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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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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宁寒绡常常想,如果时光就停在十六岁那年,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事情,她宁愿就在那时死于一场无药可医的隐疾,至少那时,她没有亲眼看着他前程尽毁,远走天涯。
宁寒绡快要记不起事情的源头了。只记得陆西风走的时节,江南的秋好像来得早了些。在她说了那声“是”后,他投向她的眼神苍凉,像一阵秋风吹进阴暗的公堂,冻的她身子一直在抖。
杀人重罪,他一个江湖少年又怎可与朝廷律法对抗?可是香雪死前手中抓着的荷包,是她费时三天亲手给他做的。
当知县脸色凝重问她,荷包是否出自她手,送与陆西风时,她又怎能否认?
一声“是”,宁寒绡清楚地看到他脸上震惊的表情,一直玉树般端凝的身姿晃了晃。他张了张嘴,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
杀人罪名成立,陆西风在大牢里关了三天。
最终他还是被放出来了。
是宁府保住了他,代价是,退婚。而且,隐退江湖,永不得踏入仕途。
白沙城里流言蜚语漫天,讨论着这位炙手可热的少年公子何苦自取灭忙,放着好好的宁家二小姐不要,反跑去强/暴二小姐身边的丫鬟香雪。谁知强/暴不成,反倒失手杀了人。本来前途不可限量,这结局真是令人扼腕。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朱楼塌。
陆西风走的那天,她瞒着府里偷偷跑去送他。
雨天是离别的韵律。城外的凝翠山有些湿冷。
烟雨蒙蒙中,宁寒绡坐在马车里,看着那人还是一身单薄的白衣,手上依旧一把乱琼扇。只是已不复原来的意气风发,只剩寂寥落拓之意。
她心头一堵,胸口不可抑止地疼了起来。
就在半个月前,她还在仔细地挑着绸缎料子,打算给他做一身丝绸的长裳。
虽说陆西风穿着布衣也是清俊雅致气度不凡,可是他那样的出众,握着乱琼扇笑意清浅的样子,似来自蓬莱。宁寒绡就是不愿他在那些自诩清贵的世家公子显得低人一等。那时她还在想着到底是用竹叶花纹还是梅花花纹来滚边,以便与他扇子上的扇骨花纹相得映彰。
现在想来,恍若隔世。一霎间黄粱梦醒,线尽,针断。
江南的雨一向缠绵,此时却有些愈下愈大的意思。
她推开想要上来服侍的丫鬟,捂着发疼的心口,说道:“去给陆公子送把伞。”想了想又说道:“不要让他认出你是宁府的人。”
丫鬟下了马车,走到五十步外将伞交给他。
宁寒绡小心地掀起车帘,雨帘中陆西风的神情深沉不定,脸上再没有往日的从容笑意。
宁寒绡那时只觉得心口愈发地难受,喉咙似有腥甜的味道。她在心里不停地呼喊他,不要走。
不要走——
无法亲口说出,却难过得无法压制的想着。
陆西风拿过纸伞,似有感应地转身,对着马车方向,眼睫在雨幕中微微颤动。
他对着马车这边动了动唇,用口型说了一句话,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行动间衣襟如铁,带着不可回转的决绝。
雨势愈大,他没有没有打开纸伞,由秋雨浸透单衣。白衣贴在身上,背影修长,比她初见他时消瘦了许多。
身影很快消失于雨中,是她用尽眼力也望不见的远方
本已决意相忘,却输给他的回眸一望。一转身,即是天涯
宁寒绡拿着帕子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哽咽的声音,由着脸上泪如雨下。
他说的是,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