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浅谈》月如逝

16、寒雨湿衣

　　秋雨惨淡秋草黄，萧萧秋叶落凄凉。

　　秋雨打落叶整整两个日夜，九月直挺挺的跪在雨中也已经两个日夜。

　　旨是陨王亲下的，不掺杂一丝往日的恩情。她知道她现在跪着，她还是公主，等新的旨意降下，她能够站起来了，可能就只是庶民了。

　　都说人事无常，这样的大起大落也太无常了吧。只因为九月千算万算却独独算漏了自己

　　前几月她和启穆奕棋互相数落，她和星蕴相互算计招招得胜……她种的倭瓜毛豆也结了果……如今却是这般光景。

　　前日星蕴腹痛难忍，药师说是中了毒。加之辰七卿作证，星蕴是吃了她宫中的糕点才这样的。陨王二话不说当即罚她跪于庭院之中思过。

　　翌日，启穆偷偷来看她，看她的眼神满是歉意与不忍。九月笨拙的抬眼，愣愣的看着启穆，她在他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狼狈脏乱，面若冰霜。

　　他叹息道:“我就怕你被他算计，却没有想过他竟打算这样的处置你。星月，其实你之前就挺好，怎么偏偏就对他起了恻隐之心了呢？”

　　他最后的那句话呛的九月背脊一冷，硬生生逼出泪来。她之前做的的确挺好。却终于还是输了。明明她那么了解他，了解他的反复无常，不择手段。明明她在他那已经吃了无数次的亏，一次比一次壮烈。她不是信誓旦旦的觉得自己不会再相信他了吗？她怎么又败在他的手里了……

　　“启穆，事到如今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替辰七卿扛下罪责吗？不要告诉我是因为赌茶打鸟斗蛐蛐输了。”

　　“一时大意输给了他，只是……筹码是一个我深爱的女子酋羽。”

　　“酋羽在他手上？”

　　启穆微微点头。“但是没关系！我向来对王位没什么兴趣，回去了也只是软禁几个月。相比之下泄露陨国的机密，你所要受得责罚就不是软禁几个月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九月脸上一沉，不带有丝毫情绪的说道，“没关系！自己的错就要自己扛。只是没想到他的局在几个月前就开始布置了。”

　　辰七卿盗取了陨国星辰陨落的机密。帮助他的人毋庸置疑是星月的姐姐星蕴——一个为了一个男人斤斤计较出卖国家的公主。

　　可是自己与她又有什么区别呢？她终归是动了心。

　　当擅闯禁阁的辰七卿浑身是血的倒在她的床前，我还是于心不忍，她还是救了他，帮他瞒过了搜捕的追兵。

　　她为什么还是帮了他呢？后来的几天里九月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她想我或许还是被那句感动了——“它日我继承辰国王位，定会让你痛不欲生。”

　　原来兜兜绕绕这么久，口口声声说已经不爱了，可她的终究还是生了恻隐之心。

　　“启穆，没关系！”雨水淅沥，打在她的脸上，如针扎般刺骨的冰凉。九月目光呆滞的看着启穆，“没关系的，今日种种只当是我自食其果，自作自受。你走吧……”

　　救了辰七卿后一日，启穆就奉上了那本记载着星落秘密的折子向陨王谢罪了。

　　她以为只要她撇清救辰七卿的这件事，她就是清白的。她以为，就现在她与辰七卿的交情，他不会兵行险招的设计她……

　　直至陨王因为星蕴那么拙劣的漏洞百出的计谋，就惩罚她……直到她跪在这冷雨中足足两个日夜，她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个折子的具体安放位置是陨国的每一位公主都明白的事情。

　　禁阁失窃是辰七卿的杰作。而禁阁离她的雨泠殿最近，辰七卿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也只不过是在为这件事做铺垫。他很有可能已经知晓她是谁了……

