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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奋不顾身开库门为救饥民 初试神功杀公差义愤填膺 ...

  •   第十三回 奋不顾身 开库门饥民被救
      神功初试 杀公差义愤填膺

      方十三、杨八踏进家乡的地界,但见溪河涸竭,田里更是地裂叶枯,遍野焦黄。穷苦农人,颗粒无收,吃光野菜吃树皮,吃完树皮吃草根。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看看实在走投无路了。方村的青壮年凑到一起,每天都去找方十三,这天终于盼回来了。这个说:“十三哥,怎么办呀,咱村饿死好几口了!”
      那个道:“十三兄弟啊,看着老的摇头,老婆叹气,肚皮精瘪,孩子哭泣。这不是瞪眼瞅着等饿死呀!”
      另一个眼泪下来啦,“大侄呀,我的几个孙子,吃野菜吃得眼都肿得睁不开了!”
      还有一个怒气冲冲地喊:“我爹上树撸树叶,树枝断了摔下来,发了几个昏了,眼见不行了,大夫说,外伤还在其次,主要是饿的。你不是说,朝廷已经有旨散粮,为什么歙县总是没有消息?你是我们教内的麻黄,可得赶紧想个法子,别让大伙都饿死啊!”
      “是啊,我们可是信你才入的教。”
      “休宁、绩溪是咱邻县,我去箍桶,亲眼所见。歙县迟迟不散,不知县令打什么鬼主意。”方十三转脸向着母亲道:“娘啊,把儿今个背回的米,给每人分一点回家煮点粥救救急吧 。”
      “別啊,大家不是这个意思。你娘也天天挖野菜,你离乡背井起早贪黑地挣这点米可不容易。大伙是觉得你是条汉子,主意多。让你给大家想个法子。帮急不帮穷,吃了你的米不过多活一天,不是还得饿死?还连累你娘也跟着挨饿。”
      一个人急道:“我知道怎么回事,我刚从我姨家求帮回来。我姨和县城最大的粮商是邻居,县令刚娶的小妾,就是这家粮商的女儿。粮商正一天一涨价的大把赚银子,县令他能散粮吗?”
      “难怪,这就更没有指望了,干脆,抢他娘的算了!”
      “别胡来,那是犯法,官军一到,不是都得死啊?”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反对说。
      “打死也比饿死强,他娘的,成天肚皮贴在脊梁上,真不是滋味!”
      “我从岭东万年镇来,那里的米价比歙县便宜不少,可也是在一天一长价。当地人都在抱怨,是让咱岭西的人去买米把价提起来的。如果有钱,可以到那边买米。但是说到抢,”方十三摇手道:“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兴许你粮未吃到嘴里,官军的刀枪却招惹来了,吃亏的是我们。”
      “有钱还能饿到这个分寸?家底早在头几日买高价米就倾净啦。就剩个窝,扒了一抔土,也換不了米!”
      “这买米没钱,抢,又得死;看来只有等死了。”
      “要想个办法才行,这几日,我已经有个盘算在心里,不知道行不行,走,大家随我去老先生家,问问怎么样。”方十三拿了个竹筒,向正在分米的母亲说:“我给方叔带点过去,天定太小了。”
      方母把米袋提起道:“就剩这二三斤,你都给他拿去吧。这里大家一人一小瓢,约一斤多一点,好在都分过来了。”
      方十三为难了,眼圈湿了起来叫声:“娘,”没接这米袋。方母一下送到他手里,“快拿走,不然娘也得去送!娘有这样的儿子,长脸。不过,千万想个万全的办法。”
      众人感动,有的将衣兜里的米倒出,有的抓出一大把。娘俩阻止也无济于事,有的人已走出门,奔“老先生”家去了。方十三口中的“老先生”,就是方达。方十三成长这十几年,他的境况更不如前了:儿子在歙砚矿洞塌方身亡,儿媳嫁人去到他乡;孙子五岁相依为命,腿上伤痛随年而猖。方达失去劳动能力,只靠给人写写算算,大家给点谢礼;后来方十三出主意让他办个私塾,教教友的孩子识字,少收点学费。大家高兴,二亩田里的收种也都是教友帮忙,其中方十三母子是主要力量。可遇到这荒年,吃不饱肚子,孩子们走路的劲都没有,就渐渐的没人来了。当方十三的米袋递到方达手中,方达不过意地道:“不叫你们母子这么不断接济,我与小孙子早就不知死了几回了。你家也不富裕,总这么扯累你们,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方十三安慰道:“叔,别放在心上;大人能挨,小孩怎么受得了。只是眼下大伙都过不下去了,想请你帮忙想个法子,度过这个难关才好。”
      “是啊,民以食为天。大伙先坐下吧,我这个熊样,还能有什么法子?除了还会写几个字,真是百无一用了。”方达感慨地道。
      众人有坐炕沿的,有坐凳子的,有的干脆靠在门框上。方十三问:“叔,你说,过去官府散粮,是怎么个散法?”
      方达道:“官府散粮,先贴告示;百姓看见告示,口口相传,就都会拿米袋去了。官差看见告示,也会开库门。可是现在的官府,好像没打算散粮。”
      方十三道:“朝廷已经有旨散粮,只是咱县迟迟不贴这告示。”
      方达双手一摊:“可他硬是不贴,咱这平头百姓又怎能奈何他?你总不能去告他吧,知州是知县的至交;肯定有利益关係,不然都在歙州城里,他能装不知道?”
