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谁而歌》杜烟淮

23、正面对峙（2）

　　梁郢不知从哪变出个手枪，从窗子扔下去，
　　示意何雯拿着，他露出一脸看戏的表情，道：“既然周队不选，那我们换种方法。小姑娘，你杀了他，我就把屋里的这些小朋友都放了，乖乖跟你们走。”
　　空气凝固了。
　　几分钟内无人说话。
　　梁郢歪着头，“不信？”
　　他朝里面递个眼色，随即响起开门关门声，周霁的对讲机里便传来声音：“老大，他放了个人。”
　　不过片刻，几个人护送那女孩从楼道走出，送上救护车。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汇集到梁郢身上。这人岂止是让人看不透，他对一切事情的平淡，怪异的做事方法，都让人感到恐惧。
　　他一点都不像个恐怖分子，站在楼上淡然处之的样子，仿佛是商人正在谈判。他没拿人命当命，甚至把自己也赌了进去。
　　何雯抱着枪不知所措，她第一反应是不能听梁郢的，周霁不能死，第二反应是那人质怎么办。她没有转头询问周霁，因为她太了解周霁了。
　　这人跟梁郢性子差不多，把自己搭进去也不是什么怪事，问他，不过就是赌命。
　　“怎么？我都放了人，你们还有什么不信的，周大队长你知道，我梁某人向来说话算话，从不食言。只要这姑娘动手，我就放人。”
　　周霁道：“你让我怎么信你？人在你手上，你现在才放一个，我怎么知道我死了以后你会不会放人？”
　　“你现在只能信我。”梁郢说着手下一滑，枪口对准姑娘的肩头开了一枪。姑娘的尖叫声将所有人的心狠狠揪起。
　　周霁的耳机中忽然响起张枫简短的汇报，“周队，狙击手已击毙。”
　　“好。”他冲着楼上的梁郢回道，“好，我死，换她们活。”
　　“周队！”“周霁！”
　　周霁面无表情地上前拉着何雯的手臂，口中还是对梁郢说：“不过我也有条件。”
　　梁郢自觉有趣，问他是什么。
　　“我不信你能放人。这样吧，还剩几个姑娘，你把她们吊在外面，绳子系在楼上的空房间。我确认好了，就都遂你的愿。”
　　“有趣，有趣。”梁郢连说了几个有趣，又仔细想了想，挥手安排手下照周霁说的做。他仍站在阳台上观望。
　　楼下的周霁将枪塞到何雯手中，替她摆好姿势，抵在自己身前。
　　何雯的手都是抖的，从刚才开始，周霁的几句话说的她根本反应不过来，她猜不透他打的是什么算盘，还是根本没有计划，就打算同意梁郢的话。
　　枪抵在周霁右胸上时，何雯拼命摇头，“不不不，你别这样……”
　　周霁的大手握住何雯的手，手指触在扳机上，他的另一只手拂去何雯脸旁的碎发，“别怕。”
　　他俯身在何雯耳边说了些什么何雯不太理解的话，然后又认真的看她。
　　在这一刻，他们两个人同时想到了五年前的那一刻。
　　周霁忽然理解了师父的感受，师父或许也是这样想的吧。牺牲一个人，是比牺牲多数人划算的多，作为警察，命时刻是悬着的，在何时何地，为何事而牺牲，都是一种光荣。
　　他没办法想自己爱人，家人的心情，只希望此刻，能多救出哪怕是一个人。
　　周霁扯出一个笑容，“我们也打个赌吧。”
　　——
　　“打个屁赌。我不赌。”何雯泪眼婆娑，她现在知道周霁这些年纠结的是什么了，明白了他这些年的痛苦和挣扎，“你好意思吗？让我担跟你一样的痛苦，你都知道走出来有多难，你还要这么做吗？”
　　周霁擦她的眼泪，“你枪技那么好，我不能死。我们就打个赌，如果我不死，我就再陪你回家见何队。”
　　“你才枪技……”何雯顿了一下，抬眼看他，周霁还是笑着，何雯接着道：“我不用你陪，骗人都骗不明白。”
　　“那这次不骗。”
　　……
　　梁郢在楼上鼓掌，又催促着，俩人抬头看他。
　　“梁郢，你不会得逞的。”
　　“拭目以待。”
　　周霁松开握着的手，垂在身体两侧，对何雯说道：“没关系的。”
　　一如既往的简洁，却能让何雯心安，她努力压下狂跳的心脏，稳住双手，心中发发狠，一闭眼，一扣扳机。
　　砰——
　　几乎是同一时刻，窗口的梁郢也向后倒去，警察瞬间破门而入。
　　“救人啊救人！”何雯大喊着，现场一度混乱，何雯耳边各种各样的声音，她从未感觉世界是如此的嘈杂，她是那样的渺小。
　　梁郢被击毙了，几个手下被捉，剩下的两个女孩，一个送往医院，一个并无大碍，自己要求随行回警局。
　　何雯有点恍惚，自己第一次开枪，在自己枪下躺下去的人竟然是周霁，她缓了很久都没法接受，直到张枫回来，她还是维持原样坐在地上。
　　“她被吓到了，我们都拉不起她，你看看吧。”有人对张枫说。
　　张枫走过去，半蹲在地上，把何雯搂在怀里，揉她的头发，“过去了，都过去了。别怕。”
　　何雯先是小声的啜泣，而后嚎啕大哭，哭够了，脸埋在张枫怀里，道：“他为什么这样啊，你们不是把狙击手抓住了吗，不是能击毙梁郢吗？他为什么还要搭上自己的命啊。”
　　张枫叹了口气，“周队和梁郢明里暗里斗了这么多年，彼此什么样，对方太清楚了。周队口头上压时间梁郢看得出来，这两人是……唉，都抱着要么你死我活，要么同归于尽的想法。”
　　“疯子，都是疯子。”
　　“回家吧。”
　　“……去医院。”
　　——
　　何雯坐在手术室门前的长椅上，那三个鲜红的大字让她第一次感觉那么刺眼。扣响扳机以后，直至现在，她的手都是抖着的，她脑海里像放电影般一遍又一遍的回顾了刚才的场景，想忘掉，却记得更深。
　　周霁可真敢赌，如果她听不懂他的意思怎么办？他就真去死吗？
　　仗着她是医生，略懂些解剖知识，就胡乱把命交给她吗？
　　“你要不回去休息会儿，这里我看着。”张枫低声道。
　　何雯摇摇头，她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结果。
　　这场手术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医生好多次下了病危通知书，何雯的心七上八下，终于在“手术中”那鲜红的大灯熄灭时，在周霁被推出手术室那一刻，她从云端落回地面。
　　幸好周霁没事。
　　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