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寒》万非鱼

7、第 7 章

　　一别七年，再回到晶玉轩，却依旧是当年模样。看来父亲把这里保存得很好。

　　父亲头上早已满是银丝，颤巍巍地抚摸她的脸，“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宁寒绡压下心头万绪，道：“父亲，女儿心疾乃天生，如何又有药物相治？”

　　宁父神情似有难言之隐，几次张口，终是艰涩道：“孩子，你这心疾说到底是气血太虚所致，江湖风雪门的功夫最是调养气血。若以风雪门的内功倾注，心疾自是不治自愈……我们这几年才打听到，陆西风便是风雪门中人……你……去一趟漠北吧……父亲已经为你安排好了……”

　　天道循环，当初宁家将他逼得远走天涯，现在却要求着他给宁家的人治病……真真是孽债啊。

　　宁寒绡想都不想便摇头，定定地看向老父，平静道：“你们不会忘了当年宁家是怎么对他了吧？”

　　陆西风现在是掌管边塞的大将，不知多少敌军想下手暗杀他。武功便是他的附身符。即便是他不计前嫌救她，她也不愿让他陷入险境。

　　宁寒绡坚决道：“我不会去的，生死有命，父亲，二十三年不长不短，孩儿足矣。剩下的日子，还是放孩儿回凝翠山……”

　　“为父知道你在想什么——”宁父打断宁寒绡的话，浑浊的双眼渐渐溢出泪花，花白的鬓发颤抖，哽咽道，“即便他不拿内功救你，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漠北密报，郭千帆中狼族毒箭，命不久矣……”

　　轰——

　　宁寒绡脑子里像是空白了，天地间只剩下茫茫风雪，那人白衣纸扇，渐渐隐去。密闭空间里开始蔓延鲜艳血色，腥咸味道散开，冰冷的空气似有实质，一下下重击着混沌的清明。

　　眼前一黑，一口血喷出，染红衣襟。

　　宁父慌忙握住宁寒绡的手，悲恸道：“绡儿，你便听爹一次吧……爹年纪大了……爹不想，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宁寒绡抽出手，用衣袖揩尽唇边的血迹，垂下眼轻声道：“好。”

　　十年江湖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此去经年，不知岁月将他换成何等模样，再见时又是何等心情。

　　北方的冬天果然是来得比江南的早。不过才十月初，走的时候，江南的女子还是轻纱罗裙，漠北这边的牧民已经戴上毡帽了。这里的太阳快要落下平原，昏黄中远方传来几声马鸣。驻扎在城外的军营大门打开，一队哨兵骑马呼啸而出，领头的队长手拿军旗身子伏低，长臂一指，就有三五个士兵往那个方向巡查。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

　　从没有离开江南的宁寒绡被这辽阔天地征服，苍茫的草原上有牧民赶着羊群的身影，偶尔有一两声清脆的皮鞭声响划破浓雾，似将人的耳膜撕开一道口子。烈烈寒风裹着粗砾的沙子，冷到发干的空气无形地压迫心脏。

　　宁寒绡站在苍苍原野，第一次不顾礼仪地大张双臂，头高高仰起，用力呼吸着寒冷的空气，似要将这七年来的压抑混沌全部吐出。

　　护卫下马，给她披上披风，沉声道：“姑娘可别着了风寒。”

　　宁寒绡不说话，紧了紧披风，徒步向着不远处篝火燃燃的军营行去。

　　离大营不过百来步的距离，几个巡视的哨兵发现了他们，大声喝道：“什么人？擅闯军营者，杀无赦。”

　　护卫欲上前辩解，宁寒绡抬手拦住，来到哨兵马下，拔下头上的雕花木簪，仰头道：“我是郭将军的故人，将这支簪子递给他，他就会明白的。”

　　哨兵接过簪子，狐疑地看了看他们道：“你们在这等着，我等回去禀报将军。”

　　说完拨转马头向着大营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