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忆前尘女皇结孽果，灭旱魃道士拯邺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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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荒987年，江蓼手里握着慕怀卿给他的命簿，于间不容发的局面亮了一手仙家法术，救了宸丰帝一命，获取了大越王都的信任。
在宸丰帝的再三请求下，江蓼终于答应出面做大越的国师。
——当然，这些都是江蓼根据命簿所写而为。
左西楼跟溟洲那二位司命签订了他不知道的条款，要求他必须在有效期内为溟洲打白工。
一晃十三年过去。
蘋旸皇城；
“国师大人——”
江蓼眉头一皱，这老东西都要退位归西了，心思还不安分？
“何事？”
“陛下宣您去一趟辰安殿。”
宸丰帝在位有三十二个年头，慕怀卿为大越安排的掌权者该换届了，容与为他写的人生也临近终点。
虽说江蓼看起来懒洋洋又慢条斯理，但他一向大步流星，走路带风。那小太监追了几步便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江蓼今日穿的金边绛紫锦袍下摆随着他跨过门槛的动作发出轻微悦耳的摩擦声。
他走至殿中站定，轻抖广袖，双手前后交叠微微屈首朝金碧辉煌的殿上之人点点头，算是行了礼。
宸丰帝对江蓼一直尊敬有加，因为江蓼曾救过他的命，且精通风水八卦，所以他一直把江蓼认作是云游的散仙。
“江上仙，我这次请您来，是为了交代后事。”宸丰帝朝江蓼招招手，示意他来坐在自己左手边。“我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哟，老东西挺有自知之明。江蓼闻言心情好了不少。罢了罢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在你阳寿将尽的份上，就不损你了。
江蓼点点头。意思是让他继续说下去。
“您也知道，我那几个儿子，没一个能成大器。也许老二还有得救，但是我怕……”宸丰帝边说边注意着江蓼的神色，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你的意思是，让我辅佐二皇子治理蘋洲。”江蓼用了陈述句。
“诶，是是是。不愧是江上仙！这么说，您是答应了？”宸丰帝面露喜色。
江蓼摇摇头：“不好意思。我只根据天道意志行事。二皇子并不是天道选择的继承者。”
“天意……天意……又是天意。我还记得，当年您救我，也说是天意为之。”宸丰帝刚过花甲，此刻看起来却像耄耋之人。
江蓼觉得他这是终于看开了，可喜可贺。
金灿灿的殿堂陷入沉默，这里的摆设无一不尽显威严华贵，此时此刻倒显得有一些落寞。
“陛下……”江蓼站起来，叫了宸丰帝一声，准备离开了。
宸丰帝也站起来，目光穿过江蓼看着大殿一角：“江上仙，我明白了。谢谢您。”
行，放下了就好。我还生怕你找我要什么长生不老药。
江蓼故意放慢速度点一下头然后快步离开。
今夜忽降大雪，迎春宫宴被取消了。但风月楼的琴筝弹奏着国殇弹奏了整整一夜。
蘋洲，永和七年，宸帝驾崩。
“国师大人——”身穿雪白轻裘的公主朱妧追着江蓼走出启华殿，那里面鬼哭狼嚎的众妃嫔大臣和兄弟姐妹让她觉得闷得难受。
江蓼转身停住，朱妧赶紧刹住脚，身形不稳，江蓼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
“公主有何事？”
“多谢国师大人。只是觉得殿中闷得慌，想出来透透气。”朱妧红了脸，咬着唇挠挠脸掩饰尴尬。
江蓼挑挑眉，漂亮的浅茶色眸子在雪光中熠熠生辉：“噢？只是出来透透气？”
那你跟着我干什么？江蓼表示很无语。
“嗯……还想和国师大人谈谈心。”朱妧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么，去风月楼坐坐吧。”江蓼礼貌中带着疏远朝她笑笑。
