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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崇安之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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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蚊虫比牛大,我一个翻身,反手便将蚊子“啪”的一声拍死,却听到了一阵闷哼的声音,翻滚到了床榻下。
我揉揉眼睛,看着温小九披头散发人模狗样儿龇牙咧嘴笑着,半明半暗的烛光下,依稀能看的出,那张大脸盘子稍微的红肿了些,还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子挂在上面。
“师妹的功夫炉火纯青了。”
温小九正捂着半张脸拍马屁,迎着我幽幽的目光,心怀鬼胎的讪讪一笑。
温小九是我的师兄,却上山比我要迟两年,原因是师父说他慧根极其其深厚,他修为一年,顶我三年;他不修为,一年顶我五年。
我翻了翻白眼,思忖着他这嘴皮子的修为,可真的是个老江湖了。
温小九这个风.流不羁的名字,也是我给起的。
因为他进山拜师的同一天,那一头驴也恰好入我师门,半夜三更总是啾啾的低吼着,而温小九正是负责这头驴的衣食住行,为了好区分他们两个,我索性掐指一算,赐给那头毛驴温啾啾的名号,赐给他温小九这个清新脱俗的名字。
更准确的原因是,这个蠢货失忆了,对于自己叫甚名谁,从他醒过来时候,全然都记不住了!
“师兄,你半夜三更的来这,欲要做甚?”
我直起来了腰板,木然的拔出来头顶上的玉玺发簪,冷厉的光把给他吓了一哆嗦,以为我要在这个月黑风高夜晚杀人灭口。
而我也不过是轻轻的挑了挑烛火的芯子,让它燃烧的更旺。
摇晃的烛火落在了他的深邃的眸子中,还有永远那么白皙干净的英俊面庞上。
他嘴角微微的扯了下,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袖口处给我一个鸭腿,讨好一般的递到了我的唇边。
“师妹这次闯了大祸,没想到师父竟然如此残忍狠心,非但是幽禁了你的自由,连荤腥也不能碰……”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板正经道。
闻到了香味传来,我死死的盯着这个瘦骨嶙峋的鸭腿看了半晌,然后视线幽幽的盯着他如塑的五官,硬是看出了两个窟窿。
他讪讪的一笑,白皙的脸上浮现了两朵红晕,倒是妖.媚又蛊惑。
“师妹这次就不要谢谢师兄了,应该的,有难同当,况且我也想要知道师妹是怎么下的去手将杨秋濡给打的半死……哎哎,松手,你要作甚!”
他愤愤的捂着自己被拧成了麻花一样的耳朵低吼起来。
我双手掐腰,看着那只被烤糊的鸭腿,
“想要掐死你!”
现在可是倒好,上次因为师兄练习厨艺将我的兔子给烧烤了,这次又把我圈养的鸭子给硬是变成了鸭腿……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不可忍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在我软禁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被师父拎去谈话了。
“温媞啊——”
师父拉着长腔,睥睨了我一眼,然后看到了我身边的温小九时候,嘴角狠狠的抽搐了几下,脸色变了又变。
“师父这次叫你来,是让你好好跟小□□习下,”他语气顿了顿。“小九天道酬勤,昨晚一晚没睡将院子给清扫干净了,倒是不小心滚到了山下去了,弄的遍体鳞伤。”
师父蹙着眉头微微有些疼惜,我张大了嘴巴,看着温小九的嘴角暗自抽搐。
哦,也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他的伤,还有眼底下的青是怎么来的。
出来的时候温小九脸上倒是光风霁月,嘴角的笑扯到了后脑勺。
我抱着师父新赐予我的扫把缩成了一团对着他冷笑。
师父可怜师兄一身的工伤,便免去了他每日清扫院子的活计。而我也自然不用受到幽禁,这苦差事自然落在了我的头上去。
“师兄明明是挨揍的,怎么成了工伤?”
我暗戳戳的伸出手指头来敲着他的榆木脑袋,然后将他的耳朵拧成了麻花,疼的他又开始龇牙咧嘴的笑着。可是倒是也没有反驳,任凭我出气。
“师妹想要撒气,师兄奉陪到底。”
我磨牙嚯嚯很恨不得的咬掉他的招风耳。
他讪讪一笑,色眯眯的扫了我一眼,即便是疼的嗷嗷叫也没有还口。
“我从来不打女人。”他忍痛扯着嘴角说。
他的话音未落,便又嗷嗷的撒丫子满院子跑,还有拴在了树上的毛驴,也挣脱了缰绳,同他一起撒丫子的转圈跑。
他追驴,我追他。
一时间,四处高墙,驴叫声,狼嚎声,一起涌来。
我手里面举着平底锅砸他的屁.股,一副恨铁不成钢模样,
“我也从来都不打弱智——”
除了他!
