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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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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翠山上夜长昼短,七年来,宁寒绡在这里看着山上的桃花开了又谢,来年又开。
庵里的静虚师太说,世间风月,转眼即逝。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她说,若离于爱者,无忧无怖近于死。
静虚师太叹息,只用一双洞悉红尘的眸子看着她,道:“痴儿,终是伤及自身。罢了,也算是有几分慧根的,只是执念过深,剃度就免了罢。”
青灯古佛,念珠梵唱,优昙花开。纵使将古华经背上无数遍,他的样子还是半分都没模糊,连他扇子上的花纹都清清楚楚。
风月一事,便是遍体鳞伤,也是甘愿。各中滋味,哪向得佛祖阐明。
宁寒绡决意出家的那日,父兄苦苦挽留,平日交好的姊妹也来相劝,说是为了这样的一个男人不值得。她默然无语,只是把他们端来的饭菜一次次推开。
她活了这些年,从没有做过违抗家族决定的事情,可这一次,她不愿意,听从父兄的安排,嫁给一个面都没有见过的镇南王世子。
权势滔天又如何,才华横溢又如何。
他不是陆西风,谁都不会是陆西风。
第三天,终是父亲眼泛红丝满脸憔悴地敲开她的房门,默默点头同意。
她那时已是无力到虚脱,硬是撑着下床跪谢。
兄长宁鸿展红着眼眶将她扶起,自己跪在她的床前,将真相一一向她道尽。
原来早在几个月前,镇南王府就派人来向宁府提亲,却提了一个奇怪的要求,要求宁府先招陆西风为婿。
宁府不解,镇南王以尊贵之身亲临宁府,将满盘计划托出。
原来那时镇南王府刚获罪,被皇上削去子孙三代袭爵的荣华。好在朝廷这几年似是有意北伐,镇南王府想着可以通过安插族中子弟进入朝堂挣一挣军功。谁知集英会上胜出的一个江湖人实在太过优秀,耀眼的连远在京城的世家贵族都对他的名字如雷贯耳,圣上有几次在朝堂上问起这个来自江湖的少年。
谁都看得出来,一旦北方硝烟蔓延,这个年轻人必然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
镇南王府自然不愿一个来自江湖的野小子来分一杯羹。让宁府将二小姐许给他,不过是一个套。
这年轻人心机深沉,要引他入套,实在不易。他说花灯节上与一女子一见倾心,此生非卿不娶。宁府自然只当他说的是推辞,极力邀请他参加那天的宴会。
谁知就在当晚,他竟然没有再次推辞,而是欣然接受了结亲。宁府也正好光明正大地将他留在府中。
之后镇南王府步步为营,多次想下手陷害陆西风,只是这个年轻人实在太过谨慎,竟一次也没有得手。
随着上京的日子越来越近,镇南王实在坐不住了,强力要求必须在近期除去陆西风,宁府这才不得已动手,自导自演出这一场闹剧。
宁寒绡只记得当时她惊讶得浑身发抖,脑子里一片混沌,牙关打颤,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荷包……怎么回事……”
宁鸿展跪在地上,头垂在胸前不敢看她,艰难道:“香雪她去送荷包的那天撞见了我,我,当时喝醉了……”
一切真相被剖开,血淋淋的事实直击她已不堪重负的心。原来,原来是这样……
难怪那天在公堂上,他看向她眼神如此的震惊,如此的,疼痛。
他定是以为,宁寒绡与宁府一起,在他身上施了一个美人计,将他诓得身败名裂,他还似个傻子一般甘之如饴。
宁寒绡早已无力去控诉什么,仰起头无声地流泪。可是再多的泪都无法挽回了,他走得那般决绝,像是一阵卷去所有颜色的冬风,再也不会有冬尽春来的一天。
是他酿就春色,又断送流年。
父亲艰涩道:“绡儿,是爹对不起你,是宁府对不起你……你要是不想嫁去镇南王府,就不嫁吧……天大的事,爹给你撑着……只要你在家陪着爹……”
她抬手打断父亲的话,轻轻摇头。
她已无法再在晶玉轩住下去了,这里曾经出现过那样的一个人,自那人走后,夕雾枯萎,静水停流,院子里的一树夹竹桃再也不会开出艳丽的桃花。
她要如何对着这样的景想着那远走天涯的人?
不过是徒添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