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华续》水中墨

98、是否传闻

　　唤醒我的，是往鼻孔里钻个不停的饭香。
　　推开门，只见屋外的空地上放了张矮几，上面有烤肉有红酒，有蔬菜有瓜果，有刺身有西点。赵孽坐在一边吃着烤肉，吃的满嘴油花。
　　这桌菜哪来的？赵化是做不出这么多花样，一定不是他做的。蝶薇最见不得拿鱼做菜，更别说做成刺身了，这也一定不是她买来的。算了，不想这些有的没的，先填饱肚子再说！
　　我悄悄吞了下口水，快步朝矮几走去。眼看就要到跟前，眼看美味就要到嘴了，一个圆球飞过来抱住了我的腿，“舒华阿姨！”

　　白嫩嫩的小脸，干干净净的大眼睛，这不是小狐狸正源嘛！
　　我捏了捏他肉肉的小脸，“就你一个人吗？你的古爷爷呢？”
　　“赵化叔叔的婚礼，古爷爷要去赴宴，把我送来这里就走了。”
　　我明白了。
　　段续他们担心精怪们打正源的主意，所以一直将他藏着，婚宴这种场合自然是不会让他去的。小孩子应该都是爱热闹的吧，可正源却只能躲在一边……
　　我拉着他的小手，在矮几边坐下，“正源来的正好，这里有好多好吃的，一起吃吧！”
　　我拿起筷子正要夹菜，一只肉乎乎的小手稳稳地捏住了筷子的尾巴。
　　“这些东西不好吃，舒华阿姨也别吃！“正源有些嫌弃地看了看桌上的菜品，” 正源还是喜欢吃你做的饭菜，你做了我们一起吃吧。“

　　若是平时，得到正源这样的肯定，我一定会心花怒放。但是眼下~，我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有些五味陈杂……
　　“真的吗我的厨艺真的那么好？“我有些尴尬地问。
　　“嗯！“正源认真地点点头。
　　“人家小孩子都开口了，你就去做吧！“赵孽笑的幸灾乐祸，”我这人不讲究，这些口味一般的，都留给我吧！“
　　“美的你！“我剜了他一眼，立即堆起笑容转向正源，”正源你想，古人常云，‘俭以养德。’这桌菜虽然简单，但是我们不能因此嫌弃它们，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我知道，“正源有些为难地指着烤肉，”可是我娘亲说过，不能同类相食！我是走兽，就不能吃同类。“
　　“那你吃这个！“我把那盘刺身搬到他面前，”这样，就不算同类相食了！“
　　“可是，“正源皱了皱鼻子，”舒华阿姨你教过我，不能茹毛饮血，不能吃生食。“
　　“这~“我词穷，硬着头皮说，”今天，就艰苦一次吧！“
　　正源勉为其难地拿起来筷子。

　　这一顿饭，我和赵孽风卷残云，将桌上的菜肴吃了个干净。大快朵颐之后，赵孽打着饱嗝儿说，“还是我嫂子好啊，送来那么多好吃的！”
　　一边玩耍的正源闪到桌边，甚是不屑地瞥了一眼桌上的狼藉，“赵化叔叔的婚宴上，不会就吃这些东西吧！古爷爷真可怜！“说完，又闪到一边玩去了。
　　赵孽揉了揉眼睛，“这小孩儿闪来闪去，晃得我头晕！“
　　“你想闪，还闪不起来呢！” 我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瞧见小红的身影，“小红呢？“
　　“她差手下送来的。哪有新娘子东跑西跑的！真没脑子！“
　　我懒得和他争口舌，“那，有脑子的人，你知道赵化去哪了吗？“
　　“终于想起我哥了？“赵孽剔着牙，”那个秃顶老爷子有事要跟他单独说，把他叫走了。“
　　“那，蝶薇呢？”
　　“没看见。”赵孽摇了摇头。
　　“她~去~找~段~续~了~”一板一眼的男中音从密密的树木后传来。

　　赵化刚从林间的小道走出，一个白团便飞到他前面，像模像样地作了个揖。“恭喜赵化叔叔！
　　我这才想起，我居然一直没来得及向赵化道喜！于是我赶紧学着正源的样子做了个揖，“赵化，恭喜啊！这么大的事，你也不早点通知！”
　　赵化抬起桃花眼看向我，目光明明灭灭，幽幽地问，“你~是~真~心~恭~喜~我~吗~？”
　　我被他瞅得毛毛的，立即拿出十二分的诚意，“那当然！我们是朋友嘛！过几天，我会备上一份礼物，补上今天的缺！到时候，一定给你们一个惊喜！”
　　赵化皱了皱眉，转而又有些古怪地笑起来，“看~样~子~，今~晚~的~婚~礼~不~该~不~让~你~参~加~”
　　我赶紧摆摆手，“没关系的，小红跟我解释过了。那个A集团的董事长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你们的婚礼又发出了很多份请帖，人多眼杂。我如果去了，不仅自己不安全，还可能让婚礼成为攻击目标。我还是和正源一起，留在岛上的结界里吧！”想了想，我赶紧又加了一句，“不过我们即使不在现场，也会祝福你们哒！”
　　“你当然要好好祝福了！不仅要好好祝福，还要送上一份大礼！”一旁的赵孽摇头晃脑地说，“为了救我们俩，为了请千蛛手帮忙，我哥他都以身相许了！”
　　“住~口~！”
　　没等我琢磨清楚赵孽话里的意思，赵化已是一声断喝。
　　“哥，“赵孽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刚才嫂子差人送饭来的时候，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嫂子这么做吧，虽有点乘人之危的意思，但是她出手大方、对你又好，你就别不高兴了！“
　　“你~懂~什~么~！再~多~说~一~个~字~，滚~出~这~个~岛~！去~把~这~桌~子~收~拾~了~“
　　赵孽应了一声，赶紧爬起来忙去了，赵化这才收起怒容。

