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梦华录》阿木西

2、第二章 荍

　　张瑞聃独自一人穿过走廊，他走到后院角落的一间破屋子前。这里以前用来关捉来的妖怪。别看屋子破败，这四周都有符文封印，妖怪进了便法力尽失。
　　张瑞聃从门缝看到屋里拴着一个少年。他推门走进去，少年已经昏过去多时。他估计这便是那蛇妖的幼态了。
　　张瑞聃蹲下来，他用力按了一下少年的肚子，那蛇妖变的少年□□起来，从嘴里流出一摊浑黄的液体。张瑞聃跪下来，将少年身体放平，用嘴对着少年嘴里吹气，然后按压他的肚子，反复了几次。少年呕出一大摊恶臭的液体。
　　张瑞聃看差不多了，他打开少年手脚和脖子上的铁索，将他抱了起来。
　　这是在离开张家前做的最后的事。
　　现在的家主是张缄。张瑞聃知道大人死了他也会把这件事压下去。
　　谁叫他们欠他的。
　　翌日。
　　阳光普照。
　　少年睁开眼，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盖着被子。他支撑着自己慢慢坐起来。
　　“好点了吗”听到人声，少年吓了一跳。
　　张瑞聃隔着很远问他，毕竟他还不知道这蛇妖虽然有了人形，是不是也会说人话。张瑞聃友好地笑了笑，少年打量了一下张瑞聃的屋子，已经不是关着他的那个阴暗的屋子了。他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看来是可以同人交流。张瑞聃到前屋端了一碗水过来，慢慢递到少年跟前。
　　少年明显还是提防着张瑞聃，他不敢接张瑞聃手里的碗，盯着张瑞聃。张瑞聃笑得很和善。
　　在确定张瑞聃对自己没有敌意后，少年稍稍呡了一小口碗里的水。
　　是甜的。
　　张瑞聃给水里撒了一把糖。
　　少年端过张瑞聃手里的碗，大口大口喝起碗里的水来，被囚禁了那么久没吃没喝，是得补充点能量了。
　　张瑞聃坐在床边，和蔼地望着少年。
　　少年喝完水，又小心翼翼地把碗递给张瑞聃。张瑞聃接过碗，顺手帮少年整理了一下衣服，少年急忙扯紧身上的衣服，躲到一边。
　　“怎么了？”张瑞聃问，“你身上的衣服还是我的呢。”他笑道，那蛇妖变的少年个子不高，张瑞聃脱了木屐身长八尺有余，他的里衣被少年穿在身上像裙子一样。
　　少年红着脸，只是扯紧衣服不说话。他看了一眼张瑞聃身上的衣服，一身粗麻布，穿的很随便。自己身上这件里衣却好像是丝绸的，奇怪了，这个穷的掉渣的郎中哪来这么好的衣服
　　少年红着脸，低下头:“身……身体不能随便给别人碰的……”
　　张瑞聃愣了愣，突然明白了过来，大笑道:“你怕什么你是妖怪啊!”这个小妖怪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人的将就，还知道什么授受不亲。
　　“不要紧，我们都是男的。我只是帮你整理一下衣服。”张瑞聃解释道，反正已经说开了，看来这蛇妖不是不近人情的冷血妖怪。张瑞聃放了一小碟花生米在床头。
　　“你叫什么名字？”他笑着问。少年凑近闻了闻张瑞聃，他还保留这些妖怪的习性。
　　“名字？”他重复道。张瑞聃点点头，逗小孩还挺好玩的。
　　少年摇了摇头。张瑞聃笑笑：“把手伸出来。”少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张瑞聃用手指在他手心里写了个字。
　　荍
　　“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了。”张瑞聃说道，“你叫白荍。”他微微笑着。
