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白莲》斯文有料

5、第 5 章

　　曾小胖的破帆子还是送出去了，小红是班级里坐黄金第三排的好好学生，跟曾小胖这种货真价实的酒囊饭袋和邱小多这种除了学习好但比男孩还野的假小子都不是一路人，小红全名萧家红，是个带着黑框眼镜、最爱梳两个麻花辫的好好学生，班级里的英语课代表，成绩好、样貌好、家世也不赖。

　　“小胖，谢谢你。小船很好看，我很喜欢。”单就喜不喜欢曾小胖这事另说，有人每天费尽心思讨你欢心这事，就够私底下跟小姐妹炫耀的了，而且恋爱对纯情小菜鸡来说，光是露点苗头就足够让小姑娘含羞带怯，小伙子犯傻充愣了。

　　邱小多斜斜挎着书包带子，冷眼旁观。示意曾小胖快点写。
　　这年头所有的暧昧和情愫大概都是从传小纸条开始。

　　曾小胖手忙脚乱的，圆脸涨成了猪肝色，伏在桌子上写小纸条，邱小多直起身子看了看，上面写，“我，我就是觉得好看，你不要误会，学校和家长都是不允许早恋的，你好好学习……”

　　邱小多又去看坐在前几排的小红姑娘，小姑娘的脸看不到，但耳朵红扑扑的，头也埋得低低的，有时候还会似假非假的回头张望，也不知道看谁，反正看见邱小多在看她，连忙的就转过去了。

　　这都些什么玩意？邱小多暗想，知了还捡不捡了？
　　最后一节可是体育课，集合完毕就可以提前放学的。

　　——

　　出了校门，曾小胖还沉浸在一堆粉红泡泡里无法自拔，邱小多怒其不争，指使曾小胖去小摊贩哪里给她买了根五分钱的小冰棍，用以赔偿自己一堆糖纸。

　　低年级的学生放学比高年级的早，小镇的街道上也满是上蹿下跳的小皮猴。所以即便邱小多和曾小胖提前走人了，还是没避开人流高峰。

　　曾小胖自己买了一包酸梅粉，一路拿小勺舀着吃，酸得龇牙咧嘴。小多嫌弃他被挤出的一身汗，举着冰棍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

　　“小卖部的说了，现在几分的硬币要少收了，以后再有只能用一毛两毛的了。”

　　邱小多咂嘴，冰块嚼得脆响，曾小胖又说：“食堂热个自家带的饭不是也就一分吗？”

　　邱小多：“合计着该涨价了。”

　　“那可不是，我妈还说了，工资百八十年不涨一回，物价都是稳步前进的。”

　　两人闲步唠嗑，邱小多迈着外八的步子，脚底趿着一双四边变了形的凉鞋，跟曾小胖两人大爷似的在街上走走看看，七月时节是日历上数着日子过的夏末，但过日子的都知道这会子才接近夏天最热的时候，等到了中旬，就该是学校小崽子们放暑假的时候了，那会才是吐口唾沫星子都能半空里化成水蒸气咯。

　　邱小多嗜冰，摇出去两米远的路，冰棍就吃完了，两手抄在裤兜里耍酷，曾小胖跟在身后，二人狼狈为奸数十载，常是你撅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干些什么。

　　“王叔啊。”路过一家店，店里面买的是光碟唱片，店外边摆的是收破铜烂铁、旧衣旧裤、知了壳、癞蛤蟆、长蛇皮等等的乱摊子，什么时节盛产什么收什么，都用纸壳子写好了，一一挂着。

　　这方圆十里地，干这个的不是少数，但什么都收，路子野还齐全就他家。

　　半大的孩子想赚点零花钱，哪家人想添点外快收入，大都数都来找王麻子。

　　交际的活都是曾小胖的，寒暄两句，话话家常，谈谈价格，问问门路，手到擒来。

　　“快放假了吧？”王麻子躺在凉椅子上，这椅子轻轻一摇摆，就会前后晃动，邱小多肖想许久，觉得夏天谁在这上边，凉快又舒服。

　　曾小胖：“还有小半月呢。”

　　王麻子：“小多怎么的不说话啊？今儿心情不好啊？”

　　曾小胖在屋里翻碟片，闻言说：“邱爷那是谁都能搭话的。”

　　邱小多卸了书包，寻了个凉快地坐着，熟练的把王麻子藏着的电风扇刨了出来，风扇呜呜吹，一身火泄了大半她才出声，“今天家里来电话。”

　　王麻子点头表示了解。

　　“今年知了怎么收价的？”邱小多问。
　　王麻子比了个数，“比去年高，这不物价也看涨嘛，我也得响应劳动人民不是？”

　　曾小胖翻了堆闲书出来，堆了一地正在看，听见了回嘴，“你倒手一卖还能有亏啊。”

　　“癞蛤蟆呢？”

　　“□□啊，收这玩意的制药坊有，今年倒是虾和蟹可以，城里兴吃这玩意。”

　　“虾啊？”曾小胖说，“这不是逮着玩的玩意嘛？”

　　王麻子呲笑，“你小子可不知道祸弄了多少好东西。农村不时兴这玩意，城里还要有钱人才能常吃呢。”

　　邱小多说：“我们家是没人会弄，洗起来费劲，曾建对海鲜过敏，螺蛳都不能吃的。”

　　“别叫我大名！”

　　邱小多没理他，站起来拍拍屁股灰，问：“王叔，你路子多些，帮我看看假期有没有活做。”

　　王麻子：“小丫头片子，放假了不安分学习，明年不是要升高中了吗？”

