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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喜结伉俪邵玉凤执斧伐柯 贪赃枉法苟估估暴敛横征 ...

  •   第二十五回 喜结伉俪 邵玉凤伐柯执斧
      枉法贪赃 苟估估暴敛横征

      黄睍与郑彪到了东京,周文给郑彪卸了粮米,又到兄弟俩开的漆店卸了漆桶。黄慧玲当了店主,问东问西一大气后,黄睍邀请大家到樊楼坐坐。周武道:“兄长太客气了,到那种地方的人,都是有没良心银子进项的人。我们上那里吃一顿,全家得扎半年脖颈。哥这一趟的利,大家吃一顿,还不知够不够呢!等哥把买卖做到自已有一纲船,咱把这东京七十二家有名的大酒店吃个遍。”
      郑彪道:“不容易与几位哥哥聚一次,我来作东。”
      周武道:“你帮了我家哥哥,我们都记着呢。吃一顿,每人伍拾两银子,你省下来分给弟兄们回家过日子吧。那种地方只是歺具皆银器,显得洁净;其菜品没什么两样。我领你们到曹门砖筒李家,照样有高太皇香泉,向太后天醇,会仙楼的玉醑(音许,美酒),丰乐楼的眉寿。价钱还不用那么贵。”
      席间,黄睍又打听有没有方睆的消息。饭后,黄睍又去了祝远的家里,将祝远的银两加半给了他的家人。转过年,黄睍带母亲同往东京,路过苏州,用弩箭绑信射往吕慧珠所居;吕慧珠生了朱勔第四子朱汝翼正坐月子,打发灵儿持旧日钗环到瑞光寺相见。黄睍見没有尾巴,才带灵儿到船中见母。睍母睹物思人,流泪一场,将自带玉镯取下,又在帕上题字后包裹玉镯让灵儿带回。吕慧珠看帕上有字曰:“佼人(音角,美人)嫽兮(音辽西,美好啊)时不利,芙蕖(音夫渠,荷花的别名)洁兮居汚泥。好生怜惜腹中物,莫顾为娘盼女意。”吕慧珠痛哭流涕,问灵儿道:“你看见船头向南向北?”
      灵儿道:“船头向北,奴婢上岸,船便向北撑走了,一大流船呢,好像载的粮袋子。手帕诗啥意思,能让奴婢知道吗?”
      “别人问,就说一只船。千万别说是一大流粮船,会害人的!还是大姐有福,我哥说到做到,不到一年,就载母亲回去看她。”吕慧珠拭泪道:“我娘亲说,我美好的女儿运不济,一朵莲花长在污泥里。只知当好孽种的妈妈,不顾母亲如何掛念你。”
      “夫人更有福,哥两次舍命救你;娘分明先来看你,不领情,反怨人。”灵儿小声道。
      “你说什么?大点声。”吕慧珠心情不好,语气转高。
      灵儿跪倒,口中仍道:“主子在先教奴婢识字,这‘莫’字在母亲笔下,先该解成‘不要’的意思,为什么非要当‘不’字念?意思大不同么。明明是‘好好爱惜自己的孩子,不要管娘盼女的心意。”
      吕慧珠瞠目良久,一把揽过灵儿,痛哭失声。
      想不到竟成永诀,睍母思念悲伤过度,又染春寒,因此得病。黄睍为了劝慰母亲,将两次到朱府的情形讲给母亲听。睍母拭泪道:“凡人难与命争衡,可怜我的慧珠,长了个好模样,却是千里奔波来给苏州恶霸作妾的命。女人啊,没法子,一旦失身,千古遗恨哪!睍儿,你也别难过,该做的,你都做了;不是你有本事,換一家早就都没命了。也是娘没听你的话,才有这样的祸事呀,坏了我的女儿,带累了我的儿子。……”说着难过不已。
      黄睍见母亲这样,心里更难受;为宽慰母亲,劝道:“不过,这个恶棍是这东南首富,二妹一生衣食无忧,娘就不要愁苦了。”
      “儿啊,你难道不知‘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的道理?像这种恶棍,不知天道循环,一味缺德过甚,发不义之财;别看眼前兴盛,必败在当世。届时冰山一倒,玉石俱焚,你二妹便成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了。”
      “母亲为儿女看得真远,儿向您保证,一旦发生娘说的情况,儿务必保得二妹安全。现在二妹在恶贼前,并不气馁;那恶贼倒是逆来顺受。娘就不要掛念担心了。”
      “这样的恶势力要倒,非需大气候不可。儿在千里之外,焉能顾及?恶贼逆来顺受,有我儿的功力威胁;也是慧珠长相出众,还无可替代。一旦色衰,爱必不及,后果就难以预料;但愿她这个儿子好养才好,老来也好有个依靠。你的对手权势显赫,要逃生,还要谋生,千万不可大意;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再选个藏身之处吧,知道的人最好没有。”睍母手撫黄睍道:“你三妹,你多留点神,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穷富不说,正正当当,开开心心过日子就行。慧玲看来没事了,这个年头,四个孩子,有三个能平平安安,也是老天厚待我了。死也能闭上眼了。”睍母到东京后也医治无效,郁郁辞世。黄睍深感内疚,嚎啕痛哭于父母坟前。
      当吕慧珠知道母亲去世时,懊悔不已;知道母亲是因自己而亡,从此见到朱勔不发一语。终日在佛前供着母亲题字的手帕,念经撫儿度日。尽管这样朱勔也没放过她,隔一年又生了个女儿,自取乳名叫思娘。
      黄睍把对母亲的思念,都倾注到三妹慧琳身上,处处遂她所愿。生意之余,便教他武功;吕慧琳学得上心,到十七、八岁时,虽达不到黄睍的高度,也已是女中豪杰。人长得也好,飒爽英姿,经常扮男装随哥到处收漆和东京贩漆。知道的人一时也有不少上门提亲;可不管什么条件,她让嫂子一概回绝。
      这日,方腊的妻子邵玉凤来了,她在屋里看见,急忙跑到睍妻身边,附耳道:“嫂子,她要来提亲,可不要回绝了。”
      “她是谁啊?人长得俊美,就另眼相看哪。”
      “她就是我们买漆的一个关系户,咱家漆店就是买她男人的。”
      睍妻故意笑着道:“不管是谁,一概回绝。她是关系户,也不能例外!”说着出门迎接进屋。
      邵玉凤看着吕慧琳笑着对睍妻道:“大嫂,我们不常见,可是我们的当家人却是老关系。这位妹子,我们常见,真俊,每次没看够就走了。”
      睍妻端茶倒水,笑道:“知道,知道,俺方七兄弟,也是你家大哥的兄弟,他常提你家大哥如何仗义英雄,讲到你这个大嫂更是滔滔不绝,眉飞色舞。兄弟是个少言寡语的人,能这样,说明你们这兄嫂在他心里的位置多重要。也说明你们的为人多么了不起!”
