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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君臣相得股掌之上臣玩君 虎狼戴冠四寸小条任狰狞 ...


  •   第十八回 君臣相得 掌心之上臣玩君
      狼虎戴冠 四寸小条任狰狞

      曾布在赵佶要即位时,看准向太后的意向;利用自己的定赞之功,鼓动元祐和绍圣两朝大臣共同执政;挤走了二惇二蔡,想独揽朝政。没想到向太后把左相留给范纯仁,范纯仁病重不能任,又任韩忠彦。向太后去世后,他想排挤韩忠彦,就劝赵佶崇法熙宁,招用绍圣旧臣。没想到赵佶招用的绍圣旧臣竟是蔡京。就如他弟弟曾肇在给他的信中说过:“哥哥和章惇志趣不同,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绍圣、元符年间,章惇和蔡卞,凡是能够用来加害你的作法,无所不为。现在你正受皇上信赖,正应该引用好人,扶助正气,以便杜绝章惇、蔡卞东山再起的苗头。但是这几个月以来,正人君子接二连三地离开朝廷;提拔起来担任辅政、待从、台谏官员的,都是曾经给章惇、蔡卞效力的人。一旦形势和现在不一样,他们肯定要推出章惇、蔡卞,以便巩固自己的权位。曾家的灾祸,那还能逃脱吗!等到皇上的心思发生变化,小人本事大,到时即便章惇、蔡卞还没回来,一个蔡京就足以对付两个人。想一想,真是令人感到寒心。”曾布信心满满,回信讲他为官以来随机应变,几朝不倒,不会给家族带来灾祸。
      赵佶欲用蔡京,每次曾布想法阻之。崇宁元年二月十六日,赵佶看着韩忠彦问道:“北方帅藩,有阙人处否?”
      韩忠彦对曰:“大名府未除人。”
      曾布赶忙对曰:“原先在中书省、枢密院两府任过职的,只有刘奉世。”
      赵佶没作声,韩忠彦和曾布关係闹僵了,知道曾布和蔡京不和;弟弟韩粹彦劝他拉蔡京帮助自己对付曾布。于是说道:“熙宁朝有先例,授过学士职位的就可任知大名府。”
      少刻批出:“定州知州蔡京,除端明殿大学士,知大名府。仍过阙朝见。”同时蔡卞改任扬州知州。
      曾布在朝堂看了诏书,大惊失色。惊呼韩忠彦的字道:“师朴,可谓‘鬼擘口’矣!定州到大名府只几日路程,今过阙朝见,连大名府也不用去了!师朴可谓引狼入室了。悔之晚矣!”第二天上朝见赵佶,力言不可。
      赵佶干笑道:“朕曾经梦见蔡京作宰相,卿焉能遏也。”
      及蔡京进京朝见,已经是三月十九日。刚到国门,赵佶便知道了,果然传出圣旨:蔡京任翰林院学士承旨,兼修国史。
      蔡京见到赵佶,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声泪俱下。赵佶很受感动,百般安慰道:“当年爱卿离京,朕也舍不得。然当时情势,却有许多无奈。今日幸得归来,待朕为爱卿扫清道路,不日当委以重任。”
      曾布右相想当左相,按排左司谏吴材、右正言王能甫,弹劾韩忠彦变更神宗法度,贬逐神宗皇帝赏拔的人材。以前有这种情况,韩忠彦提出辞职,赵佶不许;韩忠彦出居东府,不到中书省任职,赵佶派人押送他去。五月初六日这次赵佶批出诏令:韩忠彥免去相位出任大名府知府。去顶了自已给蔡京推荐的位子。
      蔡攸回家对蔡京道:“韩相姪女既与絛弟联姻,父亲还都,韩家出力不少;韩相去位,父亲为何不谏阻?”