      “咱是不能奈何他,可如果我们有了告示,官差不就得散粮啦?”方十三微笑笑道。
      “那是当然,官差见了告示就得散粮。”方达苦笑笑道:“十三啊,是大伙把你急坏了吧,这话不应该是你说的。奈何不了县太爷,那来的县衙告示?”
      “告示上面怎么写?”方十三问。
      “无非是:年逢大旱,皇恩浩荡。体恤民生,散粮度荒。……”方达莫名其妙地道:“我全背下来,与我们有什么关係?”
      方十三道:“你背下来是没有关係,你写下来不就和我们有关係了吗?”
      方达笑道:“你这孩子,今儿个是怎么啦?我写下来,也是废纸一张,上面没有大印呢!要是没有大印也管用,不早就乱套了?谁不会写几个字啊。”
      “叔,见过大印?”
      “大印谁没见过呀,那个告示后面都盖着呢,鲜红鲜红的。有人说,那是百姓的血。”
      方十三高兴道:“那就成了!”
      方达惊奇地问:“怎么就成了,叔还是没明白,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我们也越听越糊涂了。”众人有一半也这样说。
      方十三认真地道:“叔把印章给我描下来,再照过去散粮的告示写一张。剩下的事情我来做!”
      “这回我明白了,”方达犹豫了一下,“可是十三哪,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私刻官印,书写假告示,骗开库门,聚众抢粮。那一条也是罪不可恕啊!我这个年纪也就罢了,你为了大伙,滚热的身子,望这凉水里跳。可得想想清楚,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官府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旁边一人道:“上边让赈灾,县令不听,他不是抗旨不遵?也该是死罪吧!”
      “这个没法比,因为他执法犯法,上面他弄明白了,就不究他,你有什么咒好念?我们百姓是鱼肉,他想怎么切你都行。他能抓你,你能抓他吗?”
      方十三道:“叔啊,顾不得了。我也知道犯法,可不是没有其它办法么。眼下已经饿死人了,再停几日,还不知要死多少。如其坐着等死,还不如闯条生路呢。起码能救方村这几百口的人,以后的事,我都认了。谁让我是咱村的麻黄,总得对起大伙的信任。大家不周全,我心里不安稳。”
      “真是血性男儿!他们没有看错人。老夫也血性一回!印章我描,告示我写。只是印章我没刻过。”
      “这个我来想法。”方十三又板起脸坚定地说:“今天这事大家记清楚,真有对薄公堂那天,都是我方十三一人所为!谁敢胡说八道,扯上老先生,别怪我方十三翻脸不认乡亲!”
      “这个放心,大家连你也不会说的。除非良心叫狗吃了!”有一人张口就说。众声附合。
      老先生大姆指一树:“有勇有谋有担当,有胆有识有主张。后生可畏啊!跟着你这样的人,无论赴汤,还是蹈火,都值!”
      方十三出钱让一个年轻人去买告示用纸,老先生开始描印章;描好印章的纸被方十三拿走了,买回纸来老先生又写告示。当老先生将告示写好,方十三也回来了。一手托着一块豆腐干,一手托着半碗鸡血;接着将豆腐干往鸡血内一蘸,端端正正地往告示一盖。一方清清楚楚的官印出现在告示上,白底红字,格外醒目。老先生开心地笑了,大家拍开了手把掌。还有的年轻人欢呼起来。方十三安静了众人,认真安排一番,第二天便带大家拿了口袋奔粮仓来了。
      到了粮库附近,方十三叫大家在粮库附近的小弄里躲着;自己把告示交给一个聪明的小伙子。并对他和拿浆糊的年轻人说:“你们俩随在我后面过去,在门外拐角处站着;看到我扬手,迅速把告示贴上。然后再赶紧去叫大家!”二人点头,方十三便把米袋搭在肩上,大大方方地直向粮库门走去。
      粮库大门是木制大栅栏门,门内正有两个库吏在阴凉处斗嘴磨牙。一个说:“真他妈的缺德,那心是铁做的。这个年景还不散粮赈灾。”
      另一个道::“关你什么事?真得把粮散了,你我家里人吃什么!看这天气,恐怕一年颗粒不收了,不得费银子去粮店买去?”
      “别说欺天的话,你家里三年五载用再买粮?别以为我不知道,连你小姨子都往外卖粮!我可告诉你,人心不足蛇吞象。散了粮,救了人,也救了我们;不散粮,将来查出亏库,看你怎么应付。”
      这个库吏正想回话,却见方十三肩上搭着口袋走来,忙从阴凉处提着刀走过来问:“干什么的,到这里瞎转悠什么?”
      方十三用手把肩上的口袋取下扬了扬,不慌不忙地道:“到这里能干什么,领赈灾粮!”
      “没有县太爷的告示,不能领!”
      “我也知道,可有告示呢?”
