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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紫貂仙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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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逸摇了摇头,神情漠然道:“若是一年前,他或许还有救,但是现在,只有死路一条。”
绿衫女子心头的希望,未及燃起便被扑灭,犹如冷水灌顶,失魂落魄道:“道长,为何一年前有救……现在却不行”
“因为……”云逸顿了顿,若有所思道:“唯一能救他的人,一年前失踪了。”
绿衫女子略一思忖,失声道:“难道……你说的是鬼大夫”
云逸淡淡一笑,道:“除了鬼大夫,江湖中的名医,还有谁敢自诩能够起死回生”
绿衫女子十指相扣,盯着脚尖沉默了半晌,忽然抬起头,脸上泛起一层缭绕的红光,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雀跃,道:“鬼大夫虽然失踪了,但是他的徒弟却没失踪。”
云逸皱眉道:“徒弟鬼大夫向来孑然一身,独来独往,哪有什么徒弟”
绿衫女子眨了眨眼睛,神秘地笑道:“道长,谁告诉你鬼大夫孑然一身了”
云逸微微正色,捋着胡须道:“江湖中,但凡被鬼大夫救治过的人,都这么说。”
绿衫女子“哦”了一声,若有所悟地笑道:“原来道长只是道听途说,并非亲耳听到鬼大夫讲。”
云逸眉毛一竖,厉声道:“荒唐,鬼大夫乃是哑巴,怎么可能讲话!”
绿衫女子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撇嘴道:“或许,他只是不想搭理任何人。”
云逸神色一凝,沉声道:“你的意思是,鬼大夫在装哑”
绿衫女子努起嘴巴道:“我可没有说过,你不要随便栽赃。”
“笑话!”云逸不屑一顾道:“区区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值得贫道栽赃的!”
绿衫女子挑眉道:“是吗?如果我告诉你,鬼大夫非但不是哑巴,而且还有妻女呢”
云逸面色一震,眼底滑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光芒,耸容道:“你究竟是谁?凭什么要我相信你?”
绿衫女子意味深长地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必须相信我。”
云逸顿了顿,波澜不惊道:“贫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绿衫女子幽幽地叹了口气,徐徐地吐出四个字,道:“紫貂仙奴。”
云逸心头咯噔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说不出的可怕,瞪着绿衫女子,阴声道:“你还知道什么?”
锋利而阴鸷的目光,仿佛森寒灼目的利刃,随时都要在绿衫女子身上,剜出千疮百孔来。
绿衫女子不为所动,笑靥如花道:“那就要看,道长想知道什么了。”
云逸慢慢地眯起眼睛,满面肃杀道:“鬼大夫在哪儿?”
绿衫女子睁大眼睛,吐着舌头道:“道长,你自己不都说了,鬼大夫一年前失踪了。”
云逸寒声道:“那你是如何知道紫貂仙奴的?”
绿衫女子得意洋洋道:“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云逸面色一紧,不由自主地脱口道:“鬼大夫?”
绿衫女子脸色一黯,撅起嘴巴,不满道:“为什么一定要是鬼大夫?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知道紫貂仙奴!”
云逸大惊失色道:“什么?你的意思是——”
绿衫女子道:“紫貂仙奴本就是塞外奇毒,并非鬼大夫所创,为什么别人不能知道?”
云逸不由地舒了口气,绷紧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客气地点头道:“别人自然可以知道,只是这奇毒绝迹江湖多年,即便在塞外,也极少听闻,姑娘又是听谁所说?”
绿衫女子沉默片刻,迟疑不决道:“我答应过那人,不能告诉别人他的名字,除非……”
云逸等了半晌,也没听到答案,神色不耐地追问道:“除非什么?”
绿衫女子憋红了脸,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除非谁肯叫我一声姑奶奶!”
云逸何曾受过如此嘲弄,先是一怔,继而火冒三丈,怒不可遏道:“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胆敢占贫道便宜!”
绿衫女子错愕道:“有吗?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况且,你也没有问我叫姑奶奶,怎么能算占你便宜?”
云逸面露讥诮,声色俱厉道:“贫道看你是信口雌黄,无中生有!”