      蔡京冷笑道:“傻儿子,才明白一点,又糊塗了不是。他是元祐人,资历高,家世又強;他在相位,为父什么时候能上去?现在曾布顶这恶名,我们不得罪人,何乐而不为?他与曾布,人称‘龟鹤宰相’,要是鹤挤走了龟,等我去挤韩忠彦,还真不好处理。如今龟挤走了鹤。只剩下曾小个子,岂不省事多了?诏令词写得好一点,罪就轻一点,不落井下石,就是好人了。用人和帮人是两回事,为了别人,去趟混水,洗了自己鞋,不值。你以为翰林学士承旨是什么,就是皇上出诏令的撰稿人,书写人;字写得好看一点,词语用得美妙一些;显皇家体面。你逆皇上意思,不是自找倒楣?况且我好不容易回到朝廷,脚跟尚未站稳,串连尚需时日。皇上是个爱面子的人,要继述父志,忠彦非走不可。”
      皇宫后苑要增建修葺宫殿,有宦官提出用金箔作装饰。计划要化钱五十六万七千贯。赵佶道:“用金箔做片装饰殿宇,损坏了收不回来,很没有必要。”下诏令贬黜了建议之人。
      五月二十五日,尚书左丞陆佃被免职,外放为定州知州。陆佃特别反对奔走钻营,他对赵佶进言:“天下多事,应该破格用人;如果平安时,人的才能都显得没有什么大区别,应该循序渐进。这样过一段时间,官员们就知道该自重了。”
      故事,皇子、皇女初生,辅臣皆有进献。有人言:哲宗无嗣,而今上多子,臣民共庆。陆佃叹息:“祖宗欲大臣应知宫中事,故立此制,防微杜渐之意深矣。然某进位半年,已三进矣。上春秋富,宠嬖(音必,爱)已众,大臣之责也。顾未有以节制,奈何。”‘三进’指郑婉仪,后来赵佶后宫万女,人叹陆佃识虑之远。
      内臣郝随,奴随主贵;与将作监许几同管勾京城所。二人争位之上下,许几以杂压条当居郝随位上;郝随不肯道:“昔阎守勤序位在李士京上,即是例子。”陆佃建议道:“诸葛亮所谓‘宫中、府中,俱为一体’,朝臣乃国士,中人乃家臣。用杂压是也,例岂可用耶。”于是郝随位居下。郝随大怒,不肯入局,到赵佶面前哭诉。赵佶劝道:“当为你另改差遣,杂压是先帝所定,怎么敢废呢。”郝随怀恨在心。
      陆佃仕宦四十年,家乡竟无屋庐。元祐中,因丁忧归,借寓妙明僧舍。南宋陆游是他的孙子。
      五月二十六日,赵佶任翰林学士承旨蔡京为尚书左丞,这是辅政地位。一切政事,曾布想如何,蔡京必反对。中书侍郎温益、门下侍郎许将、尚书右丞赵挺之,原本维护曾布对付韩忠彦的这些辅政人,竟都站到蔡京一边,与曾布作对。曾布感到自己孤立无援,打算升自己的儿女亲家陈佑甫为户部侍郎。蔡京马上乘这个机会,当着赵佶的面反对道:“爵禄乃公器,奈何使宰相私给亲家?”
      曾布怒道:“蔡卞是你的弟弟,为什么可以同朝为官?佑甫虽然是布亲家,但是才能足以胜任!为什么不能荐举?”
      蔡京冷笑道:“恐怕未必有才呢!”
      曾布更怒,声色俱厉地道:“蔡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怎见得佑甫无才呢?”
      温益从旁边喝叱曾布道:“曾布,这是在圣上面前,怎得无礼!”
      曾布又想回叱温益,却见赵佶已面带怒容,拂袖退朝。自己只好无精打采地下朝而去。蔡京等在他后面哄然而笑地气他。
      第二天,殿中侍御史钱遹(音遇,遵循)道:“尚书右仆射曾布,竭力引用元佑朝的奸臣,把他们分别安插在重要职位上;暗中排斥绍圣朝进用的忠良,把他们投放在有官号无实职的散官位置上。提携自己连襟姻亲,使他们突然提升到高贵的官职上;引用轻薄浮华之人,窃取高官厚禄。他的爱婿跟皇上身边的人交结勾通,几个儿子与众多官员相结纳;来请托的人,挤满了他的家门;送的礼每天充满他家的密室;他一呼一吸,立即给人带来祸福,一喜一怒,马上会改变人的境遇。拼命搜集不足为凭的空话,想损坏绍圣朝编写的真实史书;不合理地顺从一些研究法律的人的谬说,轻率地改变世代相传的典制。作为大臣对皇上不忠心,没有比这更大的了。何况日食,地震,星象变异,旱灾这些现象的出现,那里是因为我们这个兴盛时代一般法度的错失,而是因为掌权大臣,做事不公正而引起的。臣请求及早依法处置,满足朝廷内外的期望。”这是蔡京授意的。
