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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恍如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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咫尺齿科又有客人造访了!
我从睡梦中醒来,就着窗外的月光摸索了好一阵,总算摸到了手机。凌晨两点,这时造访的,应该是冥界的客人吧。
我之所以知道咫尺有客造访,是因为心口跳的厉害。心口之所以跳的厉害,不是因为心灵感应,而是因为那枚被我吞下去的铜铃。
我将那枚铃铛吞下去后,才被告知,那并不是普通的铃铛。
咫尺的铃铛都被施了法术,一旦吞入口中,便会与血肉融合,经过数十年才能逐渐消解。
赵化说,这对身体虽然没什么大害,但在这铃铛没被彻底消解之前,每当铜铃动,我的心脏并会随着铃铛的振幅跳动。
这也就意味着,铜铃一刻不停,我便一刻无法再次入睡。
我有些烦躁地躺着,听着窗外稀稀落落的蝉声,一只一只数着绵羊。
终于,五分钟后,我的心跳回复了正常。我长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继续睡去。
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咫尺于我而言,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过往罢了。可第二天早晨过斋堂时,我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颀长的身形,绝色的面容,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穿着淘宝上最廉价的T恤衫牛仔裤,而不是往日里那些考究的衣装。
我留意到他时,他正拎着一只铁桶,依次给大家分粥。
他怎么会在这?我看花眼了不成?我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再次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没错,就是他,赵化!
看到我时,他愣了愣,似乎很意外在这里见到我。怎么?他不知道我在这里?
脑子里兜着问号,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但他讶异的神色也不过那么一瞬。很快,他垂下眼睛,不再理会我目光里的问号,只平静地分着粥,经过我时也丝毫没有停留。
分完粥,他在最后一排坐下,静静地看着大家吃,再将空碗和筷子逐一收走,整齐地摆在铁筐里,放到板车上拖走。
离开斋堂,我三步并两步追上他,“赵化,你怎么来了?”
他脚下不停,讥讽地撇了撇嘴,“怎么,你被我哥赶出来了?”
那声音自然流畅,尾音带着几分尖锐,不是我熟悉的电子嗓子。
“你不是赵化!”我收住脚步。
“我是赵孽。”他拖着板车,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原来是他!坑了赵化的那个孪生弟弟!他还真管自己叫赵孽了。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正在朱雀湖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呢。
“他来这里做什么?”我自言自语道。
也许是我自言自语的声音太大了些,前面那位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遭,讥诮地反问,“嗬,我来这里做什么都看不出来?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这里做义工。”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仿佛听到什么极好笑的事情,埋下头“嘿嘿”地笑了好一阵。
笑够了,他用略带鄙夷的眼神扫了扫我,又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我才是来做义工的。我看呢,你这副少奶奶似的等人端饭端菜的样子,是来度假或者避难的吧。”
我白了他一眼,“我是定向义工,专为禅修班准备的义工。”
他抱着胳膊,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拉长了腔调,升调“哦”了一声。
“落霞寺与那些小庙不同,不会有人给你安排活计,更不会有人给你规定任务。我在这里一年了,这里的义工,都是自愿来的,自己找活干。我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什么‘定向义工’!我怎么觉着,你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走后门进来的?”
我忍不住嗤笑一声,“你没见过,就能代表没有吗?不可理喻!”
“还是说~”他眼珠子转了两转,闪着兴奋的光芒,“你只是来探路的,我哥随后也会来,对不对?”
我无语地瞅了瞅他,转身要走。他一个箭步冲到我前面,伸出胳膊拦住了我,露出涎皮的表情,“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怎么能走?”
我伸出手指点了点他拦着我的那条胳膊,“无赖,请你让开。七点,我要赶到知客堂,还有任务。”
他嬉皮笑脸地拦住我,一副“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走”的架势。我正想再说几句狠话警告他,身后传来了清朗的佛号声。
“阿尼陀佛!两位义工护法,你们有事慢慢聊,这些碗筷我来收拾吧。”
我扭头一看,是深午。
赵孽立即变了脸色,丢开我追了上去。
“深午师傅,我来我来!”