      邵玉凤笑道:“我们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这一家人才是他的话题呢!回家一趟,尽是讲你们这一家人:嫂子待他如何如何好,我听着都酸溜溜的;亮儿小侄子和他如何如何亲,我们的天定和亳儿都不高兴呢,说他七叔偏心;大哥就不用说了,提到咱这妹子总是大红脸,说和我比差不了多少;嫂子你说气人不,妹子如何俊美,眼前摆着呢!黄花大闺女,一掐一包水,比我们这些孩子妈,他公平吗?不过说句良心话,我年轻时也没咱这妹子这么好看!他这么说,还是给我留面子的。这美我知道,可说功夫如何如何高,我可有点不服气;我自少练武,舅舅和爹的功夫都在我身上;妹子刚练了三年,高能高到那里去?”
      睍妻一听急了,这那是来提亲,这是要打架啊!忙道:“大嫂,别听方七兄弟胡说,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妹子哪里能跟大嫂比,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不用说武功了,就是长相,十州八县也找不出你这么标致的人来;别看俺小妹在时候,和大嫂比,还是差远了。”
      吕亮五岁了,抡着小拳头道:“比就比,除了我爹,没人比我姑功夫高!方七叔叔都不是对手。”
      睍妻一扒拉道:“一边去!再敢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教训你!那是叔让着姑,叔能抱起大水牛,你姑能啊?”
      “比武又不是比力气,……”吕亮看到母亲抬起手来,只好闭口不说了。
      吕慧琳却抱拳道:“大嫂威名,如雷贯耳。小妹子早就想拜访请教,既然已经到门,不妨赐教一二,让小妹开眼。”
      睍妻忙拦道:“小妹不可!你哥叮嘱再三,不可与人比武。武不善作,轻则伤了和气,重则伤了身体。这大嫂初次到门,只可以礼相待。”又对邵玉凤道:“我们知道大嫂,武功虽高,倒在其次;明礼大度,兄弟常夸。您是领袖级人杰,我想今日无事不下乡,初次光临寒舍,不会专为找小妹一较高低吧?”
      邵玉凤坐着不动,品茶一口,微笑道:“不瞒大嫂,今天来是和你过不去,听说你也是练武世家,你哥也是一员有名的大将。”
      睍妻笑了笑,坐下道:“那,我就放心了。我哥是位将军,与我可没关系。我丈夫三个妹妹,只有小妹半道习武;他们都不主张女孩子练武,小妹这样也是叫世道逼的。所以你和我过不去,就更找错人了。”
      “大嫂误会了,和你过不去,不是比武;是和你争妹妹来了。”邵玉凤笑道:“他们男人对脾气了,会结拜成兄弟;我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对脾气的妹妹,也想结拜成姐妹。不知您可能成全我们。”
      睍妻一听,这是好事,好人不怕多,化干戈为玉帛,何乐而不为。便道:“难得大嫂瞧得起小妹,我去给你们准备香案去。”说罢起身。
      “嫂子且慢,这大嫂不服气,要来比武,你备什么香案呀!”
      “武是要比的,怕伤了和气,所以要先结拜后比武;姊妹之间切磋一下,谁输谁赢,就不会放在心上了。难道你不愿意?”邵玉凤说着还朝吕慧琳挤个眼色,“大嫂,不用准备,我都带齐了。”说着将自带的包裹打开,果然一应俱全,另外还有纹银十两。
      吕慧琳好像明白什么,忙道:“啊,愿意,愿意!能与大嫂这样的女英雄结成义姐妹,正求之不得呢。”说着便去将桌子搬了过来。
      邵玉凤起身帮忙道:“搬到日头下面,让太阳作证!”随之将香烛祭品摆上,“大嫂,咱们一起来。”
      睍妻摆手道:“我又不会武功。与我妹结拜了,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邵玉凤、吕慧琳和男人们一样,也八拜成交。吕慧琳又磕头拜了姐姐,邵玉凤又来拜睍妻,睍妻推辞道:“我可受不起,我知道你家方腊大哥比我们当家人年长。”
      邵玉凤笑道:“他们之间没磕头,如今是我们姐妹近,他也得随我和妹妹一样叫嫂子、叫哥。”说完还真地扶睍妻于座上拜了起来。
      弄得睍妻不好意思地急忙起身道:“你们姊妹亲热着,我去准备午饭,好好庆贺一下。”说罢便去橱房了。
      吕亮凑过来道:“说结拜后比武来,不伤和气!”
      吕慧琳道:“姐,切磋一下?”
      “你糊涂,切什么磋呀,我是来给妹作媒的。姐是第一回干这种事,又没上你家来过;成了还好,不成,我怎么出这个门啊!都是方七这个兄弟逼得我没办法。”
      吕慧琳高兴地道:“姐,比武是假,结拜是假,作媒是真?”