      曾布无奈即上马,到城外观音院,上章自请处分。六月初九日,赵佶下诏:任命曾布为观文殿大学士,润州知州。临行时,赵佶还百般安慰,并许下不久即当诏回。蔡京积恨未消,仍不罢休,硬扯进一桩受贿案件,诬他受赇纳贿;令开封府吕嘉问逮捕其几个儿子,严刑逼供,直让他们承认贪污才能免罪。曾布无奈,只得违心地认罪。赵佶又下诏:曾布免去贴职,任提举明道宫,并限令太平州居住。从此灾难不断,直到曾布死了,仍然禁锢其子孙。
      七月初一日,赵佶下令修建长生宫,以供祀荧惑星。
      蔡京一向和屯田员外郎孙鼛(音高,大鼓)交好,孙鼛曾经对人讲:“蔡京这个人,将来必是个贵人。但他的才华和道德不相称,恐怕会给天下带来忧患。”
      到了这个时候,蔡京对孙鼛道:“我如果能得到天子的重用,希望你来帮助我。”
      孙鼛道:“你如果真能恪守祖宗的法度,用正路的意见辅佐皇上;显示节俭来作众多官吏的表率,绝口不提用兵,那天下就非常兴运了。我孙鼛能起什么作用。”
      七月初五日,赵佶任命蔡京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这是蔡京绝命诗中‘玉殿五回命相’中的第一回,世人只认为蔡京四起四落,其实第一起中,便是先任右相,半年后又任左相,两回命相。制命是刚任翰林学士的张商英起草的,把蔡京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后来张商英无论起落,蔡京都未往死里整他。制命曰:
      门下,文昌万物之源,源清而流洁;仆射百僚之表,表正而景端。若昔保邦,敷求俊德;肆予共政,厥有旧人;咸造于廷,明德朕训。中大夫,尙书左丞蔡京,才高而识远,气粹而行方。蚤(音早,意早)逢圣旦之有为,徧历儒林之妙选。徊翔滋久,趣操益纯;出殿候藩,入居翰苑。适草元符之末命,予闻翼室之多艰。去就甚明,忠嘉俱在;人之艰矣,动以浮言。天实临之,赍(音机,持送)予良弼,是用延登右揆(音奎,此指宰相);超进文阶,增陪并赋。慨念熙宁之盛际,闢开端揆之宏基。驰役休农,尊经造士。明亲疏之制,定郊庙之仪;修义利之和,联比闾之政。国马蕃乎汧(音迁,汧阳,县名,与渭水都在陝西)渭,洛舟尾乎江淮。周卿率属以阜民,禹迹播河而入海。经纶有绪,威德无边。而曲士陋儒,罔(音往,无、不)知本末;强宗巨党,相与变更。凡情狃(音扭,习惯)于寻常,美意从而蠧坏。赖遗属故家之未远,有孝思公议之尚存。慎图厥终,正在今日。於戏,武王继志,昭哉文考之功;曹参守规,斠(音教,主持公平)若萧何之迹。其辅台德,永孚(音伏,诚信)于休。可特授通议大夫,守尚书右仆射。
      制命下达那天,赵佶在延和殿召见蔡京。赐座后,赵佶问道:“爱卿自左辖登庸,有何感想?”
      蔡京跪地再拜抹泪道:“此圣上对臣异恩,本朝建国以来,唯元祐中苏子容受此殊荣。”
      “苏子容元祐五年三月初七日任尚书左丞,元祐七年六月初九日任右仆射;间隔二年三个月还多。爱卿今年五月卄六日任左丞。今日七月初五,间隔不足四十日。从去年十二月十二日,委卿知定州之时,朕即欲委卿为相。所以今年二月十六日,委知大名府;三月十九日召任翰林学士承旨;算来只有二百日,朕却觉得跟二百年似的。”
      “臣得陛下知遇之恩,旷古所无;不知几十、几百世修来的福份。臣虽肝脑塗地,也难报陛下隆恩之万一。”
      赵佶手摇当日五王桥上,买的蔡京所书之折扇,放平递前道:“爱卿可认得此扇?”
      蔡京故作惊讶状,道:“当时为亲随讨索不过,涂鸦之作,不料却得圣上青睐。有污圣目,有污圣目。”
      “当今天下书法,爱卿乃第一人。为官岂能居人下哉!”
