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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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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真真是好年华啊。
晶玉轩外静水湾,开始流淌着一个个精美的瓷瓶。那一个个精致的小瓷瓶里,躺着陆西风的信笺。
有时他写“倘是东君问鱼雁,心情说在雨声中”。
有时他写“万一禅关砉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
有时他写“纵我不来,子宁不嗣音”
……
这些诗句看得宁寒绡又好气又好笑,心想他也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端庄君子嘛。
陆西风的字迹很好看,银钩铁画,气势磅礴,跟他谦谦君子的形象一点也不像。
可无论是他的哪一面,她都觉得好欢喜。他像一抹风,是十六年深闺院中最自由最清凉的风。他从江湖的险恶中走来,却不染纤尘,带给她最心动最向往的触动。
父亲也默许他进入晶玉轩,隔着珠帘与她聊天。偶尔他会在她轻拂琴弦时以萧相和,站立的姿势似玉山巍巍,青竹修修。
宁寒绡最记得十六岁生辰那天,来贺喜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可是直到傍晚都不见他的踪影。
那晚夜凉如水,送走家族的人后,她静静倚着阑干,对着台下一丛夕雾。夕雾被夜里的露水打湿,宁寒绡还是不愿睡下,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执拗地觉得他会来。
丫鬟香雪埋怨着说道:“这么晚了,陆公子定是忘了,不会来的,小姐还是进屋吧。”
宁寒绡不说话,只是呆看着夕雾。
香雪急道:“小姐你今晚就算是冻出病来我看这陆公子也不会心疼……”
“香雪姑娘此言差矣,你家小姐若是冻坏了,陆某定是要心疼死的。”
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语气揶揄,语调飞扬,带着调笑的成分。
宁寒绡惊喜地急忙转身,却不小心踩到长长的裙裾,一个重心不稳就要往地上倒。
可怜她一个教养良好,高雅矜贵的名门淑女,却总是在他面前扯下矜持的面具。
宁寒绡叹息,此人果然是她命定的克星。
就在她闭眼承受即将到来的疼痛时,既意外又不意外地倒在一个坚实的怀抱。
头顶传来沉沉的嗓音,带点懒散。他说:“见到我就如此欣喜吗,也不知道到屋里等着,夜里风凉。”
香雪吃吃笑着退下,一挥手将院子里的其余人赶了出去。
院子只剩下他们二人,夜白月下,花静风凉,宁寒绡却觉得脸上有点热。
他扶着她的腰,手掌温厚有力,没有要放手的意思。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妥帖地安抚肌肤,他身上有种清冷的幽幽香气,却夹着一股路途风尘的味道。
这时她应该谨守女训,轻轻推开他,并福身谢礼。可是她不想推开眼前的这个人,不想再轻轻地,温柔地,恰到好处地对他笑意浅浅。
陆西风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是气了。
他轻笑道:“在下来晚,寒绡可是恼了陆某?若是如此,陆某深表歉意。”
宁寒绡垂下头不敢看他,轻声道:“寒绡生辰并非什么大事,不会因此就恼了公子。”
陆西风轻笑出声,带着点无奈道:“果然是恼了。喏——”
他摊开手掌,手上是一只不太显眼的木簪子。木料上等,可惜雕工却略显笨拙。
她惊讶道:“这不是南山寺里才有的沉铁木吗?”
南山寺地处郊野,从白沙城内到寺庙,骑马至少也要半天,更遑论来回了。而且这沉铁木也不是说拿就拿的。沉铁木有温养滋体的木性,寺里的悟倥方丈因怕引人争夺,在林外设了许多阵仗,即便是武功高手,也得吃一番苦头才能进去。
宁寒绡拿着这只木簪子,眼睛有些湿润,一时间喉咙发梗,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把头往他怀里埋了埋。
陆西风有点好笑地揉揉她的发,含笑道:“这点东西就感动到投怀送抱了?看来陆某以后也不用太费心机来哄娘子了。”
宁寒绡脸热得快要烧起来,恼羞地举起拳头往他身上捶。
陆西风却抓住她的手,轻轻地移到他心口的位置,嗓音在她耳边沉沉响起:“大婚之夜,我帮你亲手戴上,可好?”
她埋头在他的怀抱,掌下是他有力稳重的心跳,过了好久才她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好。”
十年江海一身轻,归对梨涡却有情。
陆西风在当年,想来也该是如她一样的,一样的情动。
只是那时,他们都没有知晓何为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