　　我只觉得他俩的婚礼太突然了一些，却万万没料到这后面还有这样的事。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对，只能默不出声。一边玩耍的正源用细小的枝条编了个环，大小将将好能戴到头上。枝环上还连着些绿叶，很是清新。
　　他将枝环递给赵化，“哝，这是我给新娘子的礼物！赵化叔叔你什么时候去婚礼？去的时候一定要帮新娘子戴上！“
　　“他现在就可以走了。“头顶上传来的声音温润如玉，让我的心跳顿时漏了两拍。一阵黑雾缭绕，段续的身影出现在那株大树边上，空气中浮起淡淡的血腥味。

　　赵化带着赵孽一起去礼堂了。尽管他的理由是，要牢牢看住赵孽，防止他出幺蛾子，但赵孽仍然为能参加婚礼而大喜过望。岛上，只剩下我和他，还有小正源。
　　“你~”
　　我和他异口同声地说道，又不约而同地收住了声音。
　　“段续叔叔，你不去参加婚礼吗？”一旁的小正源开口问道，误打误撞地化解了空气中的尴尬。
　　“不去了，我留下来保护你们。”段续板起面孔，端出了严师的架子，“这段日子有没有好好修行？”
　　“有！”小正源昂首挺胸答道，“除了对月修行，研习法术，古爷爷还跟我讲了很多三界的故事。”
　　段续点了点头，“今天的课业也不能断。”
　　他抬起手，指着最左边的小木屋说，“那个屋子里有本结界的书，就是正源今天要修习的课业。”
　　正源应了一声，乖乖地去屋里看书了。

　　不大的空地上，就剩下他和我。他一身黑色皮衣透着肃杀之气，连空气中也浮动着淡淡的血腥味。但是他的面容是那么的好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如玉的君子，让人无法将他和“魔”字联系在一起。他漆黑的眼眸似乎有种看不见的魔力，让我忍不住想要接近……
　　可是，我真的认识他吗？他对我说的话，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他瞒了我多少？他眼中看到的，是我，是曼殊沙华，还仅仅是一只装着曼殊沙华灵魂的瓶子？
　　他就站在距我几步远的地方，可我们之间，却像隔着万水千山。

　　“你还好吗？“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还好。你呢“
　　“我也还好。”他倚着树干，双手插在兜里，专心地看着从树叶的缝隙漏下来的阳光，“你，是不是听到一些传闻？”
　　“真的只是传闻吗？“我反问。
　　“你信了？“他的目光扫过我的脸。
　　如何不信？已经不由我不信！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如何以“曼殊沙华转世“的身份面对他……
　　“马面把他知道的，都告诉我了。”我深吸一口气，换上轻松的语气，“你渴了吧，我去泡壶茶。想喝点什么？”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脸上，平静如水，“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有啊，想喝什么？”我努力地岔着话题。
　　“迷迭香。”他轻声说。

　　我转过身，在石桌后的架子上搜寻着，寻找那只刻着“迷迭香”的小陶罐。身后，响起了皮鞋踩在青苔上的声音。
　　“对不起，”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
　　他在跟谁说话？又在向谁道歉？压抑许久的委屈一下子涌出来，酸酸涩涩地充斥着我的整个心房，胸腔闷得难受。
　　“你是对谁说的，我还是她？” 虽然我已经努力地克制着情绪，但语气中还是带上了几分尖锐。
　　“有什么不同吗？” 他的气息在我耳后，轻声问。
　　这还用问？
　　“完全不同！”我重重地放下陶罐，猛地转过身，正对上他胸膛。我退后两步，连珠炮似地说，“她是神，我是人！她擅长修魂，我喜欢看书！她风华绝代，我普普通通！这些还不够吗？”
　　他上前两步，伸手扶着我的肩头，深深地看着我，“你还是原来的你，只是忘记了从前！”
　　“当然不是！”我甩开了他的手，“除了之前说的那些，我和她还有一个重要区别。她是你的妻子，而我只是临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