      “圣上过誉,汗颜,汗颜。微臣何足道哉,陛下书画,方是天下一人;‘瘦金书’名满天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蔡京见赵佶旁边摆着一些碗、盏、炉、祝、瓶、洗、盆、缽等物件。有玉盏、玉卮等玉制品,都是童贯在杭州造作局制作之物。还有些钧窑瓷器,体态匀称,造形大方。图案有的如升腾的焰火,有的像雨过天晴,有的如玛瑙开花。真是美伦美奐,仪态万方。轴色的背景上,还疏密错落的滿布着泪痕纹,蚯蚓走泥纹。蔡京目光停留的一刹那,心中在想:“‘家财万贯,不如钧瓷一件。’这小皇帝没有不喜欢的东西,并且今日在我面前炫耀这些是什么意思?听经管人讲,自他即位已来,偌大窑厂,生产一年,他只选三十六件产品。其余不论好坏,全部砸碎;连碎片必须埋入地下,不准流落民间。就如歙砚,他也控制起来,成了御用供品。他何许知道,最近也有人送三十六件入我府?……”
      赵佶看见了蔡京的目光,问道:“蔡爱卿,见过这些东西?朕打算大宴时用这些器皿,又怕别人说太豪华。”
      蔡京放心了,心里想:“你造都造了,还不敢用。这是试探我的口气呢,我巴不得你用,还要领教你玩别的呢!”忙道:“微臣昔年出使辽国,见有一玉盘盏,乃是五代时石敬瑭之物。辽主指给臣看,说南朝还没有如此贵重之物。现在陛下大宴时才用这些东西,于情于理都不为过。”
      赵佶摇摇头道:“神宗皇帝曾建造小台一座,宽才数尺,上疏谏止者甚众。朕见哲宗皇帝旧文薄注一行:绍圣三年八月十五日奉圣旨,教坊使丁仙现祗迎有劳,特赐银钱一文。乌乎,父兄俭德。这些器皿已经很有历史了,朕害怕召来谏官言事。”
      蔡京道:“事苟当于理,人言不足恤(音序,这里指顾念)也。陛下当享天下之奉养,区区玉器,何足道哉。《礼》曰:唯王不会,《周官》曰:唯王及后、世子不会。意思很明了,只有君王、皇后、太子的花费不用算计。陛下何苦撙节(音尊上声,节省)太甚!神宗、哲宗二帝,就是终日操持国事,太苦自己,故英年早逝。这都是宰执失职!宰执之臣就是君上的大管家,让君上操劳,不是宰执无能吗”
      赵佶没体会到这是蔡京为自己揽权造势,反而觉得他讲的很有道理,故非常开心。
      蔡京又指着钧瓷物件道:“恕微臣眼拙,似这般艳而不妖,俏而不媚,华贵而不失沉稳的乳光釉色,臣还是第一次见。月白、天青、天蓝、米黄、葱绿、花皮紫、海棠红、玫瑰紫;最美的是陛下手中的鸡血红,太美丽了,看起来耀眼夺目。这是那里生产的瓷器啊!”
      “神后重,禹州城,听说过吗?”
      “北古钧台,这是钧瓷。难怪造型如此尽善尽美,画面这般绚丽多彩。听说拿在手中,如摸两岁小儿的肌肤,不知可如传言?”
      “爱卿没见过,知识却如此渊博。”赵佶说着将手中物件递给黄经臣,转到蔡京手中。“爱卿摸摸看,真正如摸小儿肌肤。”
      蔡京在府中不知摸过多少回,却仍然受宠若惊的样子,细细体会这美妙的时刻。“谢主隆恩,看着他,让臣想起许多陪伴陛下的场景。”说完将手中的物件又递回黄经臣手中。
      黄经臣又递回赵佶手中,赵佶手把玩件道:“是的,朕第一次见爱卿时八岁,在先帝哲宗身侧。闻卿言‘臣闻子绍父业,不当问人,何疑之有?’至今记忆犹新。所以朕要绍述父志,第一个便想到爱卿。朕父神宗皇帝创造新法,确立新制度;朕兄哲宗继承了它。经历两次变更,国家大计还没有确定。朕想继承父兄的志向,爱卿打算怎样教导朕?”
      蔡京顿首谢道:“臣一定效死力而为。惟恐陛下信臣,不能与神宗皇帝信王荆公也。”
      “爱卿尽可放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今决意用卿,决无二志。”赵佶第二天便下诏令:烧毁所有元祐朝法令。
      当时没有左仆射,蔡京已经独揽朝廷大权。他穿戴好宰相衣冠,行走朝堂。立时有人献诗曰:“磊落仪形真汉相,阔疏恩礼旧苏公。”其实应该诗云:
      磊落仪形真汉相,元奸大憝假苏公。
      莫如端正心内术,金寇怎能犯开封。
      蔡京上任第一件事,讨出赵佶诏令,在尙书省设立讲议司,自己任提举。任命他的同党吴居厚、王汉之、叶梦得、强渊明兄弟等二十余人为属僚,齐聚一堂。有一人立起讨好道;“相爷绍圣年间曾说:‘有熙宁成法,何以讲为?’如今何不取熙宁成法,实施可也!”