      邵玉凤笑着指一下吕慧琳,道:“只有比武是假,结拜和作媒都是真!看你这高兴劲,只希望作媒是真”
      “哪里,我希望都是真的。方七把姐夸得太神了,我很想见识一下。”
      “今日不行,正事还没办呢。以后有机会,一定请教一下我这妹妹,是不是和方七兄弟口中那么出色。”邵玉凤把吕亮揽到怀里,“这小东西太机灵,一会我和嫂子怎么说?”
      “哥和嫂子对方七都很好,只是一提我,我哥便摇头,也不知我哥哥啥意思。”吕慧琳道:“这回有姐出头,向我嫂子提,有些话,好问也好说了。”
      邵玉凤笑盈盈地起身领着吕亮走向橱房,道:“嫂子,别忙作饭,还早着呢,先说会话。”
      “你们姐妹说罢,我又不懂。”
      “我想给妹提头亲事,你这嫂子比母,可得拿个主意。”
      睍妻出来了,笑道:“她姐可别怪我不懂礼数,你不是外人,我妹曾吩咐提亲之事一概回绝。如今你是她姐,问她便是,我妹妹愿意,我没得说。只是她哥不在家,他对这个妹妹,和命根子似的,真正拍板,还得她哥回来。”
      吕慧琳上前扯住撒娇道:“今天没那么说,嫂子,取笑我。”
      “对啊,她姐一进门,我妹子就……”睍妻的嘴被吕慧琳捂住了。
      吕亮对邵玉凤道:“好看的姑,我姑告诉我娘,‘今天不回绝了’。
      “亮儿多嘴,不和你好了!还好看的姑,小姑我不好看吗?”
      “我又没说谎,为什么不和我好了?小姑好看,也不理我,尽和方七叔说话。”
      邵玉凤笑吟吟地道:“这回好了!大人的心里话,都让孩子替我们说了。我今天来,就是为我妹和方七兄弟做媒来了,嫂子表个态,你什么看法?”
      睍妻笑容可掬地道:“小妹愿意,我没得说。方七论哪里也没得挑,只是你哥……”
      “嫂子答应了,我哥他能说什么。他回来了,我跟他说,不愿意,让他找我。我的要求,哥向来满足我;这是终身大事,他能让我不高兴”
      “小妹就是铁了心,你哥也不会让你不高兴。只是你哥再有十天半月就回来了,等他把心里话讲出来,那时再下定如何?”
      邵玉凤微笑道:“嫂子別误会,那银子是我的私房钱,不知义妹喜欢什么,是给妹子作见面礼的;今天认义妹为主,提亲为次。至于下定,可能没这么多,也可能比这个多;相信嫂子这家人不是看重这个。可是我那口子说了,一定为方七兄弟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交人交心,见面礼就两免了吧。她姐,也别误会,这个亲事成与不成,不关乎方七家境如何。成与不成,方七也是我们的兄弟。”
      邵玉凤心里有底了,笑着问道:“嫂子,可否透露一下,方七兄弟让你家大哥下不了决心的不足之处,在哪呢?”
      “方七兄弟能有什么不足?人长得好,健壮而不憨;办事牢靠,诚实又聪明。打着灯笼也难找,要有半点不足,我当家的也不会结义为弟兄,也入不了我们妹子的心。”
      吕慧琳着急道:“那为什么我哥总不松口?”
      睍妻笑道:“他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记住一条,好男人有,如方七这样无可挑剔的不多;你的心不变,你哥早晚就得松口。因为你知道,你哥松口不松口,全是为了你好。”
      邵玉凤把拇指一树,笑道:“嫂子,佩服。今天这顿饭我还真吃定了。”
      “要是走了,还真不对劲。我算什么,天下和你这样作月老的可算第一份。好了,你们聊,我去准备午饭。”屋里传出婴儿哭声,“呀,丫头醒了,亮儿去看着,别掉到地上。”
      “他那能看呀,我去抱出来!姐稍等。”吕慧琳急忙跑进屋去。
      ……住了几日,黄睍回来了,睍妻向他讲了邵玉凤来为方七作媒的事。黄睍尚未开口,吕慧琳抢先态度坚决地道:“哥,妹知道你为我好。可是妹这辈子就认方七了,不管哥什么理由,妹我非他不嫁了!既然哥为我好,就答应了吧。”
      黄睍道:“我也知道三妹有主意,拦也是白拦。妈临终嘱咐给你找个正经人家嫁了。……”
      吕慧琳忙道:“方七不就是正经人吗?哥和嫂子不是常夸他!”
      “方七是个正经人,可是我知道他在一个摩尼教。有时他还随他那些兄弟除暴安良,……”
      “除暴安良有什么不好?哥为什么知道他们,不也是要除暴安良遇上了?”
      “不一样,除暴安良,应该只除首恶.可是他们手把太狠,一次也没留活口。哥怕将来他自己说了不算,带累我妹也生活不稳定。你能劝他退出这教,随我到别处去吗”
      “我早知道他在教。他也跟我说过,穷人们在一起,互相帮助,有什么不好?就这个世道,官府不管百姓死活,自己再不抱成团,除掉残害良善的恶霸,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我觉得他说得对!”吕慧琳又摇摇头道:“他这个人,哥应该知道,你对他再好,他也不会背叛他原来的哥们。其实倒不在乎什么教。”
      “我知道,他这些哥们都不是寻常农人,世道这样,也说不出他们不对。但是,你是我妹,我必须考虑你的未来。那你呢,能不进教吗?”
      “人家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扛着走。’我决定嫁给他,就得随着他,不然天天在一起,多别扭啊!”
      “不可以改变了这可是终身大事呀!”
