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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樱(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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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张府。
张瑞聃带着樱站在张府大门外,这是父亲死后他第一次回张家。现在的家主是他的兄长张缄,听说张瑞聃回来,他匆忙去见他。
天色渐晚。若干人等跟随张缄,前去迎见张瑞聃。只见他带着个少年,面无表情的站在大门口。
张瑞聃可是个滑头,一面憎恨着张家,一面有事了又找张家帮忙。
“谁的孩子?”张缄见面就问,他能感受得到樱身上的邪气。只是不说破。
张瑞聃一见门开就径自领着樱进门:“陈药师的童子,你不晓得?”
陈药师。
张缄当然晓得。十年前就是他说通陈药师,给那京城作乱的狐妖下了毒。
“领来干什么?!”张缄追上去。
“陈药师现在没法照顾他了。你欠他的人情,不打算还他?”张瑞聃针锋相对,他对十年前的事耿耿于怀。
这时璟正从前堂的回廊穿过,与张瑞聃打了个照面。他吃了一惊:“公子?!”他刚好拦住了张瑞聃的路。
樱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只是讨厌这种任人摆布的感觉。张瑞聃和张缄一见面就吵起来,根本无法沟通。
“我若不愿收留这个孩子呢?!”说白了张缄就是怕麻烦,十年前的事,他怕张瑞聃再追究。张瑞聃没理会他,他望向璟:“我把樱留在这里,你照顾好他。”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点点头,他牵过樱,张瑞聃简单交代了两句,完全没把张缄当回事。
天空中突然升起一炮烟花。
灯会开始了。张瑞聃想起来。阎亓杉还在等自己。
“陈药师现在呢?”张缄话头一转,询问起陈药师。
张瑞聃自然不会说真话,他担心张缄会杀人灭口。晓得十年前之事的人,除了张缄,就只有陈药师。虽然陈药师嘴上说没收张家好处,但张瑞聃心里明白。念在他后十年待张瑞聃也不薄,张瑞聃就保他最后一程。
他没有张缄的问题,扭身要走。张缄便拦住:“说话。”
“不晓得。”
“他现在人在何处?”
“不知道。”
“你不要逼我。”
“你也别逼我。”
张缄恨恨地瞪着张瑞聃,这个小弟从不听自己的话。若十年前他没和自己抢这个家主之位,也就不用闹得现在人事不安。自己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张瑞聃抽身离开了。
灯会已经开始许久。张瑞聃答应孟星野的茶也没买。再不去就赶不上赏花,阎亓杉肯定也在等自己。
东市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他和阎亓杉约好在长乐坊见面。但是现灯会已过半,张瑞聃没见到阎亓杉。孟星野想要的花茶也卖完了。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烟花还不停地升上夜空,逞强似的燃烧自己,想要被人们看到。
一道影子在烟花爆炸闪烁的光辉下被拉得极长,张瑞聃转过身望着那人。
是阎亓杉,他身上披着件灰蓝色的麻布披风。烟火映照在侧颊,他脸上有一片红云。
似乎是喝醉了?张瑞聃远远地站着,望着他。
“张兄。”阎亓杉微微笑了笑,似乎有些无奈的神情,显得十分疲惫,“不是说好邀我一起来的吗?”他责问道,眼里闪着晶亮的光辉。
他哭了。
张瑞聃被弄得不知所措。
“啊……啊呀……那个……”他甚至开始语无伦次。这阎亓杉怎么像个小孩似的,这么点小事还争风吃醋。
阎亓杉慢慢转过身,自顾自地沿着路走。张瑞聃追上去,陪他一起。
“实在是对不住,阎兄。家里出了点事。耽搁了。”张瑞聃给阎亓杉赔不是。阎亓杉没有说话,他只低着头慢慢走,也不理会张瑞聃。
夜风微凉,阎亓杉本喝了酒,身子刚暖和一点,又被凉风一激,打了个喷嚏。张瑞聃赶紧把自己的披风取下来,搭在阎亓杉身上。
“阎兄,真是对不住了。你晓得的,我家事多。真不是故意的。”张瑞聃还在不停的赔礼道歉。阎亓杉也依旧低着头,闷闷不乐的走着。
二人顺着小路走,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九方。”
阎亓杉突然开口了。他叫张瑞聃的字号。
“嗯?”
“灯会结束了。”阎亓杉淡淡地说道,“我想喝太平茶。”
张瑞聃愣了一下,灯会都结束了,他怎么去给阎亓杉弄太平茶。他四处望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了哪里。周围都是田垄,郊野漆黑一片,只有一轮冷月挂在空中,和阎亓杉暗淡的目光相比。张瑞聃很不好意思,他让他失望了。
“那个……阎兄……”张瑞聃还未说完。脚下的土地突然隆起,一个半人高的土地公钻了出来,是终南山的毛鬼神,张瑞聃带走樱时拜托他照顾陈药师。而如今毛鬼自己找到他,一副焦急的模样:“张先生!您师傅不行了!”
张瑞聃大吃一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在这个时候。阎亓杉知道张瑞聃的脾气。
“阎兄,实在对不住。我师傅对我有再生之恩。先失陪了。”张瑞聃说罢就走,他打了一个口哨,一只巨大的枭鸟便腾空出现。张瑞聃纵身一跃,跳上大枭的背,头也不会地离开了。
这下可只剩阎亓杉一个人,他虽然知道张瑞聃有点死脑筋,但心里也不是滋味。
枭鸟一路载着张瑞聃飞往山上。树林里的小鬼们都在四处张望,看到张瑞聃的身影便迅速传报上去。
“张大人来了!”
“张大人来了!”
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为时已晚。
待张瑞聃冲进茅屋,陈药师已驾鹤西去。
已是春末,院里的那棵樱树还没开花。
张瑞聃暂时从众人眼里消失了。他替师傅招魂引魄,衣尸入殓,吊丧奔哭。没空下山回去。他一个默默地做所有事,甚至樱还不知道陈药师已死的事情。
直到那天张瑞聃守灵回来,看到满院飘舞的樱花。樱站在院子里,他刚刚知晓师傅去世的消息。
张瑞聃不知道怎么解释。樱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他知道樱讨厌自己。
“先生是德高望重的司阴师。”樱开口说道,“敢问先生怎么看待生死。”
“生死有命。”张瑞聃回答,“无人能左右。”
“乍临人世,万物欢喜。开悟的是肉身,懵懂的是内心。离开人世,万物凋零,开悟的是内心,腐朽的是肉身。”
樱从头到尾没有看张瑞聃一眼,他只低着头:“谢先生赐教。”他走向师傅坟头,三拜九叩。
“回去吧。”
“不了。”樱回绝,“我生来低贱,不值得什么人留恋,叶落归根,我终究属于这里。”
张瑞聃点点头,他不强求。
樱拿出一只精巧的小布包,里面装着东西。递给张瑞聃,他知道张瑞聃要下山去了。“自此与先生别,便人是人,妖是妖,老死不相往来。”张瑞聃点点头,尊重他的选择。
“把这个带去给张先生的朋友,替我赔个不是。”
张瑞聃收下小包,里面装的是已经制好的樱花,可以泡茶。他带下山去。
端阳已过。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新书,多多打赏多多收藏,谢谢各位看官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