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四章：蝶梦庄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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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曦这一觉睡得很沉，梦中断断续续地出现了很多场景，有现实的影像，也有天方夜谭的西洋景儿。她几岁的时候，几个姨娘排挤刚进门的继母钮钴禄氏，她很生气，明目张胆地用绳子绊倒了她们，但继母也没有因此喜欢她，反而说这孩子太顽劣，不像大家闺秀。后来这件事让姐姐知道了，姐姐二话不说就去找父亲，说我们大清马上得天下，额娘在时西北满洲的女儿没有不通弓马的，难道母亲的意思是让我们姐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学汉人家小姐裹小脚吗？父亲因此好长时间没有去继母那里。
她稍大一点，跟着姐姐去学骑马，马具马匹什么的姐姐什么都肯让着她，可是唯独有一样，她就是不肯撇下教骑马的师傅，只让女教习带着她学些简单的入门动作。她当时特不高兴，老是想悄悄给那人抢走她姐姐的坏人使坏心眼，但那个汉人把总真聪明，每每识破，也不生气地说：“二小姐，你再顽皮，我可要告诉你姐姐了。看她会不会生气？”
但很快，姐姐就陪阿玛进京了，她跟着说是要去选秀之后回来才能嫁人，姐姐颊如飞霞，捏着她的脸。
可是姐姐没再能回来，她成了八贝勒的侧福晋，那个讨人厌的师傅……也没在见过。
又过了几年，她像一匹小马驹一样活跃在西北的广阔天地了，继母说不动她了，只能叹息，“若曦，你们姐妹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所以总觉得我难为你，可女人不磨性子，将来出了门子可怎么办呢？”
她本来想说些什么，可看到这几年来，老得飞快的继母。她明明是穿着藏蓝色的杭州对襟褂子，石蓝色马面裙，梳着分心发髻，即使是带着早年得到赤金镶翡翠发箍，也是掩饰不住的憔悴，第一次没了顶嘴的心情。
女子嫁人了，真有很多不痛快吧。
后来，她也被送进京里等待选秀，任她怎么哭闹都没用，阿玛说了这是祖宗规矩，那时她才知道什么是压抑，贵人满地走，见谁都要低头行礼……
但又有一些场景就恍如未见，比如长大一点的她穿着玉兰色云锦宫装，带着一群宫女在巍峨气派的乾清宫奉茶，面前的人仿佛都很陌生，但又这么熟悉，每个人“若曦”都能叫上名字来，内里就有今天见着的三个人，只是他们是青年，容貌精神和今天相见时差别很大。
她好像知道四爷是未来的皇帝，故意泼了十爷一身茶叶，本是为了保护这个没心眼的玩伴，却不想成了后来种种误会的开端……
若曦昏昏沉沉，竟是一觉长了十年见闻一般，偏这些场景断断续续，让她大有幼时读汉文古书的佶屈聱牙之感，她好几次挣扎想醒来，却难得睡得这样死沉，只像是有人拉着不叫她走一般。直到巧慧轻轻的把他摇醒，这才勉力睁开了眼睛，只见窗棂外已然是天光大亮。她头脑昏沉地扫视了一眼屋内的布置，只见屋内所有跟白有关的衣服摆设挂件已经被清理地干干净净，或许是为了图个吉利，巧慧还自作主张地在床帐上挂了几件大红绣荷包，不过现在的若曦是看不出这些意味的，只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巧慧已经吩咐沉香打来了清水，自己亲自接过热毛巾，为若曦细细擦脸，柔声道：“二小姐好睡，已经巳时三刻了，奴婢本来不忍心打扰，但太医说您这会儿睡久了不宜养阳，只好把您叫醒了。”
沉香素来喜气，也跟着道：“主子以前就睡得多，只是您刚大好了，咱们还是得听太医的。”