绿衫女子莞尔一笑,满脸无辜道:“我虽然答应了他,不告诉别人他的名字,但是如果谁肯叫我一声姑奶奶,就是我的侄孙,自然算不得别人,也就不算……”
“住口!”云逸一声长啸,长剑嗡的一声脱手,化做一道白虹,直取绿衫女子面门,目眦俱裂地喝斥道:“看贫道割下你这妖女之舌!”
绿衫女子怎么也料想不到,堂堂武当掌门师弟,名震江湖的武当二当家,竟会真的突施杀手,猝不及防地瞪着排山倒海的剑势,脑海里瞬间空白,全然忘记了躲避。
弹指间,白虹未至,剑气已临,绿衫女子突觉面颊一阵刺痛,垂额的发丝和清秀的眉睫当即则断,扑面而来的剑气,逼得双眼酸涩,情不自禁地想要闭眼。
电光火石间,绿衫女子混沌无际的脑海里,蓦地闪起一个念头:苗情离,快点醒醒!你绝不能闭眼!一旦闭眼,就是万劫不复,前功尽弃!
空洞茫然的眸子里,骤然迸射出雪亮的光芒,苗情离紧瞪着劈面而来的白虹,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的笑意。
剑气如霜,白虹贯日,间不容发之际,婀娜的腰肢间,忽然响起一阵毛骨悚然的咯咯声。
苗情离的整个人,仿佛拦腰截断一般,整个上肢突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弯折。
云逸瞪着那张忽然从双膝间绽放出的笑脸,情不自禁地倒抽了口冷气,失声道:“残香功!”
云逸心神一震,出手却未有丝毫凝滞,虚指捏了个剑诀挥出,长剑仿佛生了眼睛一般,在空中乖乖地掉了个头,朝着苗情离双膝间的脸庞,风驰电掣地袭去。
然而,待到长剑抵至,苗情离的整个身子已柔若无骨,夹在双膝间的笑脸,神出鬼没地滑到了腰窝,盯着惊疑不定的云逸,嗤嗤地笑道:“道长,想要我的舌头可要有点本事才成!”
云逸的面色瞬间铁青,牙关紧绷,双手抱圆,大开大合,犹如山河入怀,刹那间,长剑一震,气贯长虹,分化出数支如霜的剑影来。
苗情离的笑容,瞬间凝结在脸上,变得比哭还难看,瞠目结舌道:“霜影神剑!”
话音未落,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白虹蓦地出现在苗情离眼前,来势威凌,寒气砭肌。
苗情离的面色,瞬间变得比衣衫还绿,仓皇失措地逃向另一侧的腰窝。
然而,在另一侧腰窝迎接她的,却是另一道气势磅礴,杀气铮铮的白虹,迫不得己,只好再次掉头。
但是,无论苗情离躲向何处,总有一道阴魂不散的白虹,如影随形地挡在眼前,劈面便刺。
苗情离的体力越来越不支,面色越来越难看,喘息声也越来越剧烈,残香功对内力的消耗极大,稍有不慎便是筋骨寸断,经脉错乱,尽管处境狼狈,险象环生,却不敢有丝毫心猿意马。
云逸轻瞥了眼左右支绌的苗情离,嘎声笑道:“姑娘,你的舌头,贫道并非非要不可,只要你肯说出那人的名字。”
苗情离啐了口痰,满眼讥讽地笑道:“道长,老和尚的我还能信,你的话?啧啧,摸摸老天爷的屁股……”
云逸迟迟未等到下文,不耐道:“什么意思?”
堪堪避过一道擦面而过的白虹,苗情离再也憋不住,噗嗤一声笑道:“冰凉!”
云逸的脸登时胀成了猪肝,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狞笑道:“臭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我怎么拔掉你的舌根!”
苗情离慌忙不迭地摇头道:“使不得,道长,真的使不得!”
云逸道:“怎么,害怕了?”
苗情离窃笑道:“道长,你要拔掉我舌根,就永远也听不到那人的名字了。”
云逸目光闪动,皮笑肉不笑道:“放心,就算你不会说话,我也能知道他的名字。”
话音未落,云逸双臂一振,袖间罡风大作,四面八方的剑影登时汇作首尾相应,连绵不绝的一线,疾如流星地袭向苗情离。
苗情离暗叫不好,她做梦也没想到,历来只有武当掌门才能修炼的霜影神剑,云逸竟然也会,而且还练到了可怕的神龙献首。
苗情离心头虽在叫苦不迭,面上却强作镇定,狠了狠心,撅起嘴唇怪嘬一声,展颜笑道道:“道长,小心身后!”