      “废什么话,有告示,当然开库放粮!”另一个库吏也将地上的长枪握在手中走到大门边。
      方十三见时机已到,朝外一扬手,回道:“好,是个痛快的官爷!你说不看见告示,谁上这里找麻烦?二位开开大门看看不就知道了,关着门光吆喝有什么用。”
      “你听清楚了,没有告示,便是妖言惑众,抓你去坐牢!”一位库吏从腰上取下钥匙,打开大门。
      方十三故意道:“好好看看,那边告示,是我造的。”
      “小样,有那胆,也没那本事!”拿枪的守住门,拿刀的顺方十三手势来到告示前。果然一张告示贴在墙上:端正的字体,朱红的方印,的的确确是县太爷的告示。他朝大门方向喊:“李哥,照你的话来了,真的是县爷的告示!你再看看?”
      “看什么看,那能有假?你真信这小子胡说?看看他身上那些补丁,保准比他认得字多。”
      这时街头那边来了一大群人,个个拿着口袋。头前一人嚷道:“怎么还没开始啊,告示贴得到处都是,一会人多得该招呼不了了!”
      方十三笑道:“刚才这位爷还说有告示当然散粮,大家放心吧,他才看过告示。”
      “这慢腾腾的,他们家不等米下锅,还是他们家的米,舍不得呢!”
      “再撕撕拉拉的,到大堂告他们去。惹起民愤,看县爷不赏他们板子!”
      “快点开库,不然我们自己动手!反正衙门有了告示。”
      拿枪的把木栅栏门推开一扇,“饿疯了,也别胡说八道。县官不如现管!吴老弟,把三号仓门给他们打开吧。好歹有了告示,别让他们把怨气撒到我们头上。”
      两人两把钥匙,打开三号库门,看着涌进门的人群,两人还得意地窃笑。心里都在说:这回放心了,亏空罪是没有了。”
      方十三和大家进了粮库,急三火四地往袋子里、箩筐里装粮,不一会便陸陸续续走光了。方十三和几位装粮的年轻人,把自己的袋子也装满;不顾脸上灰尘,露出洁白的牙齿,开心地笑了。方十三使个眼色,大家也匆匆离去。回到方村,方十三直接到老先生家,把自己肩的粮,分一大半给了他。可惜百密一疏,没有将假告示撕下来带走。而且只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一直没人想起来。
      两位库吏看着方十三等人灰头土脸,正觉好笑;过了一会,突然李姓库吏失去笑意:“怎么没人来了,就他这一帮人饿呀?”
      “我也觉得那里不对劲,你再去看看,还能那告示真是假的?”吴姓库吏也吃惊地站了起来。“往常散粮不是这样的,衙门派人得记帐,按人按份,……不好,要坏事!”说着二人一起走到门外告示前。
      李库吏看了告示道:“告示不假,他们说到处都是,你去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我在这看着,这可是证据。没了他,咱俩死定了!”
      吴库吏顾不得攀比,慌忙奔到其他平时帖告示的显眼处。结果一无所获,嗒然若丧地踱回粮库。对李库吏道:“坏了,我们上当了!被骗了,闯祸了!亏库可以赖到耗子身上,这回我看不是蹲班房挨板子那么简单了。”
      好在浆糊还未干,李库吏小心翼翼地把告示揭了下来。对吴库吏道:“有他就有命,赶快把大门锁上,跟踪那帮人的下落。破了案,才能将功折罪。”
      “先报案吧,就凭我们俩,先来的那小子一个人,我们也不是对手。更何况那一伙饿疯的人!”
      “你他妈别磨蹭了!一会该不见影了。愿报案你去,有理三扁担,无理扁担三;县令拉了那么多粮走,正找不到替罪羊呢。不打你个发昏第十一,再押到大狱里,算我吃盐少了。”李库吏说着把自己那把锁急忙锁在大栅栏门上,匆匆拿了卷好的告示离去。
      吴库吏一听,觉得有理,也赶紧把自已的锁也锁上。追上李库吏道:“千万别靠近了,不然他们能杀了我们,还不如挨板子呢!”
      李库吏没理他,沿街打听这帮背粮人的去向。直到东城门打听了守门吏,证明确有这帮人出城门,便一路尾随而去。一路访到方村。李库吏打听到里正的住处,对吴库吏道:“你在外面守着,我进去探探口风。看他这青堂瓦舍的,不像似能干这种事的人。如果我一炷香的时辰不出来,你赶紧拿这告示去大堂首告。听明白了没?拿出往家搬粮的精神头来!别跟死了老婆似的,先躲到一边藏好了。”说着把卷着的告示递给吴库吏,便走向大门。
      方村的里正,正在家里的八仙桌上列单子。上面的名字都是有地而活不下去的人家,其中方达被列在第一名。方十三却没有名字,他知道方十三能撑下去。当门人报告说有个官差求见,赶忙出来迎进屋内。茶话之时,李库吏瞅了一眼桌上的单子道:“贵里部下只有这些人家?”
      “人家多着呢,有些还过得下去,不用职下操心;有些操心也没用,只有这些人家眼前饿肚子,帮他们想想法,可以度过难关。”
      李库吏道:“你真是少有的村官,还能把心思用在村民怎么度难关上。想出来了?”
      里正笑笑道:“还没饿到数,我想出来也没用。等饿到数了,上门来找我,我这办法就有效了。”
      “什么办法这么神?这个年头还真少见。能否对小差说说,让我也长长见识。”
      “这有什么,怎么能瞒上差?他们这些人家都有几亩地,不过优、良不等,我正给他们估估价钱。如果帮他们卖了,这灾荒的年景,不就抗过去了。”
      李库吏心里这个骂:趁火打劫。口中却说:“不用为他们操心啦,他们不会卖地给你了。”
      里正吃惊道:“上差怎么知道,他们不用卖地了?”
