主辱了,且看你如何纾君父之难!”于是传令以马取何揆往军前。中军帳里监军诘难,徐揆因而高论抗辩极高,二酋词穷,恼羞成怒急命敲杀之,由此其他人书再没到达。
      这天,通奉大夫刘韐也死于金营。刘韐为河东割地使,金人令仆射□□接待刘韐,对他说:“国相了解您,今天要起用您了。”
      刘韐道:“贪生而侍奉异姓皇帝,我死也不干。”
      □□说:“军中已拟议废弃赵氏而立异姓皇帝,打算以您代替我□□。与其白白死去,不如到北方去取富贵。”
      刘韐仰天大呼:“能有这样的事吗!”于是在一片纸上写道:“贞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二君。况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此予所以不敢偷生也!”使亲信持归,报其子子羽、子翚等,即沐浴更衣,酌巵(音支,圆形盛酒器,容量四升)酒而自缢。金人叹其忠,将他埋在寺西土岗上,遍题窗壁记其理葬地点。过了八十天才正式殡殓,颜色和生时一样。
      十七日,四处大雾,金人从含辉门下城抢掠,焚烧了五岳观,很令人惊骇。往下几日:不断出诏,未停张榜;为凑金银,如虎似狼。曲法严峻,民不聊生;远近相闻,哀号之声。皇帝不遣,多有理由;金兵掳掠,百姓报仇。官军恃强,抢剝无休;人肉相食,何时是头?
      这段时日,副元帅宗泽从大名到开德(河南濮阳),与金人打了十三次仗,都打胜了,于是以书信劝康王征召各道兵在京城会合。又移文会合北道总管赵野、两河宣抚使范讷、兴仁府(山东曹县西北)知府曾楙(古茂字)合兵入援;三人都以为宗泽发狂,不回答。宗泽于是以孤军前进至卫南,先驱报告说前方有敌营,宗泽挥军直向前方,连连接战,打败了敌人,又向东转战。敌人增加新兵来到,宗泽的将官王孝忠战死,前后都是敌人的营垒,宗泽下令说:“今天前进后退都是死,我们不可不在死中求生!”士兵知道必死,无不以一当百,斩杀敌人好几千,金人大败,退却数十里。宗泽估计敌人势必再次回来,于是赶紧迁移营地,金人夜里来到,得到的是空营,大为吃惊,从此惧怕宗泽,不敢再出兵了。宗泽出其不意,派兵过黄河袭击他们,又把他们打败了。
      二十日,风雨益急,驾前传圣旨:只向天晴赴击毬大会,了事便回,内仰居民知悉。
      二十一日。上大金皇帝徽号:崇文继统昭德定功敦仁体信修文偃武光圣皇帝。
      二十二日。士庶望驾之越来越急切,有榜云:“元帅留击毬大会小了,候天晴会了方回。”这日,城中见车驾迁延许久,上下疑惧,撰造语言,传播不一。又有人乞请兵器以备缓急,官司不许,往往各家私造。官司又担心其事,捕造言鼓唱者十七人杀戮于市口。弹压官往来四壁,巡逻不停。又榜云:“访闻民间,多以松桧竹枪作兵刃,以防托为名。仰开封府禁止,如违,军法从事。”从此人心更是不安。
      二十五日,大雪,气候风寒,仿佛城陷之时。金人索要内夫人、优倡以及童贯、蔡京、梁师成、王黼家声乐,虽已出宫、已从良者,亦不放过。赵佶退位后,赵桓曾因星变责躬,诏令放出宫女六千多人,可见赵佶宫中妃嫔之多。开封府散遣公吏捕捉,巷陌店肆,搜索峻急,满市号恸,其声不绝。又索教坊伶人、百工技艺、诸色待诏等。开封府虽奉命而已,却比御外敌更尽职守。