原本想要脱口而出“你跟我有什么好谈的”的江蓼留着良心硬生生憋回去了。也是，毕竟朱妧只是个小姑娘，这才刚丧父，又碰上这么一堆烂糟糟的兄弟妃嫔大臣，他还是尽量不要再给她造成什么二次伤害了。
朱妧因江蓼的笑容看呆了。
回过神后，她满脸都是掩藏不住的喜悦，少女的声音像小雀似的在空旷寂寥的雪地里清澈又明亮：“嗯！”
慕怀卿怎么会选中这么个小姑娘作为下一任皇帝呢？
江蓼注视朱妧，没看出这个少女有什么特别之处。
永和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应先帝遗诏，国师江氏传谕，立帝姬朱妧为帝。江氏以一己之力峙群臣百官，堵悠悠众口。
永和七年十二月三十日，帝姬登基，于景乐宗庙行登基大典。
大典当日，天降祥瑞，东有绛光。鸾鸟盘于帝都赤古太皇之陵而不去。鸣声婉约圣严。百官朝拜，皆为异象所慑，当即掀朝服，揭羽冠，叩谢圣临之恩。
帝姬晨即第三日元旦拟旨：
改年号鸾瑞；鸾瑞元年，新帝朱妧，正式下诏废旧授。
大越史官有歌云：
东有吉绛，南耀宸光
夫鸾稽兮，荣止华裳
太平既晏，四海八荒
伏惟新兮，凰甫翱翔
今朝斯臣，百匍缟上
悲兮哀兮，悼吾先皇
瑶星既出，曦启商房
永和殇兮，止绥愈常
庆吾遗珠，妧女承堂
慧德鉴兮，才容扬扬
天降奇观。千鸟献唱
百废兴兮，耀吾妧皇
宗祖托情，赤鸾彷徨
螭龙驾兮，和铃央央
幸哉壮哉，佑吾妧皇
鸾赐瑞兮，蘋洲永昌！
六年后——
“国师大人，您就答应吧。”跟在江蓼身后的小太监满脸苦涩，为难地不断劝说道。
“我不答应又如何？你真以为她朱妧锁得住我？”江蓼穿行在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的佑宁宫，眉目微冷，嗤笑道。
他本打算朱妧登基七年后再离开，也算是帮蘋洲百姓做点事。谁知慕怀卿挑的继位者果然不同凡响，不过两年半载，一切就被她安排打理得妥妥当当。他还当真是小看她了。
“可是……”那小太监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您不也还是没走吗。
“啧，你每次就不能换些有新意的说辞？反反复复这么几句大白话，我早就听烦了。”江蓼忽然停住脚步，抬手掏了掏耳朵。
小太监并没能理解到江蓼话的真实含义，闻言面色一喜：“国师大人，您的意思是，只要我换几种不同的说法您就答应做陛下的皇夫了？”
蠢货，真是无药可救了。江蓼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不管这事情你怎么说，就算你能说出一簇花儿来，我都不会答应的。我瞧着先帝遗愿我也办得差不多了，本来还想着正式道个别，现在看来，不必了。”
说罢，江蓼无视一旁小太监惊愕的神色和快要脱臼的下巴，翩翩然施展了个凌空微步消失在宫墙之上。
“国师大人，果然是神仙啊……”
蘋沧边境，蘋洲邺城——
一书生扮相的蓝衫男子手执一雪白拂尘从大漠那头缓缓走来。落日金色的余晖笼罩了整座孤城，落下的阴影遮盖住男子的身影。
“这邺城，怎么颓败成这副模样？”江蓼在大漠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赶着路，狐疑地打量着眼前夕日余晖笼罩下的城池。
城门大开，却不见有行人往来，在这样空旷的大漠中坐落的城市此时安静得有些可怕。
江蓼加快速度想要在天黑之前进城。
“喂，有人吗？”江蓼进城后被沙尘呛得咳嗽不止。一天没喝水的干渴感加深了他内心的焦灼。
明明邺城坐落在北漠的绿洲之中，那水源原是活水，怎会破败荒凉到这地步？平日蘋沧两洲商旅大多会途径邺城，此地作为必经之路，边地居然也如此萧条。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城中各家各户门窗紧闭，灰黄一片，像是半埋葬在黄沙中的骸骨，不见一点绿意生意。