      “我认了,无论怎样,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和方七在一起高兴,将来就是天翻地覆,我也记得哥和嫂子对我的好。”
      “那就随你吧,为你好,再叫你不高兴,不值得。我在这镇上看了一处房子,走之前就下了定,明日交款时,你带方七去看看,怎么收拾你们说了算,哥我只管付钱。房契写方七和你的名字。”
      吕慧琳含着热泪道:“没有你这么做哥的,自己还住着郑哥的屋子,却这么对我们。”
      “你二姐我无能为力,对你能做点事,我心里也好受些。”
      方七和吕慧琳结婚了,二人很恩爱。吕慧琳接触了摩尼教,也接受了教义精神。由于她文化水平高,传播教义的活动常常让她担任。几年后,邵教主退位,方腊在众人拥戴下接替了教主之位,成为圣公,邵玉凤成了圣母。方七等兄弟都成了佛一级上层人物,吕慧琳成了佛母。方腊让他夫妻劝说黄睍入教,黄睍道:“当初我对你们的事迟疑,就是因为知道兄弟在教,不愿小妹再陷进去。如今既然这样了,我也说不动你们,你们也别来劝我。我是大宋朝一名将官,吃过国家俸祿,虽遇奸臣当道,不能报国,这是我一大憾事。如今退隐经商,也算惬意;人各有志,此事再也休提。我劝你们,惩奸可,乱国不可。”
      吕慧琳道:“哥,我看这些教义讲得很有道理。”
      黄睍笑笑道:“任何人,要干任何事,都会讲出一定的道理。你还年轻,激情有余,人生经验不足;包括为兄当年亦是。方七兄弟是忠直之士,我就怕你一条道走到黑啊。你们如果还认我这个哥,我说这些话回去就不要说了。只说哥贪财怕事只想经商,不然,我在这里也待不下去了。”
      方七道:“兄弟虽然说不动哥,但对哥的为人我佩服。有兄弟和慧琳在这里,你放心作你的生意,我保证我们的人不会为难你。官府有什么行动,我也会通知你。”
      “我信兄弟。”黄睍虽然这样说,想起母亲的话,后来经过富阳,又找了个偏僻的地方,买了处房子放在那里。

      方腊接替了降魔胜使之位,帮源洞便成为重要地方。各地的上层、中层领导,有来汇报工作的,有来请示工作的都得到帮源来;各地的百姓被官府和土豪劣绅逼得走投无路者,也来投奔帮源。万年镇到七都的路上一时增添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进出必须经过锦沙村。锦沙村的方有常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威胁:方腊己经是七都都保正了,他的漆树越来越多,漆园越来越大,房子越盖越广;眼看要超过自己了。他做什么生意,能发展的这样快?他还经常背着箍桶工具四处游走呢!这些人有些根本不是干活的人!看看他们的坐骑,看看他们的兵刃,再看看他们的打扮;分明是武功极高的人。他越是想知道什么,越是摸不着头脑;因为他千方百计地打听,也问不出什么东西,反而很快消息到了方腊那里。
      方腊对众兄弟道:“方有常的怀疑,很快会变成官府的注意,这样下去不行。得尽快想个办法!”
      方肥道:“在万年镇设立办事处,教内的事情不用到七都来,方有常就看不到什么了。投奔的人,骑马的少,就不那么出眼了。”
      邵玉凤道:“办事处设在万年镇直接送到官府的眼皮底下,不行还得回黄山光明顶。”
      方肥道:“回光明顶肯定安全,可我们这些人的吃喝,全得靠教内香火钱支出。这里的家底都得扔掉,一反一正,可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方腊道:“回光明顶很不方便,现在我们大部份教众在两浙;上了光明顶,信息最少晚上三天,一来一回,有些事情就会丧失机会。”
      汪公道:“万年镇水陆交通要地,人员来往复杂,如果有一个不显眼的地方最好,咱们又不是挂牌开店。”
      杨八笑道:“方七兄弟这几年在万年镇,问他准有主意。”
      众人目光都聚到方七身上,方七看看吕慧琳道:“有这么个地方,我觉得行,不知大家看行不行?”
      杨八笑道:“兄弟还得看过弟妹才说,是不是当年谈情说爱的地方?”
      吕慧琳笑道:“当年漆店就是谈情说爱的地方,杨哥,用不用教教你,早早给我们讨个嫂子。”
      “别,别,别,千万别!”杨八急红了脸,“我可不想找人管着,像兄弟要说话,还得用目光请示弟妹。多不自在啊!”
      众人都笑。吕慧琳笑道:“凡事有一利则有一弊啊,光图一个人自在,可是两个人的自在,可就没了。”
      众人又笑。方腊笑笑道:“兄弟,算了吧,在弟妹这里,你甘拜下风吧。还是听听咱兄弟怎么说。”
      方七又看看吕慧琳,众人又笑,可没人说话。方七红着脸道:“万年镇有一祅庙,在新安江边,离镇子还有半里之遥。大殿里供的是胡神密多拉。听说头些年,内有僧侣,说得是胡话。所以镇里人称这大殿为胡大殿。”
      方肥道:“伊朗神密多拉,在伊朗民族宗教中,他占有很重要的地位。火祅教北魏时传入中国,唐朝设置薩宝府祅正之官,视从七品,以火教徒担任,相当于佛教的僧正。当时教徒很广,后来摩尼教发展壮大,火祅教随之衰败,此庙无人主持,成为空庙已经多年,肯定杂草丛生。这个地方好,谁进去,也不会有人怀疑。还是兄弟心细。”
      方腊道:“很好,通知各分坛,那里就是联络点。小事情在那儿处理,大事情由七都的人传递消息。杂草丛生,不作处理,屋里收拾个干净地方便可。四远设置暗哨,以防官军偷袭。”

      这日,方腊从外面串连回来,邵玉凤抱着女儿领方亳迎上去,方天定已能把方腊背上的背篓接下来。方腊接过向他伸着两只小手的女儿,问天定道:“练功了吗?”
      方亳搂着方腊腿,忙答:“哥哥天天练,可用力了,每次出大汗!”