      二十六曰,尚书省榜:“右仆射何栗传到文字,称城外闻城内百姓见两元帅未放驾回,人心忧虑;又冻馁者多,皇帝闻之,出涕不已,降到晓谕诏书:‘朕出城见元帅,议事未了,阴雨连日,薪炭缺乏,家家愁苦,痛在朕心。已令多方措置,减价粜卖柴米,庶几小济。仍不须群聚,以待驾归,若有暴露,朕负百姓。出涕何言,故兹诏示,想宜知悉。’”士庶读诏书,莫不墮泪。先是城陷,物价踊贵,等钦宗出城更是出奇;于今城陷已两月,小民樵蔬不给,饿死道路者,以千计。市井所食,至于取猫鼠,甚者杂以人肉;如鼓皮、马甲、皮筒,皆煎烁食用;又取五岳观、保真宫花叶、树皮、浮萍、蔓草之类,无不充食;虽士大夫、豪右之家皆食之。
      自后四壁增置米场,出粜官米有数十处。但官司措置无法,大多被军人恃强抢剝,而小民受惠者少,抢夺践蹂,动致死伤,有如万岁山采樵时。继而揭榜,不许军人籴买,男子妇人,分日赴场。这样,小民得赖以济。这日捕获倡优、内人,莫知其数,都押赴场地选择。开封府尹徐秉哲及四壁官掌管其事。
      二十七日,金人索要郊天仪物、法服、鹵簿、冠冕、乘舆种种等物,及台省、寺监、官吏、通事、舍人、内官,数目各有差别,并取家属。又索犀象、宝玉、药石、彩色帽幞(音福,男子用的一种头巾,皂绢三尺裹发)、书籍之属,人担车载,径往供纳,急如星火。一会有榜云:“两国通和,各敦信誓,车驾与二元帅议事,渐已了毕,只候旦夕回;仰士庶安业,勿致忧虑,及众人聚集,恐误大事。”这天,捕获内夫人、倡优尤其多。
      二十八日,天开雪停,黎明,御史台告报百官赴南熏门接驾。士民奔凑,充满道路,延颈企望,以等驾回,最后也未闻音信。谢元作《忆君王》,其词甚哀:
      依依宫柳出宫墙,
      殿阁无人春昼长。
      燕子归来依旧忙。
      忆君王,月破黄昏人断肠!
      这天,金人又索尚乐大晟府乐器,太常寺礼物、戏仪,以及追樽、罍(音雷,酒樽)、边豆,至于弈棋博戏之具,无不征索;载而往者,不可胜计。民情动摇,很不安帖。又有诏云:“访闻旧城里外诸巷居民,往往撰造语言,唱说事端;聚众以防护为名,于炉头打造刀器,切虑引惹生事,却致惊扰,深属不便。答付开封府疾速晓谕约束,又晓谕诸色人并炉火之家,不得依前乱行打造。如违,收捉付官,重行断遣。”又榜:“留守司奉圣旨,令多差人兵,搬运大金所需仪物等。候搬发尽绝,车驾还宫,切虑军民疑惑,今出榜晓谕。”
      二十九日,官吏士庶,在南熏门等待钦宗归来的更多。开封府追捕内夫人、倡优,就在教坊选择,押赴军中,自二十五日不可胜计,到这时极多。又征求戚里、权贵女使,车载以往,几乎所有都用尽;搜求肩舆而乘之,赁轿之家,都取来一顶不剩。凡被选出城的人,皆号哭而去,又有亲戚送行共为泣别者,触目惊心,悲不胜情。又押内官二十五人,及百工伎艺等人,悉赴军中,哀号之声,震动天地。这天,民情极惶惶,迫于冻馁,人有剖剝食人者。开封府榜云:“街市屍首暴露,擅敢剝剔者,许人告首,赏钱五十贯。”