云逸发自本能地掉头,然而身后空空荡荡,并无任何险象。
疾如流星的剑影,因为云逸的分心,有了极其细微的,常人难以察觉的滞缓。
但是,苗情离那双自幼便在蛇虫毒物间熏染的眼睛,却是何等敏锐,毫厘之际的凝滞,自然逃不过去。
苗情离的眼睛快,身法更快,鼻尖刚刚有惊无险地躲开剑影,整个人已化作一条绿色的匹练,逆着剑影的方向,翩若惊鸿地掠出。
说时迟那时快,绿光一闪,苗情离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云逸眼前,并指如剑,直插双眼。
若非顾忌绿衫女子的驭蛇术,云逸就不会被她口中的怪嘬迷惑,也就理所当然的不会上当回头,注意力分散。
发觉上当的瞬间,恼羞的怒火还未来及升起,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警觉扑灭,云逸全身上下情不自禁地绷直,犹如一柄呼之欲出的利剑。
一丝隐隐的寒意,随着心头的警觉,蓦地出现在后脑勺上,斜眼一瞟,只见一道凌厉的绿影正破空而来。
云逸从鼻孔里哼了声,冷笑道:“雕虫小技,也敢献……”
话未说完,眼前忽然一黑,飘来一团浓烈的黑烟,扭回一半的面颊不由得发白,情急之下,屏息口鼻,一股真气上提,整个身体就像一张轻盈灵动的白纸,倏地凌空后掠。
原来,苗情离的并指只是虚招,真正的进招乃是藏在袖间的黑烟。
苗情离忍俊不禁地笑道:“道长,你不是要拔掉我舌根吗?干嘛要跑呢?”
云逸恨得牙齿咯咯作响,眼中精光四射,杀气四溢,正欲捏诀驱剑,忽觉真气不济,一个趔趄,摇摇欲坠。
然而,既为掌门师弟,尊居武当要位,无论武功修为,还是临敌经验,自然也是出类拔萃,无可挑剔。
下坠的瞬间,流淌在四肢百骸间的真气,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软绵绵的四肢,就像躺在一团厚厚的棉絮上。
试着想要提口真气,不仅浑身气力全消使不上劲,而且腹间空空荡荡无从着力。
苗情离眼中的笑意愈浓,神采飞扬道:“道长,我早说过,你本该取我性命……”
话未说完,神奇的事情忽然发生,本该下坠落入蛇口的云逸,竟然定了定身子,在空中稳住了身形,眯着眼睛冷笑道:“贫道本来只想要你舌头的,但是现在……”
原本一字排列,劲力涣散的剑影“铮”的一声清啸,犹如虎啸龙吟,响彻深谷。
刹那间,白虹当空,剑光大盛,每道剑影又分化出数道剑影,分化出的每道剑影,再次分化出数道……
弹指间,已是漫天剑影,结成密不透风的光幕。
而光幕的中心,则是张口结舌,花容顿失的苗情离。远远望去,就像一个箭靶的靶心。
环伺不绝的剑影,骤雨飞蝗般地扑向苗情离,避无可避,退无可退,没有丝毫转寰的余地。
眼见无数剑影就要正中靶心,云逸原本冷酷的目光中开始流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神圣不侵的笑意。
然而,这丝笑意刚刚流出,还未闪烁,便已连同后面的话语一起凝结。
云逸眼中的惊讶,比起花容顿失的苗情离,有过之而无不及,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难以置信的事情。
漫天疾风骤雨般的剑影,在刺入苗情离身体的前一瞬,蓦地凝滞不前,仿佛受到某种神秘至极力量的感召,俯首帖耳,原地待命。
这样荒诞离奇的事情,云逸纵横江湖几十载,不但闻所未闻,简直是连想都不敢想。
放在从前,若是有人敢当面对他讲起这些,他一定会觉得那人是在存心消遣,决计会狠狠地赏那人几个耳光,好叫那人明白究竟是在对谁说话。
所以,他现在很想甩自己几个耳刮子,好让自己确信,眼前所目睹的怪象,只不过是场幻觉。
幻觉过后,他依然是游刃有余,主宰浮沉的常胜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