江蓼绕着整座城走了一圈都没见着一个活人。这邺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之待他再次回到城门后，已是二更天了。
惨淡的月光透过云层稀稀落落洒下，使夜色下沉寂的邺城更加令人看不真切。除了月亮，这里没有任何光源。江蓼认命地拿出一张明火符，通入法力，拿着燃烧的符咒挨家挨户敲门。
这北漠危机四伏，他可不想曝尸荒野。
江蓼不厌其烦地敲着一户户门，尽管门上的灰尘令他感到非常不适。
“是谁？”就在江蓼感觉手有些发麻的时候，第二十三户门内传来了苍老的回应。
原来有人啊。江蓼对这来之不易的回应喜出望外，珍惜不已，因此赶紧又敲了两下，自我介绍道：“老人家，您好。我是从蘋旸来的云游道士，途经贵地，可否借宿一宿？”
“……”那声音没再响起。寂静再一次降临。
就在江蓼等得没耐心决定放弃的时候，木门吱呀呀一声开了。一个老人手举烛台，将门拉了一条缝，打量了江蓼一眼，然后松开把着门的手，唤他进来。
江蓼赶紧蹑手蹑脚进门关门。“多谢老伯。”
“不用。此处不是你该留之地。明日趁早离开吧。”老人佝偻着背将烛台放在桌子上，缓缓走到板凳边坐下。
“抱歉，容我多嘴一句。为何邺城是这副模样？城中人呢？为何家家户户门户紧闭？”江蓼趁机坐到老人的对面，认真地问道。
“唉……”老人叹了一口气。“半年前，城里来了个妖怪。”
江蓼眼神瞬间警惕起来，妖怪？沧洲商旅不都是妖怪？“这妖怪长什么模样？”
“是一个穿着青衣的红面女妖。”老人努力回忆，面露惧色。“她一来，便使城中水源枯竭，她抓走了城中所有的幼童。那些来自沧洲的妖怪都在她来邺城之后绕路走，因此这里才越来越荒废。”
“是旱魃。不是妖，旱魃是种怪。而且听您这么说，看来这还是个千年女魃。抓走童男童女只因她想要安然渡过雷劫。”江蓼对这一作乱的女怪身份已明了，下一步就是寻找良机一举击杀。
不过她应该忘记了，作恶后功过谷会有血印符咒，天劫遇血印符咒则成倍翻涨。若一条命化作一道咒，光是这翻倍增幅便能让她元气大伤。
“您有办法救救我们吗？”老人听了江蓼的话，心中隐隐觉得这个人能带邺城走出水深火热。
“那是自然。您忘了？我是个道士。这种为祸作乱的妖怪定是留不得的。若现在放过她，下一个瓶颈指不定她会作甚。况且，待她成功挺过雷劫，她一定会来屠城的。”江蓼神情严肃。
人的精血可以补元，她在雷劫过后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恢复的捷径。
“多谢仙人！敢问仙人尊姓大名？”老人颤颤巍巍站起，想要给江蓼跪下。
江蓼赶紧起身扶住老人的胳膊，阻止他：“老伯，您客气了。这是我们道家子弟该做的事，您实在不必行此大礼。我也不是什么仙人，一闲散道士罢了。在下姓江握瑜，您称呼随意。”
老人本想坚持，但奈何犟不过江蓼，只好作罢。
第二日，老人将江蓼帮忙一事告知了全城人，在受过全城人的感激与招待后，江蓼动身前往五百里外旱魃暂时栖居的无霜城。
“呦呦呦，还真是霸道啊。你江爷爷我都还没享受过独占一城而居。”江蓼在无霜城中走走停停，仿佛是来此地观光云游。
“大胆！何人擅闯吾城？”凌厉而有些沙哑的雌雄莫辨的声音携带着风沙刮向江蓼，其中蕴藏三成法力，想必是为了试探江蓼的虚实。
啧，聋子。都说了是你江爷爷。江蓼翻了个白眼儿，手执拂尘轻描淡写一挥，那风沙便散了。
“你江爷爷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狂妄！”伴随着一声怒喝，黄沙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漩涡般的沙暴骤起骤停，一个青衣红面的女人从沙暴之中走出来。
“你不是邺城人。”
“你管我是什么人。”江蓼眯起眼，神情倨傲地打量着旱魃，浑身上下都在演绎一个词：不屑。
“后生小子，未免过于自负。此城非尔撒野之地。吾予尔最后一次机会离开。吾不想欠其他城的命债。”旱魃被江蓼打量得头皮发麻，用鼻音哼了一声。
江蓼怒极反笑：“哟呵，命债？你还知道你欠了邺城的命债。你屠城以后打算怎么还？不妨告诉你爷爷我，好给你换个轻松点儿的死法。”