      “见汗就好,出大汗多了,就出虚了;过犹不及,知道不?”方腊用另一只手又抱起方亳。
      “孩儿记住了。”方天定边放背篓边道。
      “方伯伯来找过爹几次了。”方亳在怀里对准方腊的耳朵神秘地说。
      “什么事?没和你说?”方腊对邵玉凤道:“娘好吗?见过娘我得去看看。“
      “娘我好着呢!有这么好的儿媳妇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孙子、孙女逗我开心;娘能不好吗?”看方腊迎过来,仔细上下看了看,“要去,就快去快回,你哥定是遇到难事了;怕我们上火,问也不说。”
      方腊将女儿又递给邵玉凤,将方亳放到地上,给母亲磕头道:“娘安好,儿离家多日,又让娘掛心。”起身又把钱袋子从怀里掏出递给母亲道:“那儿就先去了。”
      腊母顺手递给卲玉凤道:“说你多少遍了,以后直接给玉凤,她当家,娘才过上坐吃承穿的好日子。光享清福了,要钱干什么!只是把玉凤可累坏了。”
      “娘操劳大半辈子,如今年纪大了,就该享清福了。我们年轻,就该多忙点,累不坏。”邵玉凤又对方腊深情地道:“吃过饭再去吧,不差这一会,饭都好了。本来准备吃过饭再告诉你的,这孩子,也是急脾气,藏不住话。”邵玉凤假打一下方亳,“这下好了,你爹去找伯伯,不要你了!”
      “不会的,爹抱亳儿去,不耽误见伯伯!”方亳搂住方腊的腿。
      邵玉凤一只手往开扯他,道:“你爹走这远的路很累,回来再抱你。”
      方腊抱起方亳,深情地看着邵玉凤道:“不累,不累,我去去就回。”
      “对!不累,不累,我比那竹篓轻多了,爹有的是力气!能把亳儿擎到天上去。”
      全家人都笑了,方腊真就举一下方亳,“对,爹抱亳儿,有的是力气!娘,儿去了。”说着,看看这一家人,出门而去。
      随着人口增多,孩子们长大,原来方肥盖得兄弟们在一起的房屋已经住不下这么多人,于是方肥又操心另盖了一处,让方腊先搬了进去。方腊腾出的房子,还有方七的屋子,这里的弟兄,根据人口又重新安排了一下。刚到方肥街门,方亳便喊:“伯伯,五叔、六叔,我爹回来了!”
      方肥、方五、方六迎了出来,杨八外出未归,方腊进去看了杨八的娘,又看了方五的娘,又跟方肥的妻子打过招呼,才和兄弟们坐到院中。他先道:“哥哥,有事找我?”
      方肥未及回答,方六便恨恨地道:“不怨天,不怨地,怨咱的儿子不在税卡里!不叫大哥拦着我,我真想夺下他的称砣,砸到他脑袋上!”
      方腊道:“原来是收税的事,这个得想开了,皇粮国税,天经地义。这个别憋屈,咱弟兄们说了算,这项也免不了;人人不交,官员和军队叫什么养活?”
      方五道:“二哥,六弟未说明白,咱没想不交税,可也不能没有天理那么收吧!这次二哥出去日子长,你刚走,镇上税卡里就换了两个头,他们不办人事,挑一担漆照两担收税;交钱时又七折八扣的,一百钱当八十文收;我们忙活半天,卖了漆后,剩不下一顿便饭。你说可气不?”
      方腊又看着方肥,方肥道:“是啊,以前也搞点手脚,大家也都忍了;现在这两个:一个姓苟,管过称,大家叫他‘狗估估’,一担漆估成两担;你不服,称一称更多。一个姓寇,大家叫他‘扣两折’,都和方五兄弟说的那样,不办人事。他们一搭一档,腰包填得鼓鼓的,这一乡百姓可吃足了苦头。可是‘大树下面的茅草堆—有上面罩着呢!’听说是刚来县太爷四姨太的叔叔和表舅,告他是没有用的。依着几位兄弟的脾气,早就要除掉他们。可你临去时有话,近前的毒物不要动,免得招来官府的疑惑。可是这两个东西手把太黑,这一乡的百姓都没法活。‘睍睆漆店’不完税的漆贵贱不收,完了税又不剩钱;我多了个心眼,漆先押下不卖,可是日子多了,我们押不起啊!”
      方六道:“二哥,你发话,今晚我去万年镇作了他俩,保准丝毫痕迹不留!”
      方腊道:“这样似乎不妥,最多停两天,又会派来‘狼估估’、‘虎估估’,‘扣三折’、‘扣四折’。”
      方六、方五齐问道:“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任意胡为下去,我们的漆树不是给他们摆弄的!”
      方腊坚定地道:“要捣这个官卡,就得找出证据,打得光明磊落,砸得众人心服,搞得官卡丧胆!以后再立,他也不敢过份张扬。”
      方肥担心地道:“光明正大,便暴露了自己,不怕乱了大谋略?”
      方腊胸有成竹地道:“大哥别担心,明早改扮一下,用竹筏载一担漆和我的箍桶工具,到万年镇南新安江边等我,竹筏头要向北。待我上筏去挑漆上岸,再将竹筏头向南等在那里,箍桶工具一定盖严。我们的人,明天不准到万年镇,便可万无一失。”
      方五、方六失望地道:“二哥为何不用我们?”