      “上面发了赈灾粮,有吃的了,谁还舍得卖地?”
      “发赈灾粮?我怎么不知道,上差就是来通知我的?”
      “是的,你等着,我给你看样东西。”李库吏说着起身来到门外喊叫吴库吏。
      吴库吏来到门口问:“怎么样?有眉目了?”
      “不该里正事,把告示给我。”李库吏说着从吴库吏手中将告示接过来,回身又进门内道:“你也一起进来吧。”
      告示摊在了八仙桌上,里正看了道:“这告示县太爷什么时候发的,还让你们连夜送来?衙门书办换人了,怎么这字像我们村老先生的字?”
      “老先生是谁?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吴库吏迫不及待地问。
      里正往他列的单上一指:“你们看,这上面第一个名字便是他。五十多岁,叫方达。闹了半天,倒底怎么回事?”
      李库吏俯身闻了闻印章,味道不是平时印色的气味。起身道:“你村犯大事了,有人私刻县衙正堂公章,书写假布告,骗开库门,哄抢粮食。你身为里正,隐瞒不报,该当何罪?”
      里正慌道:“二位上差,可别乱扣罪名,直到现在,卑职尚蒙在鼓中,稀里糊涂的。你们有话直说,我帮你们推敲。不然,就等明日到大堂找县爷理论。”
      李库吏也慌,又换个口气道:“里正是个明白人,说也不妨;你村的人造了这张假告示骗开了粮库大门,一群人哄抢了粮库的粮食。县太爷命我们破案,我们一直访探到这里。你不该给我们个合理的答复?”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他们为什么不到我门上来,原来这弯弯肠子绕在这里。这下好了,我叫你能耐;方十三啊,方十三,这回我看你还怎么活!整不死你,就不知道土地佬的□□是石头做的!”里正高兴了,哈哈大笑起来。
      二差有点摸不着头脑,吴库吏问道:“方十三是谁啊,让你这么高兴?”
      李库吏道:“你这名单里也没有这个人,他家没有地?还是……”
      “上差有所不知,我们村有这么个人,邪门八卦的,让人理解不了。你说他傻吧,他是个箍桶匠,手艺还不错;按理说家里有姑婆留下的几亩薄地,他娘种着,他在外面也不少挣钱,再混出嘴去,应该日子不错。可你说他精吧,二十四、五了,还没有个媳妇;破车多揽载,一跤磕倒在十字路口,这家也管,那家也操心;弄得老娘五十大多了,还得滿山挖野菜。你要是劝他两句,两眼瞪得跟牛眼似的。仗着身上有点真功夫,桀骜不驯。这回好了,这件事肯定跟他有关,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吧!刚才说的老先生是个瘸子,只能写这上面的字,他连村也出不了。其它的歪歪点子,肯定是方十三这小子出的,抓他没错。不过二位上差,不是卑职瞧不起二位;要想抓他,安全起见,最少得十个和二位这么英武的人。”
      二差对眼瞅瞅,又问里正道:“这人长什么样?”两人脑子里同时出现粮库栅门外那汉子的形象。
      里正道:“二位上差比卑职高半个头,按说是高个人;可是他比二位最少还高半个头。那膀头比这位李爷一面也能再宽出一拳,他那胳膊比我的腿都粗。高鼻梁,大嘴岔,两眼有神。站在那里,就是庙里的铁塔。……”
      “就是他!”两位库差同时打断里正的话道:“此案破了!”李库吏对里正道:“多谢里正帮忙!我们告辞了。回头抓住要犯,我们给里正请赏。”
      里正高兴道:“帮助上差破案,乃卑职职责所在,不敢邀功。天太晚了,用过饭再走不迟,还有几十里路要走呢。只是仓促无备,招待不周,且莫见怪。待抓住案犯,我再好好给二位庆功。”
      二位库吏第二天一早,等在了县衙大门外,如热锅上的蚂蚁,焦燥不安。好不容易等到县令升堂了,便最先冲了进去。县令认识他们,喝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衙役喊起了堂威。
      “库吏李能。”“库吏吴安。”
      “既是库吏,擅离职守,所告何事?”
      李能道:“告唐里乡方村方十三,方达,伙同多人,制假告示,私刻公章,骗开库门,哄抢粮米一案。请求大老爷……”
      “什么?粮库被抢了?”县令说不出的高兴,面上却严肃地问道:“出了这种事。一定是你俩玩忽职守,快把经过告诉本官,有一句虚言,本官将重重责罚!”说着还把惊堂木使力一拍。
      李能献上假告示,县令放开看时,见里面还有一叠取粮的欠条;一看全是小妾他爹写的,赶紧收入袖筒。李能将经过从头至尾叙说一遍。县令听后斟酌再三道:“你们虽失职在先,尚能不顾危险和劳苦,破案在后;这样,你们给捕快带路,指认案犯;抓到案犯,将功补过,抓不到案犯,二罪并罚。”
      “多谢大老爷恩典!”二吏同时磕头谢恩。李能又道:“还望大老爷多派人手,里正说,首犯剽悍,从犯众多。”
      县尉在旁边道:“你危言耸听,刚才还说另一个首犯是个瘸子,这会又说首犯剽悍。冲这个也该先打二十大板。听好了,派十个人给你,一伙骗粮的饥民,用不了的用。其他人还得留着大老爷抓杀人越货的凶犯用呢!”
