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记》微懒

2、打工生涯

　　两个月后，我终于到达了京城。
　　这段赶路的经历让我想起了小学还是中学课本里两个和尚的故事，那个有钱的和尚想去南海一直没去成，反而是穷和尚本着“走自己的路，让他打的去吧”的原则，愣是靠一双脚走到了目的地。想到这里，我轻轻地捧起我那遍布老茧36码的脚，小心翼翼地挑了一个水泡。
　　多亏现在的季节好，春末夏初，地里的蔬菜都吐着绿，麦子也刚刚好。一路上帮我解决了不少吃饭问题。其实我更应该感谢的是两只鬼把我扔下的地方离京城不算太远，否则我就算把鞋底走穿脚板磨透都不一定走得到。
　　守城门的兵哥收了我几文钱的环境保护及综合治理费之后终于挥挥手把我放行，我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到城墙的阴影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思虑着摆在我眼前最重要的生计问题，也就是吃什么和住在哪里这两大命题。
　　生活的艰辛我在现代就早已体会，不过这个时候生活水平普遍不高，一个无根无底的弱女子想活下去就显得尤为艰难。若非民风淳朴，好心的叔叔婶婶大爷大妈不少，加之我一副人畜无害的长相，在富人家红白喜事的时候说上几句恭维话，做些打杂跑腿之类的活计赚几文赏钱。比如说我包袱里那件崭新的衣裳还有刚才交进城费的钱都是这样赚来的。
　　那天我行在路上，又饥又渴。远远地望见山顶似乎有一座庙，想着出家人成天念佛没准心地善良，于是费了一把子气力爬上去。到得近前才发现这是一所道观，本着天下乌鸦一样黑，佛道大同的观点我还是敲门求助。没想到出来一个小道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说我打扰了他中午的清修。NND，看他哈欠连天的样子，惊扰了他的午睡还差不多。幸亏老道士好说话，安顿了一间还算干净的屋子让我住下，又奉送了一顿午饭。对于老道士的这种善行，我无以为报，只好暗自祈祷佛祖保佑他无灾无病，长命百岁，----也不知道道士归不归佛祖管------，到了晚间我本想只讨点水压压肚子然后拿干粮对付一下的，没想到老道又差小道来叫我，----盛情难却，我只好厚着脸皮又蹭了一顿。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所以虽然我很迫切地想躺回房间里睡上那么一觉养养元气，可是实在不好意思吃完了就撤，于是强打着精神陪老道士清谈。
　　说是清谈，其实比现代的聊天强不了多少。这个时空由于交通不甚发达，又没有报纸网络什么的可以互通有无，很多消息的传递基本就是靠众口相传，只是传到最后一般都跟原来的消息扯不上半点联系了。所以有很多人喜欢清谈这玩意，因为这是理直气壮地传播和收听八卦的最佳机会。
　　也正是由于这次清谈，使我了解到了一个重要性的信息。那就是，山下葛家庄的葛善人的八十老母明天作寿。
　　据老道说这葛家倒也算是耕读世家，不知道哪辈的先祖出了个进士，一家人因此成了京城人士。不过花无千日好，一朝君子一朝臣，再加上几十年前又改朝换代闹腾了一回儿，于是回到乡下躲避战火。名义上是务农，其实不过是把田地租出去收钱粮，好在家里的子弟都读过几本书，因此这欺压佃农克扣下人的事情倒也没有，算得上本地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我一听这话两眼放光，机会来了。这真是我想发财，天上就下钱雨啊。当下又陪着老道士扯了几句，就回转房中思索赚钱大计。