      方腊微笑了笑,道:“这两个物件,是靠势力张狂的人,没有真本事,那里用二位兄弟勇力。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限我们兄弟四人。”
      方亳急道:“不对!是只限我们兄弟五人。”
      众弟兄都笑,方腊道:“你也不对,是兄弟四人加亳儿五人。你是晚辈,怎能和伯伯叔叔称兄道弟?你回去能不告诉奶奶、哥哥、和妈妈”
      “放心吧,告诉他们,就不是只限五人了。”
      众人又笑。方腊回到家吃饭,饭后让方天定把箍桶工具送到方肥家。邵玉凤问为什么,方亳道:“娘别问,不能告诉你,爹说只限我和伯伯、五叔、六叔知道。告诉你,就是第六人了。”
      邵玉凤笑道:“好,亳儿讲信用最好了。记住啊,不只是娘,奶奶、哥哥都不能说,说了就是不讲信用了。跟奶奶睡觉去吧。”
      第二天早起,邵玉凤把方腊打扮成一个虬髯大汉。正要动身,腊母在她屋内叫道:“腊儿过来。”
      方腊看看邵玉凤,邵玉凤轻声道:“这么大的事,你靠孩子给你保密,太大意了。”
      “是我不好。”方腊到母亲门外掀帘而入。道:“娘起这般早?”
      “我根本就没睡。你扮成了这样,这是要叫那家哭啊?”
      方腊跪下,仰脸看娘道:“儿子不孝,又叫娘担心了。可是不叫这一家哭,百姓就得一乡哭,几洞哭啊!儿是降魔胜使,让他们这么肆无忌惮,儿子失职啊!”
      腊母抹一下泪道:“我儿就是老天为百姓生的,可是老天为什么不把你生在官场呢?听人讲,仁宗皇帝时,有个小范老子寻找那些不称职的官员用笔勾掉。同僚看了道:‘六丈虽然只勾一笔,那里知道这一笔下去,便是一家哭啊!’小范老子道:‘一家哭,怎比得上一路哭啊!’如今我儿也是这样说。可小范老子没有风险。我儿却是顶着杀人的罪名!”
      方腊道:“娘啊,儿也不愿杀人。可是现在上那里找小范老子这样的官拿笔勾嘛!现在上从皇帝、宰相,中到知州、知县,下到乡镇、都保,只为自己捞,谁为百姓想?如果有一个算一个都杀了,或许能有一、两个冤的;可是隔一个杀一个,准有太多漏网的。儿也不愿去冒这个险,可是都不出这个头,大家就得都饿死;这几个污吏,狮子大开口,贪得无厌;能撑死,也不知道肚子饱呢!”
      腊母叹口气道:“也是啊,小范老子有朝廷给的权力,你有教内的职责。娘只是想告诉你,毕竟老天让娘生了你,你还是娘的儿子;也是玉凤的丈夫,三个孩子的爹。做事情前,也为我们想一想。看你这装扮,你心里有了,已经不是方村的浑小子了。也亏了你有贤惠能干的媳妇,她想得比娘周到。娘不拦你了,把脸蒙上再出门,别让人看见虬髯大汉从咱家出去。”
      方腊真就听话的将脸蒙上,拜别母亲出门而去。邵玉凤不放心,也装束停当,暗藏兵刃,装着到万年镇赶集,暗暗跟了下去。
      方腊出了碣村,便将蒙脸的布去掉,到了万年镇,便见到方肥改扮成的小老头撑筏在江边。他上了竹筏,二人会心地一笑,便向税卡撑来。只见税卡前已闹嚷嚷地等了不少的人。方腊也担漆上岸,将漆担排在大家后面,人却来到大家中间。只见大家个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又听一人低着头在唸叨:“没有天理,没有公道。明明是一担漆,就得照两担交税。上面没人管,下面没人反。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回家把漆树砍了,省了忙活一顿,全给他们白出力!”这是个小伙子气愤地吼道。
      “一定是这称出了鬼了,在家称六十斤,送‘睍睆漆行’也是六十斤;为什么在税卡就成了一百二十斤呢?”
      “就是没有领头的,我恨不得砸他个稀巴乱,杀了这两个畜牲!你们说倒到沟里舍不得,挑到这里不值当。还得看鼻子看脸,受这两个杀才的鸟气!真他娘的窝囊透顶!”
      “谁说不是嘛,像我头里这老汉,不亮天就到了这里。唐村的,不得三更天就动身啊!图什么?肚里饿得咕咕叫,兜里钱不敢买个炊饼,怕交税钱不够啊。开不出□□,卖不了漆,还能再担回去呀!”
      ……正七嘴八舌时,税卡门开了。众人谁也不说话了,只见从门里出来两个人:一个是:冬瓜头,倭瓜脸,蒜头鼻子三角眼;大嘴开到耳朵下,肚子好像要分娩。这个一手提称,一手提条长凳子,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将凳子放在称架旁,又将称挂在称架上,却把称砣从称杆上撸下来攥在手里;然后坐到凳上,将一只脚踏到凳上,另一只脚吊在空里晃荡着道:“吵啊!怎么不吵了?瞎□□吵吵,顶个屁用?有能耐到县衙告我去!看你能不能回得来?蹾腚压屎屁了?那就开始估货,谁是第一个?”方腊一听,这一定是“狗估估”了。
      另一个是:三根大筋挑个头,山羊胡子如牵牛;门里门外呷一口,算盘直响干干猴。这个右手酒壶、算盘,左手拎个方凳,来到本就放在外面的破桌子旁放凳坐下;左手把酒壶接过送到嘴边呷一口,右手将算盘一颠一倒弄出响声,放到桌上道:“先交钱,后给□□,短一文,也别想拿到!都把钱预备好!”方腊一看,这就是“扣两折”了。
      第一个是个白发苍苍的老汉,刚才还在扁担上打盹。听到叫喊,忙道:“我是第一个,天不亮就到了这里。唐村的,离这三十多里路呢!”
      “没功夫听你啰嗦,一百二十斤,交钱去吧!”“狗估估”不耐烦地道。
      那老汉弯下腰恳求道:“官爷,行行好吧。来时在家里现借个称称了,正好六十斤,怎么到了这里能翻一倍呢?两个称不一样,最多也就差个三斤、二斤罢了。”
      “什么行好不行好,这里又不是和尚庙,讲慈悲的地方。我说几斤就几斤,你借的称不准!”“狗估估”说完使劲瞪瞪三角眼,“你交是不交?不交闪一边去!下一个!”