      蔡京奸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在座皆京至交,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讲议,焉知元符三年上书之奸党姓名?不立元祐党藉,不分等定罪,怎能分出敌友?谁当升迁,谁当贬黜?还有,不讲议,讲议司这份附加薪水,诸位怎么领?诸位身上称谓是职,一份俸禄;这是兼职,是得有另一份补贴。以后这种差遣,诸位可兼数职,薪水也可数倍。辛苦么,总该有报酬。今日中午已分咐厨下,做蟹黄馒头,众位可尽心一醉。现在三人一组,负责一个项目;立元祐党籍,就交给叶梦德和强渊明、浚明兄弟;宗室、冗官、国用、商旅、盐泽、赋调、尹牧,各立一组;大家分工合作,争取早早把元祐奸党清出朝去。”
      众官鼓掌欢呼。饭后,一人心细,对交好的人道:“我问过厨下,只馒头一项,得钱一千三百贯。蔡相爷可真是大手笔,与凡人不同。单靠先前那点俸禄,还要养活一家人,一辈子也舍不得尝尝这美味。”
      这日,蔡京到政事堂,从怀里掏出准备任监司郡守的十人名单,递给温益。温益看后摇摇头不言语,又递给蔡京。蔡京看出他不认可;他知道中书舍人郑居中和温益交情深厚,便支使郑居中跟到温益办公的地方询问。郑居中实话实说,温益道:“您在西掖厅办公,每日都见不少论事。舍人您得到举荐,我作侍郎的有不允的时候吗?今日丞相所拟钱龢以下十人,皆其姻党。想不逆其意行吗?当初曾布荐一陈佑甫,吾等俱反对;京更是极力反对,这才几天的事情?如今宋乔年是其大儿岳父,当年用父荫监管市场交易;因为与娼女私会和私自役使手下官吏而失去官职,落拓二十年。因为女嫁蔡攸,就要起用提举开封县镇府界常平;胡师文是三子岳丈,其余除了女儿翁,便是门客,太明目张胆了。圣上不知为欺君,圣上知道,将何以对?”
      蔡京闻后有所忌惮。对死党道:“温益曾为端王府记室,又帮过我;不可以参他,让他换个走法。”果然,过了不长时间,他得病了,不能上朝,于崇宁二年正月十二日便去世了。史上评论他为官一世,无半点好事可以记叙,只具备钻营附会上官的天性。不过最后这一举动,好像史评有失公允。
      蔡京想用谁,絲毫不受影响。这日,他召胡师文到自己府中,对他讲:“东南六路的粮食,从江南、两浙、成批起运;到了淮甸,以及真州、扬州、楚州、泗州,修筑七个粮仓,以便汇集储存军粮。又从这些地方,编组运往汴京。这些运往京城的粮纲,由江南发运使主管。所以平时有六百万石供应京城,而各粮仓有数年的积储。州郡粮食欠收,就折算上等的价钱征收,称为额斛;计算本州一年的数额,用仓库的储粮代替发送京城,称为代发。又在丰收时按中等价格收购粮食,粮价下落就按中价收购,这样不至于让农户损失;粮食欠收不足,就让百姓交钱代替,百姓觉得方便,官府觉得省心。我准备派你去任这江南发运使,可否知道应如何办理?”
      胡师文高兴地道:“亲家相公,放心便是,我下价收购,高价报账。还怕没有羡余?”
      二人哈哈大笑。蔡京支使人上表疏曰:“陛下刚开始继承皇位时深沉而静默寡言。曾经开辟让人上书言事的渠道,而那些上书的人,有的从平民百姓取得甲科功名,而任一县之长;有的晋升一级官秩;有的解除了武职而转任寺丞、监丞和主簿等职位。天下的士人,不知他们所谈论阐述的是什么样语言,经常心中疑惑,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希望朝廷拿出他们所上的密封章奏,向天下公布。如果他们说的果有补于国家大计,那大家都会说很公平,也就安然自服了;或许有人怀有非分之想,侥幸想得到名位,沒有忠心一贯的观点,而存在奸滑模棱两可的语言,迎合下面的人欺骗君上,危害先人而且损害皇上初政。那在这时,那能置之不问!如果认为臣的建议可取,请皇上及早赐令施行。”
      赵佶下诏:令中书省登记元符三年上章疏的姓名,各分正邪三等。因此中书省上奏:正类上等,有钟世美、乔世材、何彦正、黄克俊、邓绚武、李积中六个人;正类中等有耿毅等十三个人;正类下等有许奉世等二十二人;邪类上等,有梁宽等四十一人;邪类中等,有赵越等一百五十人;邪类下等有王革等三百一十二人。