若曦不会知道，就这几个时辰的功夫，关于她的身份和尊称问题，差点引发一场大官司。胤禛听到下人们一口一个福晋，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忌讳着若曦，只怕府里就要见血了。十四借机狠狠讥讽了他一回，引得他大怒道：“你不过占占嘴上便宜罢了，朕告诉你，朕根本没让她入族谱，你们也根本没有行过大婚之礼，她根本不算是你的福晋。”经过这一番时离死别，他倒是认清了自己的心，什么恨啊不能原谅啊，那都是对别人的。若曦......他真怕再一松手，人就又不见了。九重三殿谁为友？若没了她，偌大的紫禁城，辽阔天地间，如何熬过孤家寡人的日子？
有些事情，真的要亲身经历一次才能明白。
但十四真不愧是他胞弟，呵呵道：“若曦是不是我的福晋，皇上还是问问您的暗卫吧。”
胤禛冷色骤现，狠狠盯着十四，数日来积攒的劳累悔恨伤心全部叠加起来，让以勤勉自制的雍正皇帝怒气无可抑制，像个冲动的毛头小子一样，握拳挥向十四。十四又哪里是任他打的，他常年练剑，本能地就躲开了。其实他也很想打人好不好，皇阿玛临终，他未能侍奉一碗汤药；额娘临去，他也没能见上最后一面。若曦明明已经是他的福晋了，他愿意容着她，守护着她，只觉得回到少年时那样的安心喜悦，老天开了一个大玩笑，却终究把若曦还给了他。可看这无赖皇帝的架势，难道想把人带走，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就是落魄至死，也是爱新觉罗氏的子孙，圣祖爷的血脉，断不会忍受这等屈辱。
胤禛冷笑道：“很好，你还想还手是不是？”刚赶回来的小常听得这个动静，只想给十三爷立个长生排位，保佑他长久活着好来救火。这边想着，那边却连滚带爬地跪在屋里，故作惊慌道：“皇上，爷，不好了，十三爷他，他，…”
胤禛爱重若曦，同时也把自己这个弟弟看的极重，忙问：“怎么回事，说不清楚，朕摘了你的脑袋！”
小常一副快哭的表情，回道：“万岁爷，奴才不通医理，确实说不清楚。但看状况，非常不好。十三爷刚才还清醒着，不让奴才来回信儿，可是奴才想着爷的吩咐…”
话未说完，胤禛已经大步流星地跨出若曦的小跨院。十四略有迟疑，最终还是没有动身，只问了一句，“你给爷说实话，十…怡亲王到底如何了？”
小常垂眸说：“奴才不敢瞒着主子，十三爷确实不太好，不过，是他让奴才来的。”
十四神色古怪，半晌方道：“我这个哥哥，早晚是自己操心累死的。”
救苦救难的怡亲王再次被徇郡王府的侍卫侍女太监谢了一边，不过这福晋二字是真不敢叫了，这位万岁爷对待亲兄弟都不手软，何况他们这群奴才。但是县官不如现管，他们要是敢跟着宫人叫“姑娘”，估计十四爷也得让他们的脑袋挪挪地方。于是凝结了广大工作人员的智慧的“主子”尊称脱颖而出，对外一律称呼马尔泰氏或者马尔泰主子，想想真羡慕人家巧慧姑姑，本就是马尔泰家的陪嫁出身，任到了谁跟前都能叫“二小姐”，才不用像他们这些小鬼一样，被打架的神仙连累。
沉香这样想着，就听马尔泰氏说：“你们叫的对，我都睡迷糊了，脑子里竟是些以前的事，做梦做的我头疼。”
巧慧又惊又喜，忙问道：“二小姐恢复记忆了？”
若曦一叹，“哪有这么容易，我梦到好多场景，有给十爷祝寿的，有在乾清宫给几位爷奉茶，那时候他们可真年轻。还有阿玛、母亲和姐姐。我真想他们。”说罢双唇一抿，抱着膝盖道：“你说那真是我吗？我怎么觉得，像是画本子里演的一样，我自己是个局外人。有些事，若欢了我是不该这么做。要不是太逼真，我都怀疑这些梦境，都是幻觉。”
看着宛如少女的二小姐，巧慧默默叹息，要真是幻觉，那就好了。
若曦却感觉到非常奇怪，偏脑子疼的特别厉害，本能地伸手去揉，喃喃道：“我这是还没清醒吗？怎么感觉这么聒噪。”
巧慧忙说：“沉香，还不快去拿些十三爷送的清凉油来。”待到人出了门，她才压低了声音道：“二小姐，您清醒了，肯定个人去告诉个人的主子，说不得一会子万岁爷就来了，您可得准备好陛见啊。”
若曦苦着脸，问道：“能不见吗？”语意娇憨，但巧慧总觉得小姐好像不似十三四岁了一般，而像是...十六七岁。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四章：蝶梦庄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