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寒》万非鱼

2、第 2 章

　　这一日的集英会，宁府几乎齐聚了江南的文人雅士，名妓歌女。这一场名动朝廷的盛会，无人不想来观赏。宴会中歌舞不绝，戏台上的婀娜的戏子半遮脸袅袅转身，咿咿呀呀唱着缠绵的曲调。

　　只是台上的戏曲唱得再动人也无人耐心观赏，只因鲜少露面的宁府大小姐今晚要亲自弹奏一曲。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琴声袅袅，嗓音娇软，宁寒绡隔着屏风一曲弹完，在父亲的示意下，缓缓绕过金丝屏风，向众人福身。

　　堂下有丝丝吸气声以及毫不掩饰的惊叹声。

　　“宁小姐果然惊为天人啊……”

　　“不知谁能娶到这样的绝色……”

　　宁寒绡充耳未闻，抬头间，却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竟是他。

　　陆西风身着白衣，轻握纸扇，浅浅而笑望着她。眼眸里是赞叹，是回忆，是华灯初上，是烟雨江南。

　　宁寒绡想，他真是，比这江南的公子还要温润风雅。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想，这样俗套的诗句，只是没有用对人而已。

　　她怔怔的看着他，似乎闹腾腾的大堂只剩下那一人，却忘了这时她该转身回到屏风里。

　　丫鬟香雪推了推她，宁寒绡蓦然惊醒，脚步虚浮由着丫鬟们扶着回到屏风里坐下。

　　宁寒绡神情恍惚间，听见父亲说将她许给本次集英会第一少年公子，表明朝廷愿诚心结交江湖异士，不论世家门阀。

　　大堂里人声鼎沸，赞美着上位者的圣明，朝廷的惠泽。

　　宁寒绡抓住袖子的纤手泌出了汗。

　　不敢置信，她会有这么幸运。就在前几天，她还在努力让自己接受着命运给她带来的措手不及，拼命让自己忘记那一抹出现在生命里鲜亮的白色。

　　可现在，上天说，她将要嫁给他。

　　她要嫁给他。

　　宁寒绡心头似是摇落了冬尽时的一树红梅，纷纷扬扬，冰消雪融，天地间只剩下一抹白衣，从遥远雪山上一路飘荡到她的身边，带着清冽的寒风和雪莲的清香。

　　父亲说，宁家，是如皇族般尊贵的世家。宁家的每个人，都代表着宁家的脸面。她是矜贵的世家小姐，自小一举一动经嬷嬷管教，都是最规范的名媛姿态。拘束的深闺生活，苛严的礼仪教条，已经深深种植在他们这种家族的骨血里。

　　可是他，来自最为恣意的江湖，那里的纷扰，潇洒，快意恩仇，她只在诗文和戏本中看见过。那里的一花一木都是不羁而灵动的，带着生长在深深庭院里的名贵花草所没有的天然。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不适合他？或许陆西风这样的江湖侠客心仪是恣意洒脱的飒然女子，或许他会觉得这样的名门贵女不该是他的良配。

　　宁寒绡忍不住看向屏风外。陆西风也正好偏头看过来。面容温和，唇边一点笑意，纸扇只是捏在手里，并不打开，端的一副君子如玉。大堂的宾客都来敬酒，祝他少年有为，抱得美人归。陆西风含笑回敬，眼眸却落在金丝屏风。

　　明明知道从外面看不进来，宁寒绡还是觉得他在看着她。那样的眼神，没有抗拒，没有不满，微漾着愉悦，像是碧波的丝丝涟漪，无端地扰乱她的一池春水。

　　那么……他并不是被迫的……他，应该也是，愿意的吧……

　　宁寒绡脑海浮现出凤冠霞帔，喜烛软帐，烛火摇曳的画面，还有一身红衣笑意温醇的他。

　　这一生，在没有比这更美好更值得让她期待的画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