　　曾小胖捡着书往包里揣，预备带着明天课堂上看，“考试那玩意我姐妹还对付不了吗？倒是王叔你可得帮我寻个活了，我估摸着隔壁学校都难考上，就要沦为打工仔了。唉。”

　　王麻子深以为然。

　　邱小多又说：“还有个事，请教下您。”

　　“还您嘞，说罢，啥事啊？”

　　“打狗？！”王麻子呛了一嗓子眼的水，连连咳嗽，“我这不收狗肉的！”
　　末了又问：“谁家的狗欺负你了？”

　　曾小胖：“马屠夫的野畜牲呗，也不见拴，我姐妹昨天才跟那孽畜秀了一套打狗棒法！”

　　邱小多舔了舔后槽牙，说：“嘴馋，备着吃狗肉。”

　　“哎呀。”曾小胖说：“就是前段时间，把黑仔咬了，腿折了两月，刚一见好昨天又干架了嘛。”

　　王麻子：“……头回看到狗打架，人还使劲掺合的。”

　　邱小多是有些护短的毛病，但那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好些家养的小型犬命丧这恶犬之下，还有咬人的历史，远乡近邻的不少人恨这狗东西，但马屠夫不管，声称这狗现在连自家人都咬，实在管不了了。

　　邱女侠侠义心肠，是准备要替天行道了。

　　“多久考试啊？”看着两人走远，王麻子冒出头来一问。

　　“下下周！”

　　——

　　邱小多回家的时候已经快要七点了，下地的吃完饭下地都折腾半天了，她才回来，捡些老人家的汤水剩菜吃，阿婆其实心疼她，锅盖下盖着煎好的鸡蛋，剩菜也是老人中午剩下来自己吃的，邱小多挑选着吃了，她要是不吃了，这明儿又是阿婆的自个午餐。

　　鸡蛋她也没吃，一半给了狗，一半剩下端回碗柜里。

　　家里这会儿没人，阿婆应该在整理屋后的那片杂草，她不去，去了也会被轰回来写作业。

　　书包回来就被甩到一边了，书本子稀巴烂，放里面的一堆知了壳倒是完好无损，邱小多扒拉出一竹匾兜，里面装了半摞的知了壳，翻一翻检查下有没有被耗子糟蹋，又塞回床底下去。

　　揣好钥匙，换了胶鞋，踢踢脚、抬抬腿活动两下就准备出门。

　　一个箭步冲出去，又急忙打个刹车倒回来，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的，邱小多脑袋瓜出现了一天没个踪迹的傅妖精，鬼使神差的洗了个脸，检查了下自己穿衣打扮。

　　末了，她自己也疑惑，喃喃道：“想什么呢？魔怔了，魔怔了。”

　　——

　　“王叔？”

　　傅家的院子今儿白天又是忙活一天，工人散去了，这院子才初初有点傅家大院的样子，王叔这会还在厨房折腾，傅莲拎着裙摆，一身水色的打扮，抬脚跨过门廊，左下打量王叔没注意她，在旁边捡了只灯笼，提脚就走了。

　　这会子已经是日落西山，后山隔着一片平原阔野之地，种着庄稼，但山顶的土地贫瘠，大多数是荒着的，此间野草杂花丛生，风景好，再站在这个山头望着那边山头，就能欣赏这个村落的日升日落。

　　这都是傅莲根据村里人描述畅想的，平时在城里，入目皆是高楼，傅家本家倒是可以看，一个大家庭能占据半个山头，但傅莲不喜欢本家，很少回去。

　　邱小多出来捡癞蛤蟆，曾小胖因为前天的摩托车事件，被勒令在家禁足直到放假考试结束，是以今夜的行动只有邱小多一人，夏天的□□是好逮的，拿着只蛇皮口袋，捡个把小时，小几斤还是有的。

　　她腰间还用绳子绑着一只灌了水的瓶子，路上有那种刚出土没破壳的知了，捡了就放瓶里，平时曾小胖在早就琢磨在那个地方架堆火烤着吃了，但今天邱小多一个人就不太想弄，但随手的也就捡了，大不了拿回去喂鸡。

　　只是最近几天林子似乎太安静了？

　　日头黑了，树林里渐渐开始出现绿色的星光，邱小多抬头看看月色，估摸这会应该九点多了，萤火虫乘夜开始活动。

　　绿莹莹，泛着微光，像游动的星星在漫天黑夜里。

　　邱小多坐在坡上休息，仰躺着放空脑袋，枕着草堆思绪乱飞，看着萤火虫和漫天星，半天想起来，隔壁村死了个人，村里的大喇叭借过去放丧曲了，据说新坟好像就是砌在这片山头。

　　操！夜里一阵冷风吹过，邱小多打了个寒噤，暗骂道，难怪今天晚上没人，感情是山里来了“客人”，家长们又有由头吓得小子们不敢出门了。

　　夜风越吹越冷，邱小多哆哆嗦嗦爬起来，从山坡下腾空而起，悬空时，伸手往半空中一捞，一脚踩踩在了青石板路上，她还没来得及感叹自己姿势模样帅气，就被一声喊惊出了一身汗。

　　“哪位？”

　　“妈呀！”邱小多惊叫，吓得双眼紧闭，跌倒在地，那声音空灵，清冷，鬼片特效里女鬼可不就这样的嘛？！

　　“下到你了？不好意思啊。”

　　“……”脑补过多，原来是自己吓自己。

　　邱小多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手里还攥着东西，这声音她耳熟，全村找不出一个会这样说话的。

　　不是傅莲又是谁，月色朦胧，荧光星星点点缀着，身后山底下的千家万户灯影幢幢，都成了傅莲陪衬，那回见她不是美得像画一样，而自己，邱小多暗言，真特么的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