      三十日,金人索八宝、九鼎、车辂等,及索将作监官吏、尚书省吏人、秘书省文籍、国子监印版,及阴阳传神待诏等,并按顺序派遣。这时,解发内夫人、并戚里女使还未完,中午时分,车载数百,行近南熏门,见百官待驾于门内,女使们大呼斥骂道:“尔等任朝廷大臣官吏,作坏国家到这个样子,今日却让我等来塞金人意,你们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诸官被骂,低头回首也不能说什么,甚是狼狈。
      二月初一日,命拆毁高俅、杨戬私第。解发女妓,搬运物品不停。
      初二日,金人索后妃服饰、琉璃、玉器,再要杂工匠、伶人、医官、内官等各家属。开封府追捕益峻,节次解发,都是绳捆索绑,交刃防护,如犯大逆罪一般,市井号呼不绝。又索司天台合天轮滴溜。有榜云:“奉驾前指挥,仰差人兵搬运大金所需一应人、物,待搬运尽绝之日驾回。”
      初三初四日,搬运解发如前,号呼哭叫,不绝于耳。又搬太常、大晟、明堂、司天监一应物品,虽重大之物,亦併力扛舁而去。又榜云:“大金所须,搬运渐已了当,圣驾旦夕归,内仰士庶体国通和之意。”
      初五日,搬运解发者更多。有榜云:“内官蓝忻、医官周行隆、乐官孟子书,经元帅下状云:各有金银在家窖藏,乞令本家掘取前来。因此元帅发怒,再行根括。仰开封府散榜内官、医官之家,应有似此隐匿,仰再根括,径赴军前交纳。
      初六日,开封府榜云:“再括金银,再括马匹,并要根括金银,限初七日尽数军前交纳。”这日,进士黄时偁(同称)上书二酋,略曰:
      ……且如内侍蓝、医官周道隆、乐官孟子书,俱为平昔侥滥渠魁。
      今取过军前,坐席未暖,乃忘我宋日前恩宠之优,不想两国修讲和好之
      始,尙循故态,妄兴间谍,称有金银在家窖藏,遂烦元帅怪问。考诸人
      用心,虽粉骨碎躯,难塞滔天之罪,请试陈之。今焉明降御笔,根括金
      银,以报大金活生灵之恩,切须尽力,不可惜人情。苟可以报大金者,
      虽发肤不惜。只是要有,尽取于是。有司累行劝谕,及指为禁物,稍有
      隐藏,以军法从事。其措置银两,非不尽心。上至宗庙器皿,下至细民
      首饰,罄其所有,欲酬再造。而天子且曰:‘朕可以报金国者,虽发肤
      不惜。’凡为臣子,固当体国爱君,匹两以上,尽合送纳。蓝等不务
      济朝廷之急,报元帅之仁,辄抵冒典宪,埋窖金银,悭吝庸逆,无如此
      之甚者。若使未过军前,则人人蓄为私宝,论当时根括指挥,已合诛戮,
      切恐逐人。愚谓正当扰攘之际,犹敢怀奸罔上,取佞一时,异日安居,
      为国患也必矣。亮元帅智周万物,不待斯言,察见罪状。文王问太公主
      听如何,太公答曰:‘勿妄而许,勿逆而拒。’圣人垂教,良有以也。伏
      望元帅扩乾坤之度,垂日月之明。毋纳谀情,以玷大德。将蓝等先次
      行遣,徇首京城。不惟扫荡宿孽,又可以惩戒后人。仍愿元帅务全两国
      之欢,以慰生灵之心。请我銮舆,早还禁御。军前或有所阙,朝廷亦必
      不违。书之青史,传为盛事,岂不韪(音委,是、对)欤(同与,感叹、反
      诘、疑问语气)!