      一味排除异己,也觉太露骨了点。蔡京建议设立安济坊,收养贫困或重病的老百姓,并下令各州县同时设置。赵佶同意,仅用半月时间,京城设立了居养院,安置鳏寡孤独,并规定用绝户人的财产来支付这份开销。
      蔡京又提出:“让天下各州县都设立学校,每个州设教授官两名,每个县设立小学。县的学生经过选拔考试,升到州学校,州学生每三年向国子监太学荐举一次,来的时候先跟着试读,另外起一个名称;然后考试分成三等,上等的人入太学上舍学习;中等的人入下等上舍;下等的入内舍;其他的进外舍。诸州、军解额各以三分之一来作贡生之费,各州用常平钱或归户部、三司掌管的田宅财赋来充当供养学生的费用;各县用田地所收钱和不属户部、三司的钱。所有州县学生经过正式或非正式考试,一律免除本人劳役。如果有孝悌睦姻任恤中和,而操行特别出色,受到乡里推荐的,由县推荐到州,免试入学。州正副长官和教授官询问审核没有造假的,就作保推荐给朝廷。不属实的要受处罚。”蔡京还提出以外学接纳州县送来的贡士。赵佶于是下诏在京城南门外找地方营建。外学内有辟雍,这个建筑外圆内方,所以外学有时又称辟雍。共建房舍一千一百七十二楹。这样太学专门负责培养上舍生、内舍生,外学则专门接纳外舍生。刚被贡举到京城,都进外学,经考试以后,插班进入上舍、内舍,才有资格进太学学习。太学原有的外舍生,也到外学居住,所用的敕令格式,都用太学的规定。这样上舍生达到了二百,内舍生达到六百,外舍生达到三千。凡是州学校的学生要升级,在当年秋天就上贡举进入辟雍,州长官召集所有州郡官员和提学官设宴,按照一定礼节勉励送行,限定年底在京城集中。发给他们一路的宿食花费,都由州学经费支出。奏疏递上后,赵佶下诏全部按蔡京办法执行。
      有人夸蔡京这是办的德行事,兴校育人。知道蔡京为人的人说,这是控制仕进之路;和他政见不一致的学生,进不了内舍,升不了上舍,更不能释褐赐官。作保荐举的人,还要受牵连。果不其然,赵佶又下诏:各种邪说妄论,否定先朝圣人的书籍和元祐朝的学术政事,不许给学生讲解,违犯规定的予以开除。后来又诏:国家从各地录用读书士子,全部从学校升学上贡,各州郡向上送人。凡是按礼部规定参加考试的一律停止。看起来知蔡京的人说的是对的,可不管怎么说,学校在这个阶段,得到了发展。
      在陆游中这样记载:崇宁间初兴学校,州郡建学,聚学粮,日不睱给。士人入辟雍,皆给卷,一日不可缓,缓则谓之害学政,议罚不少贷。已而置居养院、安置坊、漏泽园,所费尤大。朝廷课(考核)以为殿最(古时考核政绩或军功时划分等级,以上等为最),往往竭州郡之力,仅能枝梧。谚云:'不养健儿,却养乞儿。不管活人,只管死尸。'盖军粮乏,民力穷,皆不问,若安济等有不及,则被罪也。其后少缓,而神霄宫事起,土木之工尤盛。群道士无赖,官吏无散少忤其意。月给币皍、硃砂、纸笔、沉香、乳香之类,不可数记,随欲随给。……
      过了不久,又兴办书学、画学、算学,但学生考试都要考经术,取士方法与太学上舍相近。这是赵佶自己的爱好,使书、画在当时得到很大发展。

      再说朱冲、朱勔随蔡京来到东京。这时蔡京刚任翰林学士承旨,这日,取一四寸纸条,写上:朱冲、朱勔三班奉职。将小条交与朱勔道:“令父在这里吃茶,你持此条随蔡贵到童贯处挂上军职,好待日后随功升迁。”
      朱勔道:“小人日后也得随军操练?像吾爹这年纪……”
      蔡京笑道:“操练什么,点卯也不用去。你可随处游玩,东京大酒楼三十六处,中酒店七十二家;名酒百样,佳肴千种,尽可品嚐。月薪虽不多,至期自有人送到。“
      朱勔喜道:“天下有这等好事?”
      “这算什么,来日方长。似这点小钱还不够你打赏呢!可是万丈高楼从地起,登高总得从第一阶开始。”
      从此二人便在蔡府中进出,二人倒不在乎薪水多少,真的把东京玩了个遍。可是时间一长,难免乏味。一天早晨醒来,朱勔对朱冲道:“成日寻思当官如何风光呢,现如今在这东京,睁眼全是官,而且是大官。像咱爷俩这小使臣,脚踩脚碾;谁都不用正眼看。东京都看遍了,皇宫又进不去。父亲看见他蔡府的人,还要点头哈腰,小心翼翼。真没有意思!”