　　虽说这天才是正寿，但是实际上本家的亲戚还有知交前几天就进驻葛家庄，早早把礼物交付，知心话说完，单等着寿日这天走走过场。因此上正寿这日客人虽多，却大多是不相干的。就连门口也摆了流水席，过路的人只要说上几句吉利话，也可以饱吃一顿。
　　换了平时我也就将就着填饱肚子，然后再拿几样食物充作第二天的饭食。不过今天我志不在此，所以对门口的流水席看也不看，就抬脚往庄子里走。
　　可惜虽然我身上的衣裳还算干净，还是被门口的庄丁给拦了下来，说话倒也客气，不过意思很明确。
　　“这位小哥，请问你有请柬吗？”你是我们请的客人吗？
　　“我是来给老夫人祝寿的，烦请大哥通禀一下。”我没请柬，你行个方便行吗？
　　“不是我不帮忙，只是李管家说了，我的工作就是守门，这大门里我是一步也进不得的。”反正没请柬就是不行。
　　眼看着大门近在眼前却进不得，我只好另想法子了。
　　在大厅里休息的客人们正在三五成团地叙旧闲聊，等待着给老寿星拜完寿后享用一顿美酒美食。正在这时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快板声，却是一群童声在唱莲花落。
　　葛员外皱皱眉头，招招手叫来张管家，叫他拿钱赶紧打发了。
　　没想到张管家回来说，其他的乞丐拿着钱就散了，剩一个小乞丐不要钱，说想进来给老夫人贺寿。还说昨天晚上有神人托梦要他今天一定要来。
　　“你也糊涂了！”葛员外一听这话，心想，哼，哪有不要钱的乞丐，分明是觉着满堂宾客都在，料着葛家要讨个彩头，不敢把他怎么着，想多讹一点罢了。“找几个人劝走，----也别太过动粗。”
　　张管家应声出去办事，这边葛员外刚想把母亲请出来接受众人祝贺，却听到围墙外一个小童声嘶力竭地喊：这个婆娘不是人！
　　这一句太过突兀，一下子把众宾客的注意力全吸引到了墙外。
　　葛员外眼角抽了抽，这个张三！典型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是事到如今要是装混打哈哈过去不免让人以为葛家平日里把别人怎么着了，这才在寿日上门寻衅。
　　“来人啊，把墙外那孩子带进来，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满堂宾客不由得同声称赞葛家知书达礼，以德报怨。
　　众日睽睽之下，我被带了进来。
　　葛员外很是富态，身穿团花富贵长衫，十足十的地主模样。只听他和颜悦色地问我。
　　“这位小哥，可是手头钱财匮乏，或是家中下人有无礼之处？”你是想敲诈钱呢还是有人指使你来闹事啊？
　　“不瞒员外，实是昨日梦里南极仙翁赐予我一首诗，让我今日前来拜寿。”
　　葛员外的嘴角也抽了抽，不会是什么这个婆娘不是人开头的那首吧。
　　满堂宾客啧啧称奇，南极仙翁啊，那可是长寿的祖宗。他这一托梦，这家的老夫人岂不是得活到一百岁？还有一部分人则在暗中兴灾乐祸，等着看一会儿我是怎么被气急败坏的葛员外拖出去狠狠地打。
　　眼看着葛员外准备拿“这个人是个疯子”之类的话牺牲我维护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我当下毫不迟疑，大声吟道：
　　“这个婆娘不是人，
　　九天仙女下凡尘！”
　　众宾客“哦！”的一声，原来如此啊。我用余光瞥见葛员外也松了一口气。
　　“儿子个个都是贼！”我又抖了一个包袱，不过这次大家都饶有兴致地等着我来圆这首诗，百十号人却不闻一丝声息。
　　“偷来蟠桃献母亲！”
　　“好！”葛员外喜形于色，也不管我这首诗其实是恭维他的，带头喊了出来。
　　于是众宾客纷纷上来道贺，说葛家一贯积福向善，老夫人又吃斋念佛，这才有今日这繁花似锦的局面。又说一看就知道我年纪虽小，却心地纯良，所以南极仙翁才借我之口为老夫人赐寿，可见老夫人再活个百八十年也不是没可能。还说葛家子弟一向事母至孝，定是孝情感动上天方有今日之福。说得葛员外眉开眼笑，白面馒头的脸都快笑成花卷了。
　　接着后堂又传来消息说老夫人听说南极仙翁都知道她今天过生日，心情爽得不得了，当即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高血压也好了。一定要亲自接见一下我这个小神仙。也不管我有多少天没洗澡，身上有没有味儿，搂着我说了半天话，末了还捧了四个金锞子出来，说送我玩。
　　天啊，金子啊，我两眼放光，差一点就流口水了。结果拿到手里一看，颜色不对，这个色儿怎么看怎么象面黄肌瘦的黄。再掂掂分量，悲哀地发现，这个是现代的铜，而且身材比我想象中小了好几码也不止，也就是一核桃大小，确实，是拿来玩的。
　　早知道啊早知道，穿越前怎么着也得掐一段电线，那里面装的铜丝可比现在这块铜纯多了。
　　不过我很快就振作了起来，铜的就铜的吧，反正现在是当金子使的。
　　好在葛员外没让我失望，在我饱餐一顿洗了一个澡换了身新衣裳之后，又奉上白花花的纹银五十两---银票，八大钱庄通存通兑-----唉，你说这个时空多奇怪，居然有银票，但是却没黄金！
　　另外还送我一些碎银当盘缠，这一系列的安排让我心花怒放，当下免费奉送谀词若干。
　　当然，我在寿宴献诗这件事情被众位宾客广为传唱之后彻底走了样，最后的版本居然是我在金甲神人的护送下现出金身，按下云头，手拿敕书，高宣法旨。以至于众多孝子都被高堂耳提面命，说他们不够孝顺，这才无法引得神人光顾。
　　多亏了那些碎银，让我在步行累了的时候可以偶尔地雇辆车坐坐，这才使得到京城的时间大大缩短，馋的时候也可以买块熟肉打打牙祭。
　　饶是我精打细算，那些碎银也快花光了。
　　盘算来盘算去，那四个金锞子不到紧急时分是不能动用的，平时就连露面也不成，谁知道京城治安到底如何，别让贼人盯上到时候人财两空。那五十两纹银虽不是小数目，不过要想在京城置房置地也不现实，为今之计，还是得找份工作挣点零用钱。
　　正好肚子也饿了，于是沿着一条还算繁华的大街向前行去，一边找寻小饭馆，一边找工作。
　　真是才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刚好看见路边的酒楼贴着一张纸，上面大大地写着两个字：招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