“愚蠢之人！”旱魃被激怒，抬手唤出数枚人头大小的火球掷向江蓼。
江蓼不紧不慢地用拂尘将火球挨个打回，旱魃反而被飞回的火球逼得节节后退。
“啧啧啧，自己的东西都接不住，看样子是偷来的。”
“尔！”旱魃气结，发尽上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尔什么尔？叫声爷爷来听听，把我叫高兴了说不定给你留个全尸。”江蓼摆弄着手中依旧洁白无尘的拂尘，并不打算主动出招。
这种事情嘛，还是要尊老爱幼，女士优先。他一向自诩是个君子。
“尔莫要逼吾！”旱魃面露狰狞之色，鲜红的皮肤在烈日的照耀下仿佛要龟裂了一般。红唇之下，獠牙隐隐作现。
江蓼看了一眼天，心想时候差不多了，再拖下去就没意思了，遂拿出一道引雷符，笑得明艳张扬：“你猜猜看这是什么？”
“尔莫非想提前吾的天劫？”旱魃看清江蓼手头的符咒后瞬间坐不住了。
它双手一握，各执一把新月弯刀，便朝江蓼刺去：“那就留尔不得了！”
终于上钩了。
江蓼微微一笑，往后一闪，喝道：“无妄！”
一柄三人长一人宽的巨剑从天上破云而出，和空气摩擦发出铮鸣，精确地对准了旱魃而去。
重剑无妄，五洲神器鉴有记载：
纳雪作锋日为刃，挥剑化晨收变昏。
蟠龙金碧甘栖身，螭吻亦踞柄上纹。
翻的是，万里星月谱；斩的乃，天下山河图。
五路神仙俱忌惮，八方妖魔悉丧胆。
不见血，伤灵佛；不须力，屠鬼怪。
无妄铸剑，平五洲乱象；
何人堪任，定八荒疏狂。
那剑身银白，盘虬一条着两掌宽的金龙，金色剑柄也缠绕着一条一指宽的金龙。
流光溢彩，浑然天成。
“尔究竟为何人？”旱魃见巨剑后变了脸色，开始慌张。
江蓼以手结印，手指带着蓝色的法力灵活翻飞，操纵着无妄攻击旱魃。若现在是黑夜，那么他宛如在编织满天星河。
“来取你性命之人。”
“尔必悔也。”旱魃忽然惨烈地仰天大笑。
江蓼动作一顿：“理由。”
“跟吾作对即跟蛟龙大人作对，黑煞大人自会替吾报仇！”旱魃无力招架，跌坐在地。
江蓼冷笑，然那双浅茶色的眸子里满是得逞后的窃喜。哪儿有什么巨剑，不过是他捏造的幻影罢了。这都看不出来，活该栽在他手里。
“黑煞？你是说黑白双煞？”江蓼慢慢靠近旱魃，沙嗒沙嗒地走得很有节奏感，“那可真是太巧了。我正愁找不到他们呢。我真应该谢谢你。不过嘛，你确定他们真的会来帮你报仇吗？”
说罢，江蓼也不等她回复，手中出现一把模样奇怪的匕首，面无表情地插进旱魃的眉心，血溅了江蓼半张脸。
他江蓼除了在左西楼面前是孙子，还从来没在其他人面前认过怂。
“两颗内丹？”江蓼惊讶地抽出旱魃的元核，瞧了又瞧。
“怪不得这么厉害，原来吞了千年修为的火凤元。安息吧安息吧，送你去溟洲玩玩。”
随手贴了一张超度符在旱魃脸上，念咒待旱魃消失后，江蓼才松一口气。离开无霜城返回邺城。
江蓼慢慢在脑海里细捋近来获得的线索，这个旱魃没有能力自己获得火凤元，背后必然站着深不可测的角色操纵全局。如果真是黑白双煞，那他暂且不可轻举妄动了……
旱魃死后，邺城水源恢复正常。旱魃抓走的小孩儿只有十几个尚有命在，皆为江道长所救。
江道长又根据昔日云游所见所闻，帮邺城人民恢复旧日繁荣，带他们做拍卖赌博生意，虽说风气略有偏狭，倒也算开辟出一条新财路来。
邺城比起半年前更加繁荣。邺城人为了报答江道长之恩，兴修许多道观宫殿，皆以江道长的字“握瑜”命名。
一年以后，江道长一袭蓝衣携着拂尘悄然离去，一如他来时的模样。可邺城已不再是他来时那荒凉破败的孤城。
南柯一梦终须醒。
江蓼幽幽睁开眼，被四肢的僵硬和胸口的剧痛搅得不得安宁。
“卧槽，第一次体验招魂，隺珝功不可没。做得挺用心，下次别做了。”江蓼花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大致将自己死过几个时辰的身体驯服。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忆前尘女皇结孽果，灭旱魃道士拯邺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