　　少年望着张瑞聃的笑脸，迟疑了很久。
　　“白荍。”少年自言自语，“我叫白荍了吗？”
　　“嗯，你以后就叫白荍。”
　　“那有其他妖叫白荍吗？”
　　张瑞聃摇摇头：“没有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白荍问。
　　“我叫张瑞聃。”
　　白荍还不知道张瑞聃是司阴师。他刚刚在白荍手心里写的字，就是封给白荍的字。司阴师具有给妖怪封字的能力，降伏的妖怪若被司阴师封了字，就如同宠物一般，要跟随司阴师，直至赴死或解除封字。
　　司阴师会根据能力的强弱拥有自己的字。张瑞聃曾是中原法力最高强的司阴师之一。他共有二十一个字，封的字决定妖怪的实力。张瑞聃的二十一个字里，王字旁的字封最强的妖怪，如九尾妖狐璟，就是张瑞聃封的字。封字对于妖怪就是孤魂野鬼。
　　“你现在该说什么？”张瑞聃望着白荍笑着问，他对不同的人，表情也不一样。白荍此时很高兴，却不知道怎么表达。
　　“你应该说谢谢。”张瑞聃教他，就像教小孩子一样。白荍知道这就是要感激张瑞聃的意思，他高兴的抱着张瑞聃，在他脸颊上亲吻了一下：“谢谢。”白荍笑起来嘴巴弯成一道好看的月牙，两颗圆溜溜的小眼珠盯着张瑞聃，灵气活现。
　　这小孩。张瑞聃笑笑，刚刚还说什么授受不亲。毕竟不懂事，还有许多道理要教给他呢。
　　“但是你以后要叫我先生哦。”张瑞聃笑着解释。白荍用力点点头，表示他记住了。“那你以后就要和我待在一起哦。”白荍再次用力点点头。
　　和这样好的的人待在一起，有什么不行的？
　　张瑞聃陪白荍聊了一阵子天。白荍知道了张瑞聃是个大夫，给周边村子的人看病不收钱。张瑞聃也给他坦白了自己司阴师的身份，大概是年纪小，白荍并不害怕张瑞聃。他遇到过凶神恶煞的司阴师，可张瑞聃是好人啊，白荍能明辨是非。
　　正午张瑞聃要出门，去几个地方收草药。
　　张瑞聃有一家进草药的大货商，是个女人，她的铺子在长安街里，那条街据说是阴气重，很少有人进去，所以张瑞聃成了她的大主顾。
　　那女人来长安街开店只有一年多，不知道她从哪里来，常常拿着一根长烟杆，她说自己是个寡妇，又是个药婆，熬的药汤包治百病。
　　张瑞聃站在药铺外面，朝里面笑嘻嘻地喊道:“孟姐。”没人回答，他径自走进去，孟星野正靠在柜台前喝酒，抬头瞥了一眼张瑞聃，指了指靠墙放的一个大柜子:“药放在第三个抽屉里。”
　　“谢谢孟姐。”张瑞聃没皮没脸地笑道。
　　孟星野一脸嫌弃地望着张瑞聃:“我说你什么时候给我把账结一下啊。我都没钱喝酒了。”
　　“没钱喝酒了就喝茶啊。”张瑞聃说道，他来孟星野的药铺时看见街头新开了一个茶馆。孟星野没说话，不屑地哼了一声，坐回柜台里。张瑞聃见孟星野有点生气了:“对不住孟姐，我最近一定尽快给你把账结了。”孟星野把账本扔给他，让他自己看赊了多少帐。
　　孟星野灌了一口酒，皱着眉头望着张瑞聃:“你身上真臭。”张瑞聃笑了笑没说话。
　　“你碰了什么脏东西”孟星野问他。张瑞聃只是笑着摇摇头，不回答。他一向这个性子，孟星野也习惯了。
　　“反正自己小心点也好，惊蛰一过，百怪皆醒。自己注意些。”
　　“谢谢孟姐。”张瑞聃道谢，他走的时候顺手抄走了柜台上放的几根彩绳。孟星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长安街里所有的住户，都是司阴师。这条街已经被遗忘在京城里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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