      朱冲道:“不会低头,就不会抬头;不会弯腰,就不会直腰。年轻时我若会这样,也许不用抵罪鞭背了。为人眼光要长,你贩宰相这一宝押对了;现在已经是右相了,又没有左相;蔡卞知枢密院了,文武两班都是他兄弟俩排头。用咱爷们就是这一时半会的事了,不能这祥沉不住气。你以为说书唱戏呢,闭了这一幕苦读寒窗,下一幕就是金榜题名?你算算吕不韦,秦始皇十三岁即位,其父庄襄王即位三年;这就是说,有至少十年他吕不韦都在押宝期间。没有点耐心,这‘奇货可居’居得了吗?”
      “似这般五十阶往上熬,三年一磨堪,又没个进项,终日往里搭钱,几时是个头?像父亲都见白发了,那里比得上咱在苏州,下人、使女一大堆,想干啥不行?不能说日进斗金,却也不用寄人篱下。”
      “已经看见亮了,皇上赏了相爷相府在梁门外。我去看过,开封的役夫在那已经干了多日。天生我才必有用,他又没叫你扫地看门;我估计咱们也有得忙了。”朱冲笑了笑,“朝里有人好作官,沒看见吴伯举吴知州一连三迁,都是中书舍人喽。要照你说得三年一磨堪,这不已经九年了。在大相国寺的资圣阁上,我看到我们采的太湖石,放在景灵西宫。你想啊,皇上祖宗需要的是香火,会欣赏那些东西?分明是皇上喜欢,借着孝敬祖宗的名号,为自己弄的。放心吧,我有预感,蔡相这人不结没用的人;府第内有花园,马上会让我们给他办花石竹木去了。”
      朱勔担心地道:“运这么远,不更得往上贴钱了?他如今是相爷,又不好张口跟他要。”
      “这你别担心,他有权了,有的是假公济私的法子;要用你,暂时不会再损你了。记住了,心里再怎么不高兴,面上别露出来。这几日他们讨论怎么治邹浩,也不避讳我;我算明白了怎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曾布一落相,郝随便去找现在的相爷,要他兑现什么‘废复,复废。’相爷说‘我知道,刘皇后最恨两个人,一个是姓孟的,一个是邹浩。我已经命人再造一份邹浩的奏疏。必须把他先解决了,再写一份刘皇后写给向太后的表状,在朝廷内外广为流传。让官家自己看到,产生厌恶;不然他曾再三夸赞邹浩反对立后之举,这弯可怎么转!’郝随道:‘对,反正这个官家没看见奏疏,问邹浩‘谏草安在’他说‘焚之矣’。多写些无中生有的东西,官家要翻案就有借口了!’相爷道:‘已让他们添上刘后杀卓氏而抢走她的儿子,再加一些指斥哲宗的狂妄语言。不怕皇上无动于衷。’郝随看着相爷冷笑道:‘放心吧,官家有个梯子便会借来下楼的。’结果呢,官家下诏了,说邹浩造谣生事,诋诬欺罔,沽名之贼,重害友恭,罪莫大焉,重行黜责。”
      朱勔道:“这不奇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叫我,我也这样!还杭州改任越州,我叫他没法过。回家吃他娘做的。”
      “不可这样!”朱冲看着朱勔道:“还记得随父常卖到虎丘云岩禅寺吗?”
      “怎么不记得,老方丈给了一包银子,一本药书;还咕咕囔囔半天。”
      “大师说的什么,你可还记得?”
      “爹问他将来怎样,他不看你,倒看着我说:多行善事,莫问前程。贵莫忘贱,富莫忘穷;欺人别太甚,霸道莫横行。富贵因善存前世,凶报缘恶积今生。”
      “所以我现在时常放赈救穷,就是念大师‘多行善事,富莫忘穷。’你刚才所言,犯了‘欺人太甚’,……”
      “这算什么,当年欺负爹的那些乌龟王八蛋,我叫他们好几个没得好死!”
      “什么!原来孙家十几口。全是你做的?”朱冲吃惊地道。
      朱勔满不在乎地道:“这才那到那,还有李家七口,吴家九口;就连刘家那酒店也是我派人砸的。我妹看好他家那小子,那小子敢不答应;我不收拾他,还等什么!”
      “过了,过了,过了!”朱冲拍膝道:“当年我为养家糊口,偷过人家东西;人家看到后打我,送我到衙门。当时寻思他们不知穷人饿肚子的滋味,是恨他们。可现在一想,有人偷咱的东西,你会怎么办?”
      “我砸死他,沉到河里。还送什么官呀!”朱勔毫不思索地回答。
      “这不结了,说明对我的那些人还是仁慈的。你怎么可以那样做!过了,过了!”
      “我才不管呢,当初我看着他们打你的时候,已经立誓:有一天我有能力,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而且还要加倍!再加倍!”