      县太爷没有不同意见,李能、吴安就带十个捕快奔方村去了。到了方村,已经过晌。只见里正在村口迎着,接到家中。堂上备有酒食,众人享用一空。谈到抓捕方案,里正道:“我派的人监视,报告说方十三一早便提个桶铲出去了。他娘也不在家,不知下田了,还是挖野菜去了。”
      吴安焦急道:“你里正干什么吃的?主犯逃匿,让我们来抓谁啊!你可是头天晚上就知道了的!”
      里正笑脸相迎道:“上差别急,我早盘算好了。方达跑不了,他是个瘸子;他跑不了,方十三就跑不了,你们只要控制了方达,我敢保证方十三送到门上!”
      李能收起了喝酒时的笑脸,道:“里正,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一抓方达,准有人给方十三送信,唯恐去之不速,还能自投罗网?这个保证,可要付出代价哟。”
      “我知道,方十三不送上门,我随你们去大堂!说到这了,他去了,你们逮不住,可别怪我喽。”
      “那是当然,要我们这些弟兄吃干饭哪。不过,还真邪兴,真有这么仗义的人?”李能还是半信半疑地道。
      “要不我说邪门八卦么,他不是正常人!”

      方十三因为杨八没有过来,便在邻村转转,是有人到家找过他娘,说旧桶坏了需要修修,晚上就回家中宿歇。还未到村口,便被贴告示的教友截住道:“十三哥,开库门的事犯了,里正领着官差已经把老先生抓起来了。我在田里找到伯母,已将她藏了起来。你千万别进村,也快躲一躲吧!”
      “躲?兄弟,老先生是咱们把他拉下水的。我去躲,还是人吗?他还有个小孙子,谁管?来了多少官差?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是谁漏的风?”
      “方六在家中听见里正得意地在老先生面前炫耀说,‘你们这些泥腿子,还敢办这种瞒天过海的事,老子一眼就认出这告示是你写的。也猜出是方十三领头干的。’”
      方十三一跺脚恨道:“还是年轻啊!怎么就没想到把告示撕了呢。是我害了老先生了。这样,你快到我家取铜锣;然后敲响铜锣,聚集乡亲们。一定要把老先生救下来,实在不行,我全担下来,我娘就靠给大家了。”方十三说着手握桶铲,直奔老先生住宅大步而去。
      “十三哥等等,我还没说完,老先生大声说,好像就是让方六告诉你话。”
      方十三站住,“什么话?”
      “老先生说,‘告示是我写的,官印是我刻的;大伙是我聚的,粮是我教他们取的!方十三箍桶在外好有一个月了,你还这么自以为是,信口雌黄,不怕遭雷劈啊!’显然他想全担下来,他知道他跑不掉啦。”
      “不管他怎样说,让他替我顶罪,我成什么人了。你知道来了多少官差?”
      “连那两个库吏,一共十二个人。再就是恨人的里正!”
      “好,你走吧,照刚才说得办。”方十三说罢,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去了。
      快到方达家时,方达听出了方十三的脚步声。他知道自己逃不掉,奋力喊道:“十三快逃!这里有官军—。”
      可是官差吴安一使劲,将他的脸按到地上,并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厉声叱道:“老东西,你找死!”
      方十三推开院门,止住脚步,向内喊道:“一人作事,一人当;放开老先生,这件事是我一个人干的!告示是我逼他写的,印章是我刻的。你们放开他,我随你们到县衙抵罪去。”
      李能道:“你还真来了,是条汉子。不过,我信不过你,你把你的桶铲扔了,自己把自己先捆起来,我们再放这瘸先生。”说着从黑屋里扔出了一根绳索。
      天已经黑了,方十三看不见屋里,也知道院内埋伏了官差。便道:“我也信不过你们,我见到老先生出来,自然伏绑;不见老先生想也别想,我就是为老先生来的!”这时远处铜锣声响起,方十三又道:“听见没有,铜锣一响,村人全到!你想带老先生走,门都没有!现在听我的,放了老先生,我随你们走还来得及。”
      里正在屋里低声道:“我说得怎么样,来了吧?他堵着门口不进来,你们抓不到他,还走不了。”
      李能道:“那你说怎么办?”
      “听我的,把这老不死的放了。绑好了方十三再抓他也不迟。还怕他跑到天上去?”
      方达听得明白,唯恐方十三上当,拼死往前一挣,“快逃!有圈套!”这种力量无法估量。但方达的一条腿不给力,起身时正好往刀刃一侧歪;架刀的吴安,以为他要挣脱,手下一加劲,口中还吼道:“找死!”
      方达冲出了屋子,但颈血也冲出了血管,倒地的一刹那喊道:“别犯傻,救天—定!”倒地后也一手指着屋里。
      方十三见状,怒火中烧,冲进院内,口中叫道:“二叔慢走,看十三给您报仇!”这时恰好吴安追方达擎刀出屋,方十三一铲推出,吴安身首异处。尸体被一股气浪顶得平空飞进屋内,将也要冲出屋的一名捕快撞倒。李能在旁,看得清楚,对院中关上街门、围攻过来的捕快喊道:“快给我围起来!方十三杀人灭口,已是死罪。伤了无妨,捉住有功!”