      老汉作揖打拱还未开口,“狗估估”将凳上那条腿抬起,一脚蹬在老汉外胯上,吼道:“滚一边去!老爷没功夫和你闲扯淡!”
      方腊忙扶住要倒的老汉,滿腔怒火地道:“你这是收的什么税?收税应该公平合理,先过称,后交钱;有多少,交多少,一斤一两实打实。你摆个称做样子,信口开河,这样的税,我们不能交!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齐声附合。“是!这样不合理,我们不能交!”
      “你一头估一担,一担估两担,我们漆农还有饭吃吗?”
      “你们一进一出,要捞我们多少血汗钱哪!”
      “难怪又买房子又置地,这都是眛良心的钱呀!”这是后边的人喊的。
      “狗估估”踮起脚尖向后看,也看不出是谁说的。回头瞅瞅这个虬髯大汉健壮雄伟的样子,心里发怵。又听众人异口同声跟着起哄,一改常态,奸笑两声道:“好,好,好,既然大家要过称,这也不算无理要求。不过,说在前头,就照这汉子说的,有一斤算一斤,有多少交多少!来,老头,把你的漆桶挂到称钩上。”说完他把手中的称砣系也穿到称杆上。左手好像怕称砣掉到地上似地握紧不松手。
      方腊替老汉把漆桶挂到称钩上,“狗估估”把称把平了,对老汉得意地冷笑道:“上眼看仔细了,是不是六十二斤?我还少估了二斤呢。不嫌麻烦,把那一桶也称一称,看看是估合适,还是称合适?估的照估交,称的照秤交。”
      有不少人凑过来看秤,一时弄得目瞪口呆。方腊上前一把将秤砣握到手里翻了过来,只见秤砣底部凹进去一个大洞。他马上把秤砣底朝向众人,怒声喊道:“大家快看!鬼把戏在这里了!这秤砣是铁的,连心都没了;这把秤砣的人,能有心吗?有,一定也是黑心了!说!你们怎么解释这个事情!坑大家的钱,怎么办”说着将老汉的漆放到地上,把秤杆也抓到手里,朝地上一磕,秤杆便断为两截。
      众漆农七嘴八舌:“把多贪的钱给倒出来!”
      “从他们俩来,就是双倍收税!”
      “把他们送官府,拿上这挖空的秤砣!”
      “这是铁证,看县太爷还怎么包庇他们”
      “告状顶个屁用,凡是能有个差事的,大小都有背景。出点血,打点一下,这个地方干不住了,换到别的乡,照样贪腐,照样欺压百姓。”
      “他们是县太爷的裙带系着的,更是一点事也没有了。连打点也不用,只要他姪女撒个娇,板子就砸到你屁股上了。”
      “就是杀了他们,除这一害,也出口恶气!”
      “狗估估”、“扣两折”一看自己的伎俩被戳穿了,有点发慌,先愣了一阵,接着恼羞成怒,想镇住众人。“狗估估”吼道:“税是皇上收的,谁敢违抗圣旨,藐视官府,马上人正法,货入官!”又转身盯住方腊厉声道:“那里来的刁民,竟敢领头抗税。信不信现在就把你抓起来送衙门究治?”说着从腰间抽出腰刀,向方腊逼来。“扣两折”也抽出刀来随在后面。
      “明明是你们捣鬼,罪过还是百姓的!看来你们是不可救药了,今天就只有除掉你这一条路好走了!”方腊愤怒地将手中秤砣掷向“狗估估”。由于力道太猛,秤砣撞断肋骨,破胸而入。“狗估估”惊奇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都随之凹了进去。“你!你,竟敢……。”他翻翻白眼,慢慢地倒了下去。
      后面的“扣两折”惊呆了,做梦也想不到有这种事情发生;当他反应过来该跑时,方腊手中的半截秤杆,已经插进他的腹部。他杀猪般地嗷嗷叫着,倒退数步坐倒在台阶上。嚎道:“抓贼呀!有人抗税杀人了!”
      “打得好!打得痛快!”众人一片欢呼。
      方腊见群情激奋,便振臂呼道:“这种世道,他们连吃口饭的机会也不给我们,官府本就横征暴敛,这些贪官污吏更是为所欲为,贪得无厌。留着这样的税卡干什么?等他们把我们的血全吸干吗打掉算了!”说罢抓起桌上的算盘砸向桌子,算盘散架了,算珠散落一地,桌子面也破乱不堪。
      “对!打掉他!大家才能有口饭吃!”众人齐声发喊,手持扁担便冲了过来。
      官卡里还有几位税差,因得罪不起“狗估估”和“扣两折”,只能不靠前,乐得清闲,终日在里面打牌。起初听到动静,也装听不见;及听见众人喊打掉税卡,这才有个到门口看看。及看到愤怒的人群,有的涌向“狗估估”,有的涌向“扣两折”,还有的向这屋内涌来。这人吓得门也顾不得关,只喊了一声:“到底捅漏了!快跑吧!”便向后门奔去。其它税差好像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有的连桌上的钱也不顾得收,便也奔后门跑了。有的舍命不舍财,划拉桌上的铜钱,晚了半步,便被冲进来的人捂上了扁担。……
      方腊见“狗估估”、“扣两折”,早被平时受尽他们盘剝欺压的众漆农打得面目全非,见了阎王。有的没处出气,把立在那里的称架和那张破桌子也砸得稀巴烂。税卡里也是一阵乱响,看来囫囵物件,也百不存一了。他喊了一声:“大家散了吧!一会官军该到了。和他们也没理好讲!”说罢抄起自己的扁担,越过洒到地上的漆,朝水边竹筏走去。上了竹筏,方肥朝新安江对面驶去。方腊还看到不少的漆农舍不得,把没碰倒的自己的漆又担着走了。
      因为这个月的漆不好收,黄睍到漆店与方七闲话。外面发生争吵,所有店面的人都出门观望。方七也要出门看看,黄睍笑道:“俗话说:能看唱戏的,不看打架的。一会衙役来问,多费许多口舌。不说他不依你,多说,对朋友不利。今天没有人来卖漆,我们兄弟尽可放心地吃茶聊天。”
      方七道:“开门时我就看过了,这几日都没有我们漆园的弟兄来卖漆。”尽管这样说,方七还是听话没有出门,拿烧开的水把茶泡上。
      不大一会,一队官军跑过,又过一会,真得有人上门询问。黄睍端茶让他们喝,并道:“光听见吵吵,我们都听习惯了。我们从未出门,只在屋内喝茶。官爷知道,我们是开漆店的,得知道避嫌才是。我们这漆店,沒有□□的,一桶也不收。”
      有的店不是这样说,他们把虬髯大汉往那里走的,都供得很详细。官军调船急速过江追去。这时,方七却听到方腊的箍桶歌声:“日箍桶,夜箍桶,年年辛苦腹中空。”歌声由南向北,越来越近。方七道:“我这哥,太辛苦了!昨夜刚回家,今天什么时候过去,我都不知道。这会又从南边回来了。”说着迎了出去。
      黄睍道:“什么也别说,请他进内喝茶。”
      方腊还是昨天的装束,方七迎上去拿下他背上的背篓,问道:“二哥,这又是上哪里来?”