“深午师傅,我的事已经忙完了,我来我来!”
……
在知客堂排表格的时候,我不禁有些走神。我向寺里的僧人打听了一下,赵孽确实在这里做了一年的义工。虽说他这人不太靠谱,但有些话也不无道理。
寺里供我白吃白住,让我跟着行佛事,给我分配任务,也分配衣服。
如果说,僧人们是编内人员,那我的身份就像合同工,确实不像一般的义工。难道这仅仅是因为,这里急需女义工?还是说,段续真忙我走了后门?可要说是段续帮我走后门,他所图的是什么?
我揉了揉太阳穴,决定把这个问题丢到一边。我只要完成我的承诺,规规矩矩做完这一年就好。其余的,没必要过问。
看着僧人们听经、坐禅、念佛,半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午斋分菜盛饭的依旧是赵孽。与早斋一样,他分完饭菜后并不食用,只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待斋毕了收拾碗筷。
只不过不同的是,轮到我盛饭时,他不由分说在我的碗里堆了高高的一垛,大约是我平时食量的三倍。
这举动要是搁在寺外,那是对我的关心。可在寺内,含义就大不一样了。因为,寺里的规矩是——吃多少盛多少,不浪费一粒粮食。
今天这事儿,他做的很巧妙。
斋堂里,需要多少饭菜不是用语言来表达的,而是用筷子在碗内画个圈。盛饭的人,会依照这个圈,盛上相应的量。这回,他给我的第一勺也是依着我的那个圈给的。
可就在我以为饭已经盛好的时候,他猛挖了一大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到我碗里,然后在我伸手扯到他的衣摆之前,拎着铁桶一溜烟跑了。
偏偏,我坐在最后,是整个斋堂里最后一个盛饭的。因此,没有其他人发现这个小插曲。
赵孽在角落里规规矩矩地坐着,不时拿眼睛瞄我一下。我窘迫地盯着面前的那一大坨米饭,瞪着眼睛想了好一会。
找他理论吧,可斋堂里静悄悄的,这时出声太不合时宜,更何况若此时和他争执起来,会干扰僧人们进斋。
跳起来把多余的米饭拔回去吧,可僧人们已经念完经,按规矩应该端坐不动、静静吃饭,如果冒冒失失站起来便是坏了规矩。
更何况,他擅自给我加饭并没有别人看见,我若是一声不吭地把饭往回拨,难免会让别人误会我在盛饭时贪多,不敬重食物。
这怎么办是好?
最后我咬咬牙,决定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那就是——吃!
在赵孽幸灾乐祸的眼光中,我吃到扶墙,摸着坠坠的胃,最后一个走出斋堂。
他几步追上我,带着几分得意小声说,“舒华师兄,如果明天不想再吃那么多,今晚千佛斋,约呗!”
“你敢!”我脱口而出。
愤怒之下,我忘了控制音量,这两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不远处的几位师傅纷纷侧目,投来关切和不解的目光。我赶紧重整脸上的肌肉,微笑行礼,示意我没事。
等我回过头,赵孽已经步履轻快地拖着那辆装着碗筷的板车走了!
他居然拿这个威胁我,真是好笑!
我坐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风铃,认真地想着对策。
上策,自然是戳穿他的真面目,从此一劳永逸。只要找个机会,把这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幽丙法师,他应该会相信我的。毕竟,我在他的部门干了这么几天,也算建立起了信任。不过这么一来,赵孽这个义工还能不能做下去,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他做义工做的挺诚心的。说起来,他也挺可怜的,为了自己前n世时做下的错事,心心念念只想赎罪。如果在这里做不成义工了,他是会换一个地方,还是干脆自暴自弃?他本性并不坏,唉,还是算了吧。
既然告状不行,那惹不起,我总躲得起吧!大不了,我以后顿顿饭都去千佛斋饭,再不去斋堂了!
不,这也不行。且不说遇事就躲不是我的风格,如果我真的从此就躲到千佛斋去,法师们又不知道原委,很容易误解为我挑三拣四,嫌斋堂的饭菜不够好。这可不好。
告他状不行,躲下去也不合适,怎么办好呢?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