      俶扰(音畜,开始扰乱)之际,排难解纷,伏节死义,有如此者。嘉其忠义既慨且慷,所以录之。还有进士段光远所上书文,亦感人至深,这里不便尽录。
      这日盛传驾回,到晚,寂无所闻。民间造撰语言不一,弹压官捕一人戮于市,人再无敢启齿者。
      这天,金太宗下诏废弃宋帝赵桓及太上皇赵佶为庶人。宗翰、宗望命人将赵桓押至青城寨中,下马跪听金太宗的诏书,略云:
      待罪事具悉,背义则天地不容,其孰与助;败盟则人神共怒,非朕
      得私。肇自先朝开国,乃父求好,我以诚待,彼以诈欺。浮海之使甚勤,
      请地之辞尤逊。析木版图第求入手,平山伪诏曾不愧心?罔天罚以自干,
      忽载书而故犯。肆予纂绍,犹事涵容迄悛;恶以无闻,方谋师而致讨。
      犹闻汝得承位,朕望改图;如何复循父佶之覆车,靡戒彼辽之祸鉴。虽
      去岁为盟于城下,冀今日堕我于画中。赂河外之三城,既而不与;抅军
      前之二使,本以间为。惟假臣权,不赎父罪;自孽难逭(音换,逃避),
      我伐再张。将臣多激怒之心,战士增敌忾之勇。息君犯五不韪之罪,丧
      亦宜乎;晋师有三无报之名,倍犹未也。以是济河,航苇降汴燎毛人,
      竞覆昏天莫悔祸;谁肯背城而借一,果闻举族以出降。既为待罪之人,
      自有易姓之事。所有措置条件,并已宣谕元帅府施行。故兹诏示,想宜
      知悉。
      萧庆宣诏一完,马上催促赵桓脱袍更换衣服,跟从的大臣,何栗等都在场,个个震惊害怕,不知怎么办好。只有李若水抱持着赵桓道:“陛下不可更换衣服!”金人拉他离开,李若水大声道:“你们这些猪狗不得无礼!”因而加以恶骂,金人打破他的脸,李若水呼吸郁结昏倒在地,过了好久才苏醒。众人皆散,宗翰留铁骑数拾守视。并令道:“必使李侍郎无恙。”若水绝口不食,金官高尚书劝道:“事无可为者,公昨天虽然那样说话,国相无怒心,今日顺从,明日便富贵矣。”
      李若水叹道:“天无二日,若水宁有二主哉!”
      其仆也来慰解曰:“公父母春秋高,若少屈,冀得一回家探望的机会。”
      若水叱之道:“吾不再顾家矣。忠臣事君。有死无二。然吾亲老,汝归别马上告知,令兄弟慢慢找机会言之可也。”
      后几十日,下月初八日,宗翰召若水议事,且问不肯立异姓情状。李若水对曰:“上皇为生灵考虑,罪己内禅,主上仁孝慈俭,未有过分行为,岂宜轻议废立?”
      宗翰道:“其父子俱失信。”
      李若水抗论道:“皇帝不是失信,以祖宗积累之艰难,三世方得河东,陵寝在焉,大河在焉,而不敢轻与金人,惟义所在而已。若以失信为过,公其比谁都在上,去岁城陷之后,再立主上,永事大国,歃血未干,又复违背;又如金银所须之外,种种需索无厌;贪人土地,取人妇女玉帛;而覆我宗社,害我生灵。汝为封豕长蛇,真一巨贼,吊民伐罪,难道都和你这样!你们灭亡无日矣。”
      二酋大怒,令拥之下殿,于青城东华门外敲杀之,回头反顾骂得更厉害。走到郊坛下,谓其仆谢宁道:“我为国死,职责所在,奈并累若属何!” 又骂不绝口,监军者撾破其唇,喷血骂愈切,至以刃裂颈断舌而死,年刚三十五岁。
      谢宁得归,具言其状,赵构即位,下诏曰:“若水忠义之节,无与比倫,达於朕闻,为之涕泣。”特赠观文殿学士,谥曰忠愍。死后有自北方逃归者云:“金人相与言,‘辽国之亡,死义者十数,南朝惟李侍郎一人’。临死无怖色为歌诗卒,曰:‘矫首问天兮,天卒无言,忠臣效死兮,死亦何愆?’闻者悲之。