      方腊用手作捂口的姿势,道:“上兄弟这里讨杯水喝。”看到税卡前狼藉一片,官军围着查看,又故意问道:“出什么事了?”
      方七回道:“税卡今早让人砸了,有两个税差让漆农们弄死了。真解恨,这两个东西从一来到这里,就不是好折腾,终于得报应了。”
      黄睍也迎出门外,施礼让进。方腊向黄睍施礼进店,坐到竹杌上道:“税卡发生这种事情,吕老闆怎么看?”
      黄睍送上茶水笑笑道:“当今如虬髯大汉这样的英雄太少了,官卡这两个杂碎,早就应该除掉。害得百姓没饭吃,害得官府名声扫地,害得我也收不上漆。老这样,这店不得关门?”
      方腊看看方七,又道:“凶手抓到了”
      方七道:“就凭万年镇这几个官军顶个屁用,听说往新安江南追去了。就是青溪县城来衙役,最快也得明天到。那英雄兴许乘竹筏到睦州、杭州了。上那找去啊?”
      黄睍笑道:“这回好了,这个税卡再来收税的,三年、两年也不敢没天理的收税了。周围的百姓一定在家里感念这位,不顾个人安危,为民除害,从古至今也不多见的真英雄!”
      方腊笑笑道:“这样的英雄,吕老闆也可以做到。”
      黄睍笑笑道:“谈何容易,此人有胆、有识,有勇、有谋,最可贵的是有这份舍己为人的心。吕某舍不得老婆孩子,也舍不得这店里的生意;更别说其它啦。”
      方腊怕娘掛念,喝了点水便告辞了。三日后,衙役官军也到七都搜捕,方腊以都保正的身份招待了他们。衙役们吃喝得半仙体的时候,席间还聊了这件事情。方腊问道:“诸位官爷天天辛苦,也该有点眉目了吧?”
      一个小头又灌一口,箝口菜进口,嚼着道:“上那里有眉目啊?百姓都拍手称快!对那凶手顶礼膜拜呢!你去问他,他能告诉你实话?所以呀,例行公事,到处走走也就是了。就连县太爷从四如夫人那里出来也自言自语道:‘自作孽,不可活。半倍子没见过钱,一有机会,便成了饕餮(音滔铁)“。又不是真有本事的,你不让他们活,自然有人不让你活。’”
      另一个打着饱嗝,问道:“‘饕餮’是什么东西?”
      方肥笑道 :“本是恶兽之名。他文所载就不说了,<左传、文公十八年>云:缙云氏有不才子,贪于饮食,冒于货贿,侵欲崇侈,不可盈厌;聚敛积实,不知纪极;不分孤寡,不恤穷匮。天下之民以比三凶,谓之饕餮。”
      打饱嗝的衙役又打一嗝道:“就是不知饥饱呗,呃,要叫我有这样的美差,少揩点油还不行啊?呃,怎么能一点活路,呃,不给别人留,……”
      对面一差笑道:“没干上,这样说,真有机会干上了,兴许比他们还厉害呢!”
      “不会的,不信你和县太爷说说,呃,我干给你看看,呃,……”
      小头道:“这两天税卡大兵压境,不光你不会,别人干也不敢。别他妈的痴人说梦,回家先把你姪女送给县太爷,然后再作美梦。”
      “还上这个地方,那就算了吧。谁知道那‘钟魁’什么时候又去卖漆啊!”
      对面衙役笑道:“哎,你怎么不打嗝了?”
      “吓回去了呗,想起那场面,我就打哆嗦,这几晚上也睡不好,尽做恶梦!”
      “一生不做亏心事,半夜叫门心不惊。你小子肯定没少干坏事,怕那好汉也找上你。”对面人说完,大家都笑。
      万年镇这个税卡,换了新秤,新算盘,新桌子;官军撤了以后,多少年也没有出现以前的贪腐现象,连对漆农的态度也好了许多。人们交口称颂打税卡的英雄,与头几年开库门的“方十三”好有一比。并说贪官污吏也是因土而生,在这个有威慑力的税卡里,税差总觉提心吊胆,总是左顾右盼,好像虬髯大汉就站在漆农人堆里,他们也就再不敢滋生坏的心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喜结伉俪邵玉凤执斧伐柯 贪赃枉法苟估估暴敛横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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