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梦华录》阿木西

8、第八章 花妖(一)

　　端阳已过，张瑞聃回来已是廿二十一日。白荍被寄放在阎亓杉的店里二十多天了。
　　午后，张瑞聃的身影出现在茶馆门口。他手里拿着樱赠予的小包。走进店里。神情不够轻松。孟星野见状让范无救去找阎亓杉。
　　“你可算回来了。”她迎上去，“白荍等你好些天!你师傅的后事处理完了？”张瑞聃点点头，把小包塞在孟星野手里。坐在桌前，谢必安赶忙给他倒茶。
　　阎亓杉领着白荍从后堂焦急走出来。白荍许久没见张瑞聃，一上去就抱住他，委屈巴巴的。
　　张瑞聃温柔地摸着白荍的小脑袋：“这些日子劳烦各位了。”他向茶馆的众人道谢。
　　“九方……”阎亓杉还未开口，张瑞聃便有气无力的说道：“之前的事实在是对不住。”
　　“我不是那个……”
　　“我先告辞了。”张瑞聃说着便站起身，牵着白荍的手走出茶馆。留下阎亓杉一行人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他们可从没见过张瑞聃这副狼狈模样。
　　张瑞聃确实够狼狈了。他活了二十六年，平生渡了多少妖怪，这是第一次失误。那些京城周边的妖怪谁不知他，他觉得自己不配叫他们信任，实是失误。
　　现在就连和阎亓杉的关系也不冷不热，真是煎熬。
　　他走到自家门口，见屋棚下蹲着个少女。她衣着算是华贵，头上簪着几朵姹紫嫣红的月季花，不像穷人家。张瑞聃上前询问：“姑娘，找我何事？”
　　那少女寻声站起，看到张瑞聃，一个激灵：“是张先生吗？”她抓住张瑞聃的衣袖。张瑞聃被这姑娘激动的反应吓得一怔。
　　“是……是我，何事？”
　　“先生，我是从宫里逃出来的。我想找个人!”少女焦急地回答，“听宫里的脊兽说，张先生德高望重，京城的妖怪都倚仗您，我实在是等不急了，才来寻您。”
　　“那……”张瑞聃还摸不着头脑，“你是要找谁？”
　　“我本是一段月季树枝，四十年前有人把我截下，移入皇宫。那人是个司阴师!他最喜欢赏月季，夸我花开的漂亮。但后来没了音讯，今春是我最后一季花期了，我想再见他一面。先生可帮我寻这个人吗？”
　　有点困难。
　　“知道他的名字吗？”张瑞聃询问。少女摇摇头，已经四十年未见过面了。人是会老的，就是辨认模样也许也看不出来。
　　张瑞聃面露难色，少女看了出来。她紧抓着张瑞聃的衣袖不放：“拜托先生了。我曾经很在意那人。但我终觉得人和妖不能传达心意，上月我听说先生嫁了妖族的小妹。我也悔恨，为什么当初没有表达心意。我知道人比妖短命，我只求再见他一面，只一面就好。”少女说着，眼泪顺着香腮滑下。
　　“四十年了，我真的真的很在意他啊。”
　　看来时间并不能冲谈一切。她是妖，不懂人的规矩。只知道想什么说什么，喜欢一个人，就是纯粹的喜欢啊。遮遮掩掩只会失去得更多。
　　“那我……”张瑞聃虽然觉得棘手，但还是打算帮帮忙，“帮你找找吧。”
　　白荍也特别懂事的帮少女擦掉眼泪：“姐姐别哭了。”
　　皇宫曾经确实有过御用的司阴师。但后来佛教兴盛，司阴师便退出了主流。进过皇宫的司阴师屈指可数，虽然人不多，但毕竟司阴师涉及宫内的隐晦事项，所以最后大多也都去向成谜。更何况已过去四十年，那人是否在世也不好说。
　　张瑞聃认识的司阴师都在长安街。他免不了要去那，去那就免不了要见到阎亓杉。
　　他经路口进入长安街，没有扭头去看阎亓杉的茶馆。
　　“张瑞聃!”孟星野坐在茶馆里，看到了张瑞聃，朝他挥挥手。喊声被阎亓杉听到，他原本在后堂，焦急地跑出来。张瑞聃望着店里，所有人都沉默了，没人说话。
　　“我……我还有事……”张瑞聃结结巴巴地说着，打算离开，连动作都显得无比僵硬。
　　“九方。”阎亓杉叫住他，却没了下文。孟星野看情况不妙，端着酒瓶撤开了。给两人留点空间。张瑞聃不愿移步，阎亓杉也很委屈。
　　“之前那事……实在对不住。”张瑞聃除了道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算是一个慢热的人，他不觉得自己和阎亓杉关系有特别好，顶多是个普通朋友。
　　阎亓杉急忙堆笑：“没事没事!”
　　真的没事吗？人是复杂的动物，嘴上一笔带过心里却不停重复。
　　阎亓杉只是不想再看到张瑞聃那天的神情了。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忧愁，只这么看着我就好。
　　张瑞聃犹豫半晌：“阎兄，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可以啊，你说。”阎亓杉最想听到张瑞聃这么说，你只要不和我产生距离就好，做朋友也好。
　　张瑞聃进了茶馆，和阎亓杉讲那个花妖的事。已经过去四十年，花妖要找的人可能已不在人世，让阎亓杉查查阴间的生死簿，或许可以找到生前在宫里任职的司阴师。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很难找到。”阎亓杉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答应了。
　　张瑞聃是硬着头皮答应了姑娘，阎亓杉是硬着头皮答应了张瑞聃。
　　待张瑞聃回家，天色氤氲，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少女站在他家篱外，这几天为了等他的消息，少女几乎没离开过张瑞聃的家。她撑着油纸伞，驻足看着张瑞聃走近。
　　“有消息了吗？”她问，满脸期待。张瑞聃摇摇头。心情同天气。他考虑了很久，觉得还是要和她坦白一下：“我找阎亓杉帮你查生死簿了，他是地府的人。但是，你自己明白的。”
　　少女愣了一下，她明白张瑞聃的意思。“那……”
　　“我最近……可能没法帮你。”张瑞聃打断了少女，无奈地说道，“我自己现在也很痛苦。”
　　“张先生也会痛苦？”少女吃惊地问，“张先生是中原第一的司阴师啊。”
　　所有人都是这句话。
　　妖既有爱上人的时候，人便也有忧愁的时候。
　　“那麻烦先生了。”
　　阎亓杉的茶馆几日没开张，他天天都在查看生死簿上的人名。
　　一日清早，张瑞聃家的院门又被叩响。他以为是那姑娘又找来了。穿好衣裳走出门，站在门口的竟是钟太乙。钟太乙和他不过也就一面之缘，后来多次在茶馆见到，二人没什么大瓜葛。怎么今天突然找上门？
　　“何事？”张瑞聃没开院门，直接问。
　　“阎亓杉的茶馆关门了。我找不到你人。京兆尹有不少百姓报官，说是见了妖怪。”
　　张瑞聃明白他的意思了：“找我？”钟太乙点点头：“衙门的人不信我们，张府的人又请不动。现在只能找你。你可不能不去。”
　　张瑞聃随钟太乙去询问报官的情况。衙门说见到妖怪的人都称在汇安桥上见到一个女人问长安街怎么走，若说不上来便把人从桥上推入水中，如今整个长安城没几个人知晓长安街怎么走，能问出这话来，不是司阴师便是妖怪。张瑞聃如今已经很少杀妖，如果这个妖怪仍做这种害人之事，他可能得了解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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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新书，多多收藏多多打赏，谢谢各位看官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