　　那句“阿月，做我的妻很辛苦”如晴天霹雳般响彻在她耳侧。

　　在陨王的眼里，启穆与她走的最近，他盗了折子，她必定难辞其咎。这样的误会，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却没有人会直接点明。不经口说出来，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辰七卿怕是真没想过给她留余地。

　　如果当初，她发现辰七卿的时候就招来搜捕的护卫，如果当初她没有生出丝毫恻隐之心……那样一个至关重要的机会，是她白白放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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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渐渐小了，来宣旨的是星蕴。她盛装立于九月的跟前，粉色的大氅上绣着牡丹暗纹，纤细白净的手腕上戴着一支血色玉镯，浓丽的妆，漆黑的发，咄咄逼人的香，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向我炫耀她的胜利。

　　“星月，从今往后落霞宫就是你的住处了。我听说在那曾经处死过一个妃子，之后就时常出现厉鬼索命的事情。你说你能够在那活几天？”许久不闻人声，刺耳的笑声扰的她的耳朵生疼。

　　“如今你还能拿什么和我斗？星月，现在的你就是那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你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我会一刀一刀的还给你。你千万不要太轻易的就死了。”星蕴死死的盯着她早已失了颜色的眼眸，眼中淬满恶毒的笑意逼得九月的心又抽疼起来。

　　今日的下场辰七卿不可能不知道。其实他可以做的不这么决绝，他分明是想把她置之死地。她真是困惑了，她救了他，她为他做了那么多，她还喜欢了他那么久，也算是一种熟识。可为什么她和星蕴的下场却那么的不同？委屈？不甘？还是心疼？重要吗？她在这个世上孑然一身，对任何人都是冰冷颜色，唯独对他可以称得上炙热。只是没有想到他却把她利用的最彻底。

　　或许他只是把她当成一枚有用的棋子，从来不曾考虑过她的感受。对于不爱你的人，没将你放在心上的人，是真真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不甘？委屈？愤怒？亦或者心伤？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个道理她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九月死死的捂着胸口，不知道她的心有没有在滴血。疼，真的很疼！疼到她终于不去奢望，也不再去狠他怨他，只求自己往后再也不要再想起他，遇到他。

　　一口鲜血真的就从口中吐了出来，原来心痛到一定程度真的会吐血。

　　最后一次，九月想，就这最后一次吧！这最后一丝的怜悯都被他消耗殆尽了。日后她见了他，就像看见一束阳光，一缕青烟，一株枯草……只剩漠视。

　　九月紧要牙关，微微抬头，目光里生出了些许生气，她淡淡的答到:“星蕴，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吗？”又冷笑道:“像在斗鸡场打赢了架竖起尾巴，花枝招展的鸡！哈哈。”

　　“啪！”一个耳光狠厉的向她的左脸劈来，热辣辣的疼逼的她差点就要落泪。但是她不能哭，九月想，她必须迎难而上，在这个世界上她必须学会自己捍卫自己，所以她不能够显现出丝毫软弱。

　　“比起动口，我更喜欢动手。”星蕴居高临下，轻蔑的看着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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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七卿在不远处看到了这一幕，撑着把油纸伞赶了过来，他瞥了她一眼。转而细细查看星蕴的手心，有些心疼的苛责道:“你同那种人计较什么？疼不疼？”

　　“七卿，她是你的未婚妻，我打了他，你是不是生气了。”

　　“哼！现在不是了。纵使是，你对她如何和我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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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前一刻她还有些心伤，因委屈流露出期期艾艾的模样，那么现在她应该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他们的身影在她的面前愈发模糊，声音也愈□□缈……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放在眼里，遑论心里？

　　星月，所有好的不好的人生，我会替你走完。能报复的我一定报复，如若不能，我就尽力将它变得美好。九月一如既往的在嘴角弯起甜甜的笑，这是她一贯喜欢的动作。在被家人遗弃的时候……在唯一待自己好的老爷爷逝世的时候……也再她爱错了人，要自我捍卫自己，自我舔舐伤口的时候……

　　九月抬头，看着满天落雨，又是孑然一身了，两袖清风一身轻……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