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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杨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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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传说也只是传说而已,对于温国都在朝廷任职二品大官这件事,我是打死,也不认的。
因为朝廷百官个个都是腰缠万贯堆金积玉的,而师父倒是仙风道骨风清云霁,两袖空空,口袋空空,色即是空,什么都空空。
就连我跟他要三个铜板去买包子的钱都没有,穷的一贫如洗,唯一有的是一头嗷嗷待哺的小毛驴,还有我们两个不求上进的徒弟。
某次我们对影成三人,月下喝着花酒的时候,师父喝醉了红着脸反驳。
“温媞——师父告诉你,当年皇帝老儿屈尊来此,车上载着黄金万两,都被我拒之门外了——”
我看着胡子眉毛一起朝天的师父,再瞅瞅温小九嘴角抽搐,眼角抽搐的模样,面上忍笑。
咬了一口温小九手中刚刚剥好的红薯,问他,“你为何反应这么大?”
或许是我喝醉了耳朵不中用了,他说:车里屈尊的那个人是他的爹。
我憋笑,最后憋的忍不住便去了厕所。
那个驾车的人是他爹,还差不多。
崇安五十二年,我十二岁,温小九比我大五岁,比杨秋濡小六岁。
……反正,我就是在三个人中年龄最小的便是了,却也倚小卖小,这两个男人,都像狼一样防着我生怕吃了他们。
杨秋濡,杨家的小儿子,他爹是当朝的六品芝麻官,头顶的乌纱帽罩着我们整个县城的人,虽然职位不高,但是在我们这个依山傍水的地,声望极高。
大概是不打不相识,我的情窦初开,似乎比往年都要来的早一些。
所以我从那个时候便明白了一句话,打是亲,骂是爱,所以温小九嘛……不得不说,一天不揍他我的手就痒,但是我们之间的打闹,不过是师兄妹之间增加亲情的手段。
这天我拿着扫帚清理门户,便看到师父早早的下山了。
等到他提着筐萝回来的时候,我仍旧抱着扫帚,坐在树下打着盹,昏昏欲睡。
他看上去不满,阴沉着扔给我了一个筐萝让我上山去采药。
师父从对我的不满大概是从收温小九为徒开始的。
我曾经找师父理论过,这天下之大,捧着金山银山来让他收徒的不计其数,怎么偏偏就选中了那个二傻子呢?
他捋了捋胡子,意味深沉,扔给我一个答案:能干。
我点点头,看着他正卖力的撅着屁股给师父擦鞋,恍然大悟。
然后指指我,“那师父,您为何要收我为徒呢?”
师父捋了捋胡子,却眉毛胡子被气的上了天,瞪了我一眼,胡子翘上了天:能吃
温小九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龇牙咧嘴给补上一句:能睡
我冷着脸挽了挽袖子,下一秒便将温小九揍的满地找牙。事后,师父将我这个闹事精揍得屁.股开花。
所以从那以后我从来不会再打温小九的牙,要打,也只打脸。
我背着筐萝上山采药的时候,恰好碰上了杨秋濡。
我一身粗布麻衣,他一身锦衣玉服,衣袖偏偏,气质凛然,眉宇间恍如神坻下凡。因为身子还虚弱的缘故,他脸上还带着病态的沧桑。
日光倾城,在相隔数十步远的时候,我胸口有些窒息,脸上涨的一片红,然后在他的注视下,落荒而逃。
然后等到沿着小道站在灵鸾山最高处气喘吁吁的时候,便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咯咯的大笑。
回头,温小九正躺在树桠上像是一个泼猴一样吃香蕉,扔了一地的香蕉皮。
他皮肤被晒的黝黑,脸上却是难得的干净白皙。
我抓起地上的小石子就往他的身上砸,砸的他举手求饶,愿意帮我去采药时候,我才住手。
灵鸾山是方圆一百里最高的山,师父带着我一隐居就是十几年,之所以叫做灵鸾,师父解释说:这个山沟沟里会出凤凰。
我跟师兄两个人肩并肩,坐在最高的山上看日落,他为我剥香蕉,砸核桃,烤玉米烤红薯,找蛐蛐。
我呢,就负责吃,还有哭。
他伸出脏兮兮的手为我擦眼泪,呲着大牙问我是不是思春了。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甩给他一个大嘴巴子,接着将他扑倒在地上钻进他的怀里面哭:我失恋了。
他嘴角抽搐了下,看了两眼我们的姿势,翻身将我压在了下面。
“放心吧,只要师兄一天在,绝对不会让你失恋的,只会让你守寡。”
我哭的更厉害了,嘴里却被塞满的花生红薯香蕉核桃噎的哭不出了声音来。
万般无奈下他又开始解我的腰带,哄骗我说以后娶我,我这才停下了哭。
“师兄,你会不会背《左氏春秋》?”