      方十三看到尸体飞走,想到这是罡气锤的功效;于是将铲竖握,左右拳轮番向外推出。院中的捕快还未靠近,便依次飞撞墙上、树上,有的从半截墙头翻向墙外,死在街上。变生倾刻,念起刹那。李能大叫:“方十三是魔头,身上有魔法,格杀勿论!”口中喊着,乘其他捕快冲向方十三时,他已逃到街门口处,刚拉开街门。方十三唯恐自己功夫没到火候,愤力将铲掷出。想不到铁铲断脊透骨穿胸而过,扎到街对过的树上,李能尸身也飘到街中。剩下三个捕快一看不是来头,赶快扔了刀枪,跪地求饶,“天神爷爷饶命,天神爷爷饶命!”方十三大吼一声,“你们饶过穷人吗?我二叔已经走了!”接着三掌推出,三差以不同方式倒地,及乎同时毙命。方十三单腿跪到石达身旁,口中叫着:“二叔,二叔,”见没有反映,便将食中二指试向鼻端。然后缓缓起身,走到屋门叫道:“天定,天定在吗?”
      屋里黑影中,只剩了方村里正,正使劲搂住方达的五岁孙子—方天定,在瑟瑟发抖。一时将捂口的手指陷进了方天定的口中,方天定使劲咬下。在里正一声“啊”的同时,方天定大声喊道:“十三叔,救我!”方十三闻声,一个箭步窜了过去,一手锁喉将里正拿住,一手抢过天定。这时外面铜锣声近,已有几人进了院子。有看里外尸身感叹的,有叫十三的,还有人燃起了火把。方十三领了天定,掐住里正脖子将他提出屋门外。火光中怒目圆睁,对院内院外的乡亲们道:“他们杀了老先生,我没忍住这口恶气!十二名官差全度了!剩了咱村这个同姓方的人,想听听乡亲们的看法!”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看着正白瞪眼的里正,道:“十三哪,还听什么看法呀,我和他是光腚耍伴,因为他家是方村首户,二十七那年就接了他爹的位子,见了面和他说话,高兴了用鼻子哼你,不高兴理也不理。这倒没什么,二十多年的里正,谁见过他给那家,那个人,办过一件德行事?伤天害理的事,可是车载斗量啊!”
      “我听得真真的,十三哥,他不说认得是老先生的字,老先生死不了。他比那些官差可可恶多了!”这是方达隔壁方六的声音。
      “十三兄弟,他不念同宗同姓乡里乡亲,只会算计那家房产,这家土地,你家古董字画,他家大姑娘小媳妇。这是个祸害呀!早就该死!可除不可放!他是焦急来邀功的,让他凑个数吧!”
      方十三对里正道:“你都听明白了吧,你在乡亲们这杆称上的重量。乡亲让你凑我方十三这个数,到那边可要记住怎么作人了。”说着撒开领方天定的手,用脚挑起地上一把刀接在手中;把里正提到方达身边按他跪下。“二叔,十三连累你了。你死得冤枉,我替你报仇!”说罢刀压里正脖颈将刀一顺,里正的颈血也狂奔而出,头倒在方达身侧。方十三又扯过方天定一起跪下,“二叔放心,天定以后,是我的儿子。无论天涯海角,十三在,天定在。天定长大后,我会陪他来给您老上坟!”
      又有个岁数大点的教友,一边安排人手去准备盛敛的布囊,一边对方十三道:“十三哪,别难过了,也别太自责。老先生昨天还说,‘我也能为大伙办一件德行事,沾了十三的光,死了也值了。’大伙都会记得你们,是我们连累了你们。这里交给我们,你快带上母亲和天定,逃命去吧!这些野兽不会善罢甘休的。”
      方十三如梦方醒,立起身来,将手中刀在里正身上蹭掉血渍;又到官差身上割下皂衣,蘸上里正的污血,走到院门口往左边门上写:“官差草菅人命”,又在右扇门上写:“方十三杀官差”。回头就在门口一站,大声道:“十三虽然把这杀人的罪过承担下来,但却要离开这里。官府官军没有讲道理的人,他们为了邀功请赏,什么禽兽事都敢干,劝大家千万要躲一躲风头!”说完抱起方天定,到街边树上拔下桶铲,对敲铜锣的小伙子道:“谢谢兄弟救了我娘,给我报信,我娘现在在那里?”
      “大家应该谢您才是!不是为大家,十三哥和老先生怎么会这样!”小伙子眼泪都下来了,“再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十三哥?伯母我已经叫我弟送回你家,还有箍桶工具。”
      众乡亲也七嘴八舌地道:“是啊,方十一说得对。人家十三有手艺,不缺这口吃的。开库门全是为了大伙!”
      “杀公差也是因为他们杀了老先生,忍无可忍。”
      “十三哥,谢谢你,我爹活过来了!我们一家永远忘不了你的大恩!”这是开始说他爹发了几个昏的小伙子,他还跪在街上给方十三磕了一个头。
      “十三啊,快走吧,多保重,好人一定有好报,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方十三离开人群,又回身抱铲道:“千万离开些时啊!”