      “咳,‘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你不知道呀?”
      “知道呀,他们这就是遭报应了,有什么不对?当初他们如我们现在这样施舍穷人,不就没有这些事了。为了那点破东西,还把你毒打送官。值得么?”
      “这个说法,好像不对。穷怕了,不择手段赚钱;赚多了,救济一下穷人。如大师说的,‘不舍不得’;咱生意越做越大。可你报仇太过,千万别‘恶积今生’。”
      “你别听老和尚那一套。该说正经的,东京这边茶、盐、米、漆,比南边可贵多了;真要运花石,多要点船,捎点私货,也好赚点外快。”
      “粮纲船往回走都空着,东京这边也有不少比江南便宜的东西;运回去就是纯赚。”
      正说着,蔡京府里的蔡荣到了。二人连忙迎接,蔡荣道:“相爷有请二位朱爷。”
      朱冲连忙打赏,同朱勔来见蔡京。蔡京对他二人道:“皇上昨日对蔡攸戏言弄点土物。依二位看苏、湖一带有何土物?”
      朱冲答道:“苏州特产,莫过于真柑、绿桔,都出在洞庭东、西山;绿桔比常桔大,未霜深绿色,脐间一点元黄,味已全,可吃,所以叫绿桔。真柑虽属桔类,但其品极高,芳香超胜,为天下第一。……”
      蔡京打断道:“这个老夫知道,浙东、浙西及蜀之果州皆有柑,但香气标格悉出洞庭之下。方结实时,一颗至值百钱,犹是常品;稍大者倍价。再如糟薑、咸酸果子之类在《元丰土贡录》、《进奏院状》皆见过。都是知州每年土贡之责,非吾等用心之物也。吾意为别地无有,又知州不贡之物。”
      朱勔道:“白石脂、蛇床子、葛布、……”
      蔡京笑道:“不愧是开药铺的。还有松江鲈鱼等悉属易致之物,今日午歺二位便可食到;还有太湖白鱼、娄县石首鱼、地道的太湖炙鱼。看看能否比得你们家大酒店的味道。”
      朱勔吃惊道:“小人去过白矾楼,宋门外仁和香,州西宜城楼,州北八仙楼,景灵宫东墙外长庆楼等三十多家;没有一家有正宗的松江鲈鱼。最好的也只三鳃(音塞,鱼类吸收氧气的器官),是湖鱼而已。”
      “是个美食行家,一会让你看看便知真假。”蔡京道:“不过,今天找二位是商讨皇上这土物之说。”
      二人都心知肚明,并不点破。朱冲道:“小人父子是相爷的人,只是直肠愚钝。相爷有何指使,直接吩咐就是。无论水里火里,决无二话!”
      蔡京高兴地道:“我就喜欢二人的直爽。只是圣心难度,实不知喜欢什么土物。如今皇上赐弟梁门外,老夫正要修建。堂屋以外,尚有闲地;老夫素喜苏州园林中,苏舜钦之沧浪亭,广陵王元璙之南园格式;二位帮我谋划一下,最好出于他们,还胜于他们。所需材料也该早早预备。二位不用愁江南到此路途遥远;三子翛的岳丈今天也在这里,一会宴会上介绍你们认识,他是江南转运使;有现成的粮纲船只、縴卒,用多少,你们说句话就行。说到这里,今天我们提到的松江鲈鱼等,就是他用水櫃运来的,现在活蹦乱跳的呢。”
      朱冲道:“小人明白了,相爷建园林需要太湖石,皇上说的土物是不是也指太湖石?”
      “有这个可能,也许是奇花异木。”蔡京难以捉摸地笑了笑道:“但此非吾为相者,所可臆测。你们运来后,拣好的送一些进宫,或许就知道了。”
      朱勔肯定地道:“错不了,去年以修景灵西宫曾下旨吴兴、吴郡采太湖石。我们就干过这个工程。当时率吴江役夫的是主薄程俱。这个书呆子那时二十四岁,还写了一篇什么《太湖采石赋》呢。侬因为好奇,还记得好几句呢:‘惟古浑浑,物藏其天。金藏于穴,珠安于渊。机械既发,剖蚌椎矿。不翼而飞,无脛而骋。刳山探海,阶世之竞。’什么‘呼灵匠以运斤,指阳候使息波。既而山户蛾集,篙师云屯。输万金之重载,走千里之通津。’……”朱勔本意,让蔡京知道采石运石之不易,光有船只、縴夫是不行的。还得有工匠山中搜寻,扒土凿石;刳山探海,水中运斤。”
      蔡京何等聪明,笑道:“二位操心费神,指挥调度尽可。具体工匠下役,自有知州、知县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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