我认真端倪着那张算是看的过去的脸问。
他沉默了很久,如我所料的摇了摇头。
“这跟娶你有什么关系?”他更是不解。
我轻叹一口气,区分着他跟杨秋濡之间的差别。
“杨秋濡知书达礼,温文尔雅,最关键的是他饱腹经纶,像你连一个《左氏春秋》都不知道的人,才是可悲。”
师兄将嘴里的花生嚼的咯嘣响,像是塞了一嘴石头一样,黑夜中他黑着脸将满满一筐萝的草药背在后背上反驳我:我会背《本草纲目》
我捧腹哈哈大笑,惊的山林中飞起了一片鸟。
我就知道温小九跟着师父时间长了会不学无术,师父乃是神通广大的神医,外号药王,即便是温小九跟他学上十年,背过十本《本草纲目》,他依旧是不能像师父一样名扬天下,因为师父的独门秘方,令人闻风丧胆……啊呸,令人胆战心惊。
我伸出手指头戳了戳他的榆木脑袋,一板一眼教训着他:
“《左氏春秋》是治国之纲,《本草纲目》是医人之理,这两个的差距就好比你跟杨秋濡,你再背十年的书也注定成为这里的郎中,走不出这片山头,而杨秋濡不一样,他等十年,就能超过他爹,做上一品大官员,懂么?”
温小九面色变了又变,背着一筐萝的草药,扛着我下了山。
“不就是背书么,我也会。”他咬着牙吃力的扛着我,却不小心绊倒了摔得鼻青脸肿。
我悻悻的松了一口气,望着他那生无可恋的模样叹息。
“说瞎话会遭雷劈,不过还好,你这个窝囊废雷都不会劈。”
他狠狠瞥了我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却是真的生气了,一路只背着我,不管我怎么挠他说他,都不理我。
“你是不是吃醋啦。”快到门口的时候我从他身上跳下来,揪着他的耳朵看他面色红了一片。他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装聋作哑软硬不吃。
为了不让师父知道我的秘密,我讨好一般的掏出了帕子给他擦了擦汗,却被他猛地按压在了墙上。
“温媞,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那小子了?”他怒气冲冲,冲着我的嘴巴咬了一口。
我忍着痛回咬了他一口,大言不惭:是。
“是不是因为他会背《左氏春秋》?”
“是!”
然后我俩菜鸟互啄,一直等到师父出马我们俩才善罢甘休。
师父板着脸看了师兄一眼,看到了他身上斑斑点点的淤青,嘴角微微的抽搐了下,一转头冷着脸瞪了我一眼。
“温媞——”
师父喜欢拉着长腔叫我的名字,像是早上院子里的那个公鸡喜欢拉着长腔打鸣一样。
“你去抄十遍《女戒》,抄完了跪在门口,什么时候写完了,什么时候吃饭。”
我缩着脑袋伸了伸舌头朝着两个人扮鬼脸,闪了影子。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师父故意的将我给支开了,不知道是对温小九说了些什么,反正他一连几天的时间,都没来骚扰我。
不过我倒是依旧风流洒脱,该打猫遛狗,该上墙爬树一样不会耽误。
我将师父要求的《女戒》用了六天时间写完,写的歪七扭八的字,似乎也只有我认识——不过这不打紧,师父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只要让我知道些女子知道的纲德就足够。
师父早就在大柳树下,拿着一根很是软的皮鞭等我了。
我看着那抽了我十几年的皮鞭,心里面仍旧是打怵的很,没有等到他开口,便学着温小九当初的模样用力的撅着屁.股给他擦鞋——看到师父老脸一红,忍俊不禁的笑了,我才明白了师父为何总是这么偏袒温小九。
这次犯错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我误把灵鸾山上的仙草给拔了一个精光。
这个灵药庄园的庄主找上了门来,找到了师父,师父砸锅卖铁,房顶都掀了也只赔了人家三百纹银,欠了一千纹银,赔的倾家荡产,四处看了看,连那一头小毛驴都赔走了。
一恍惚之间,师父的身边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不值钱,还总是惹祸生非的臭徒弟。
师父接过去了我的纸张,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了一声,我却是不仍旧是不解。
不解其一是为何师兄不受罚,不解其二,师父宁愿欠债,也不愿意卖了手里面祖传秘方吗?
问题一很简单我便想明白过了,因为温小九就是个狗腿子会讨得师父的欢心,所以他犯下的罪过,我要为他背黑锅。
问题二,我想了九九八十一天,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不过大概我想了一下,那个秘方说不定是他的师父传给他的,等到他入土为安之后,便会再传给他的弟子,作为温氏一族的无上荣耀。
……只不过,会传给我呢,还是半路而来的师兄?
我双眼坦诚的看着师父,手却不自觉的扣着那老树干,把外面那一层树皮都给扣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