似乎师父赠给我的这一把扫把还是挺有用的,被我追着跑了三十圈之后,他终于一头栽倒了刚刚挖好的水渠里面,摔得鼻青脸肿的。
我对于温小九从来只是能动手不动嘴,能打脸不打屁.股。
自打两年前我将半死不活的他从山上救了来,他身上便背负了尊老爱幼,尊师父爱师妹的重担,对于师父从来都是敢怒不敢言,对于师妹,不敢怒……也不敢言。
经过在我这里第一次吃瘪之后,他自然是对我言听计从,某次我们提起来,“救命之恩”该如何报的问题时候,他给出了一个很是明确的答案。
“乌鸦反驳,幼羊跪乳。”事后我逼问他,我到底是乌鸦还是羔羊之后,他暗戳戳的改了答案。
把我醉酒后捆绑到了那棵千年老树下承诺,“以身相许,足以为报。”
多少年之后,我才知道这句话他只说了一半,
“你若以身相许,我便许你一生。”而后半句,恐怕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我赐予了他一个“九”字,他并未给我想要的一世长久。
我瞥了他两眼,看着这棱角分明的面庞,还有斯文白皙的面庞,秀气儒雅,比在山林里看门的王大林是好看了许多,不过就是个花架子。
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再指了指他的鼻子,轻轻的晃了晃脑袋,模仿师父训话的模样问他,
“温小九,你知道什么叫做斯文败类么?”他咬着手指头想了半天,一阵轻咳嗽。
“这跟以身相许,有什么联系?”
我大笑,轻轻的用手勾起来了他的下巴,看着他一副无措的样子,吹了一个流.氓哨,
“师父说我性格顽劣,万物阴阳互补,那么我的踩着七彩云娶我的意中人便性格斯文,而你——只能成为斯文中的败类。”
他黑着脸一言不发,却趁我不注意,猛地将我压制在了地上。
我大眼瞪小眼看着他解腰带,问他要干什么,他缓声轻言,沉沉压上了来。
“师妹,成为你眼中的斯文败类,师兄我也甘愿!”
四周寂寂无风,却只有鬼哭狼嚎的惨叫,响彻云霄。
当然不是他得逞了,而是我们一失足便成千古恨,他的唇压在我的嫣红唇瓣上时候,我欲想要抵抗,一个翻身,便翻到了后山的沟里,然后两个人便滚到了山脚。
他更是惨,非但是滚落了下去,身上伤痕斑斑,还被我拳打脚踢泄愤了一顿,鼻青脸肿,无处不挂彩。
崇安五十二年。
而这一年,意义颇重的一年,我的初吻,就这么没了;温小九的悲惨生活,也愈加的开始气象万千日新月异。
然后他卖乖了,从此以后想要偷吻我,一般都是径自爬到我的床上来——一则不会摔到了后山,二则即便是被我打也没有别的人,哦不,别的驴来旁观。
大概是他的阴影面积较重,因为初次吻我,那头驴子虎视眈眈的看着他被我揍,跟那头驴一样驴叫,只是不会驴打滚,只会满地流鼻血。
这一年,动荡患乱又不安的一年。
国家内忧外患,朝堂之上明争暗斗,尔虞我诈。
而我们……天高皇帝远,快活赛神仙,隐居在深山老林中,打猫遛狗,不食人间烟火气。
杨秋濡是一个体病虚汗的富家子弟,师父经常会去为他这副娇贵的身子看病,不打不相识,没错,杨秋濡的这一身病,是我给打出来的。
不过温小九也没捞着好,杨秋濡是我打的,人,是他替我去伺候的。
师父因为我被逼良从娼。谁都知道,师父是神医,却不给活人看病,只看死人的病。杨秋濡倒是师父第一个看的活人。
怕是我再去了以后让杨家断子绝孙,师父将我锁在了家里,让温小九做他打杂的下手。
临走前我强行嘱咐温小九,切莫注意师父的医术,不要将活人医成了死人。
温小九面色逐渐变冷,勾着眼睛看了我好久,像是要看出什么端倪来一样。
看着他这一副少见多怪的模样,我强行将他的嘴巴中塞了一个鸡蛋,然后摔上了门,将门外的他摔了一个鼻青脸肿。
传说,师父在十年前可是名号响彻大江南北,他连任过三年的御前太医,一手医术走天下,就连皇帝都礼让他三分,是个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
师父的名字起得也是怪诞,若是没有人知道“温国都”三个字,也知道“国都”这两个字。