      这天夜里,金人在南熏门挖壕沟,命令吴幵、莫俦持金太宗诏入城,宣布废帝为庶人,推立能够当皇上的异姓人,并请太上、后妃、嫔御、诸王、王妃、帝姬、驸马出城。半夜三更,同知枢密院事孙傅派皇城司王汝弼入延福宫,奏请赵佶次日出城。赵佶觉出事态严重,可还不知金人已经废掉赵桓帝位,后半夜也没睡成。
      在这之前,宗望曾打算留萧庆坐守汴京,又有人推荐刘彦宗,二人都推辞不敢接受,遂有另外选择的举动。
      初七日,黎明,大臣李石、周训、吴幵、莫俦等便来扣宫求见,李石道:“皇帝令问候上皇,只因金人坚欲上皇出郊,前次虽已推辞,今又请上皇到南熏门厂舍拜表。若表到寨中,皇帝便可归内,金人意欲成就我朝一段好事。恳请并无其它恶意。”又密奏曰:“得旨:爹爹娘娘请便来,不可缓,恐失事机。”
      赵佶沉吟曰:“军前别无变动否?卿无隐也。朕爵祿卿等即此,无以小利误朕大事,苟有他变,我亦擘划(音璧,处分区画),恐徒死无益。”
      李石等曰:“倘或不实,甘受万死。”
      赵佶道:“当初朝廷不让朕南去,金人围城时又蒙蔽不让朕知,以至酿成今日之祸。如今盲目投足是不可以的,都要考虑周详,卿等一切都不要隐瞒。”
      李石道:“不敢乱奏。”
      赵佶即命中使请郑太后,这时郑太后已到拱宸门外,正办行李与橱具担子,邀赵佶同行。郑太后与赵佶说话不一会,赵佶就索道袍欲出。姜尧臣等进言道:“虽然邀驾只在门里,恐怕虏情诈伪不测,更宜圣意裁处,此足不可移。”
      赵佶道:“正好皇后在禁中,得官家语,令暂到门首,真的是这样,怎么去不得?”内人与近侍皆放声大哭,赵佶又道:“就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也在意料之中,若以我为人质,得以使皇帝回来保护宗庙社稷,我亦无所推辞。只是恨我揖让谦逊按礼行事,退处道宫,朝廷政事,从不与闻,只有听命,未尝犯分。自处如此,却得到这种报应,有愧古人多矣。”又顾左右道:“从我者听,不从者亦不相強。”左右皆泣从。又取自己的佩刀交给侍从丁孚佩之,自己穿道服,乘坐肩舆,与郑太后出延福宫,由晨晖门而出。
      大臣张叔夜拦驾道:“臣认为金人诡诈,皇上已是去而不归,上皇不可再陷复辙,臣愿率精兵护驾突围。”
      赵佶迟疑不决,又欲仰药自尽,为范琼所夺。于是令兵強拥太上皇及太上皇后前往金营。将至南熏门,见双门俱开,赵佶以为金人遣使迎接他,正欲由此去西厂舍,范琼指使导从近卫围拥出南熏门而去。赵佶在车中顿足道:“事情果然变化了!”大声呼丁孚索取佩刀,可佩刀早在出门时被金兵搜检索去。到了东御园门,有番使来,乃过去常奉使的人。传告二帅起居之处,并说到寨吃过中午饭相见,并揭帘看了些时间,深怕假冒。直到申时初,到南郊斋宫,止于大王位。从人皆拦于青城西城门外,不许随从,唯有姜尧臣、徐中立、丁孚等得在左右,金人把他们看成祗候人。
      这天,金人修陈州门,国人莫测其意,传闻诸门昨夜多有金人下城讨掳,因与百姓战斗。百姓正忧疑间,闻有内家车子数十,各携被褥于车后,向南熏门星驰而去,有黄门老卒随行,都有忧色。士庶惊惶迷惑,不知端倪,及金人用精干的骑兵促拥上皇而去时,监国始出令旨云:“皇帝出郊,日久未还,太上道君,领宫嫔出城,亲诣大军前求驾回。仰士庶安业。”都人号哭,民情极洶洶不安,范琼立即斩杀数人以示众。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