      众人中信服方十三的,真就投亲靠友躲过一劫。有些富一点的,连开库门也没参加的;寻思瓜连不上,便想也不想。那知消息到了州县,知州派了大批官军,包围了村子;见人便杀,见屋就烧,方村顿时成了火海一片,尸骨遍地,血流成河。就连报信的里正儿子,也看着转过来的风带着火,烧了自己房子而干瞪眼。等逃出去的人再回来,埋葬了死去的人,这个村便成了遍地坟垒。外村的人就把方村改叫“铜锣坟”。

      方十三回到家中,见母亲在院中木墩上坐着,身旁放着一个布包,一个行李卷塞在他的箍桶工具背篓里;小竹桌上放了一大碗饭菜,筷子也摆在旁边。他叫声娘,刚要说什么,母亲摇摇手道:“什么都别说,先吃饭,有话路上说。”又起身接过方天定,“苦命的孩子,吃饭了没有?奶奶给你盛去。”见方天定摇头,便抱着走向屋里盛了一小碗米饭出来,放在小桌上说:“和叔一起吃。”
      方十三吃饱了,对母亲说:“娘,都准备好逃难的包裹了?”
      “你去开库门的头天晚上,娘就予备好了。十一他弟告诉你去了你二叔家,我也知道要发生什么。只要你回来了,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娘谢天谢地谢你祖宗。有什么好准备的,二十年前,娘和你爹逃过一次了。这次就多了你这挣饭吃的背篓。冒生命危险弄的米难舍,可也没办法;只留了两升,其余我让十一那孩子背走了。姑婆这房子养你二十年,佛家说每个物件,都有灵性,你磕个头,咱就走吧。恐怕再回来也见不到了。”方母说着声转哽咽。
      方十三遵母命向房子磕过头,心里也觉对不起母亲,叫声“娘”。方母已将包裹背起道:“背上背篓,抱上天定,到七贤以前什么别说。这可是和官军对着走的路。”
      方十三从娘身上将包裹取下,也放在工具篓里背了起来,一只手拿了桶铲,一只手抱了方天定,对母亲说:“七贤离县城太近,不安全。去了会连累杨八兄弟。这回结识了一个新大哥,到他那里还比较隐蔽。”
      “刚认识就生死相托,可得小心。随你吧,好赖不连累杨八。”
      十几年的苦功没白练,几年的苦力没白出;方十三携母抱儿翻山越岭,不能说如履平地,可比一个平常汉子爬山要快多了。看母亲的脚步慢下来了,干脆把桶铲头朝下放到背篓里,让天定骑到后背竹篓上,用绳绑住,腾出手来将母亲抱起。杨八建议刚趟得路正好用上,两个多时辰,方十三便来到方肥的竹门前。不远处邻家的狗叫了起来,方十三放下母亲和天定,寻了一块小石块,扔到了方肥的竹屋顶上。竹屋顶的响声,惊醒了方肥夫妻。方肥马上起身,肥妻从窗口已看出篱笆墙外的高大身影,低声道:“是十三兄弟,可另一个不是杨八。一定有事,别高声。”
      方肥下床草鞋当拖鞋穿着,急忙来到院中低声问:“是十三兄弟?”
      方十三凑前低声道:“哥,我杀了官差,携娘逃来这里。”
      方肥在月影中已看到方十三身上的血渍。开开门略一沉吟,道:“背上义母,随我来。”说着带上竹门,一手抄起工具篓,一手抱起天定,向门东走去。方十三背了母亲,随在后面。下坡道,往东南走了一段路,方肥停下,回头对方十三道:“兄弟,这里是长龙山山腰,往西下百十丈,便是咱们走过的往洞源里的山路。眼前有个山洞,是我头几日刚发现的,你看看可找得到?”
      方十三真的放眼四望,只见树木茂密,荆棘丛生,那有什么洞口,忙摇摇头。方肥放下背篓,从里面抽出箍桶铲,拨开荊棘丛走了过去。方十三随后一手托着母亲,另一手准备提背篓。方肥和看见似地小声道:“放下,只拿衣包行李。竹篓一会用它装工具。”他拨开藤蔓进入洞口,放下天定;从洞壁上取下一支火把,从腰上取下火折子,将火把点燃。然后一手擎火把,一手领着天定,对方十三说:“把义母放下扶好,随我慢慢前行,小心窄地方会碰伤。”
      洞口为倒梯形,垂直于山坡。方十三看这洞高和自己差不多,上面宽四、五尺,下面宽三尺余;走了不到三丈,最狭处仅宽尺余,他须侧身方能过去。又走了一丈多,才见高有一丈多,宽有四尺;可以不用小心谨慎地走了。到了六丈有余时,分为两岔:往下垂直八、九尺,有一小室,宽不足三尺,长有五尺半;方肥用火把指道:“此室兄弟伸不开腿,可让义母和孩子居住或者堆放工具、衣物。”又用火把指另一处,“看见吗,这个地方,长一丈有余,宽可七尺,台阶很长,上下也方便,深仅二尺多一点,你可在此歇息。兄弟先下去,将义母及这个侄儿接下去。”
      方十三上前跳了下去,将母亲和天定一一接下。笑道:“有这样一个好地方被哥哥发现,岂不是老天为我准备的。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说着真得在母亲和天定中间仰身躺下。
      “兄弟这时笑得出来,真是干大事的人。”
      方十三起身坐起道:“杀的是恶人,不觉得亏心,倒觉得痛快!”
      “好,恶人该杀!但你不能休息,也不要告诉我怎么回事。马上上来出洞,带上竹篓到我家装上工具,洗去血渍,换上衣服;我借匹马送你到锦沙村的方有常家去箍桶。”
      “哥那天都不让八弟喊,今天为何还要赶早去他那里?”方十三嘴里这样说,却顺从地跃上洞道。
      方肥先向方母跪下磕了头,口中道:“义子方肥见过义母大人!”方母连忙起身道:“不知我儿竟结识得这般好兄长,十三别多话,兄长吩咐,必有深意。都说大恩不言谢,老身感动不已,也只好先谢过了。”
      “不敢领义母谢。义母和孩子在这里大胆休息,千万不可出洞。饭食自有拙荆为你们送到。待些日子,肥儿借故出去些日子,就顶回家乡接亲娘和侄儿来住,便将义母接回家中来住。风头过了,别人也不会起疑。”方肥又对方十三道:“方有常是这帮源洞三都最有钱有势的人,让他给弟当保护伞。他认为你没有作案时间,你以后在这三都行走,不就安全了。但现在天长夜短,你还要改装,所以不能细谈。”
      方母感动地道:“十三啊,你能结识这哥,真是上辈子修的福。心多细啊,好好学着点;这才是遇事不乱,处事不惊。你能听这哥的话,娘也可安心了。快点去吧,嗨,看得多远哪!”说着打开衣包,拿出方十三的一套旧衣裤,“拿上吧,你哥的不能合身。把血衣扔在洞里,到外面找个溪流洗洗干净身子,穿上衣服再到哥家里。凡事长个心眼,千万别再使性子。”
      方十三答应跟方肥到了他家,肥妻已经起来准备早饭。方肥对妻子道:“不忙做饭,先烧点草药水,准备给兄弟洗脸。”说着找了几样草药交给妻子烧水,他自己把方十三发髻打开,重新梳理,化装。待洗过脸后,肥妻看看道:“这那里是方十三兄弟,简直换了个人。成了黑张飞了。”
      方肥道:“你这黑,用水洗不掉。等你找弟妹时,我再配药水,把脸给你洗白。从今往后没有方十三,只有我亲兄弟方腊。记住了,我们爷爷希望后辈都能吃上肉,所以名字都带这月肉边。老家是歙州歙县西南三十里柘源。方有常再狡猾,到家乡去访查,也不怕他。我真有个兄弟叫方腊,和我一样逃荒在外,可惜夭亡了。怕父母难过,一直没说,家里村里人都还不知道呢。”说到这里,方肥黯然神伤。
      方十三劝道:“哥,别难过,就这么个世道。我爷爷十三个孙子,只剩二、八和十三。只活出个零头。”
      “我们是幸运的。兄弟记住今年二十二岁,不会武功。好了,我们得赶快走,不能等你嫂子把饭做好了。”
      肥妻道:“干什么那么急?兄弟这样累,有事也得休息一会,吃了饭再说。”
      方十三道:“哥想得周全,听哥的没错。一夜不睡觉,一天不吃饭,常有的事,不算什么。嫂子别往心里去。”
      方肥又道:“你的铲,太出眼,放在这里。先用我的,虽不是浑铁打造,却也是硬木把,镶得也结实。”说着找出来放到方腊背篓里,并把浑铁铲取出藏了起来。
      路上,方腊把出事始末告诉方肥。方肥很激动地道:“太精彩了!兄弟真是大英雄,这是老天特意安排咱们兄弟聚到一起。随着官府的海捕文告,这消息很快会传遍歙岭东西,新安江两岸。我想咱教内上层也会有动作来保护你。”
      马到箭门岭时,方肥又道:“我说的这个方有常你要了解,他原名叫常有,字奋发。祖上也是歙县南苏村人。据传闻仁宗天圣年间,贩米来这里发了大财,就定居在这里。在这三都地面上,他的土地最广,庄园最气派,漆树最多,漆园最阔,势力最大,办事最毒,所以人送外号“镇三都”。他对这个绰号挺得意,背地人们却叫他“无常鬼”、“紫蝎子”。他上结交官府,先讨到六都都保正一职;后又兼帮源洞洞正,更与他绰号相符。下利用保甲、组民团练武,实为自己看家护院。他家每年专用箍桶长工也得好几个,只因为悭吝歹毒,箍桶匠不敢上他家佣工。许多人干了一年,不但一文钱没有拿到,还欠他的饭费、住宿费。谁要是辩驳几句,还得挨顿臭揍。人口相传,附近箍桶匠认可改行,或者背乡离井到外地干,也不上他家。目前他家最缺箍桶匠,有教友告诉,锯了一大堆的桶板摆在那里,就是找不到箍桶的人。你去了,他肯定不会不用你。抓住这个心理,你和他一天一算账。你为了躲难,就住在漆园也无妨。你的消息,我自会知道。前面过了小三峡,就到锦沙村了,兄弟下马自去,小心应对。我回去照看义母侄儿,我想,得做一个结实的门按在洞里,防备野兽窜入,伤了他们。你大可放心!”
      方腊下马,抱拳道:“多谢哥哥用心,兄弟至死不忘!”说完掉头大步南去了。方肥也掉转马头又回帮源七都,到了洞源里还了人家马匹,往自家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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